《相思调》相思调分节阅读3

    等程梨笑走了以后,沈吟就被解除了咒术。开口第一句就问他:“为什么不肯回去?”

    程羽叶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笑一样地看着他。

    “到了?”沈吟方才也跟着在回忆那时候的事情,这会儿看程羽叶停下了脚步,自己险些撞了上去,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

    “恩。进去吧。”程羽叶不知方才心里在想些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陆家挂起了白绸,白灯笼未曾点上,在风里轻轻晃悠,还未进得大厅便听恸哭声一片。

    陆秉风看见程羽叶来,主动迎了上来,说:“程公子。”

    程羽叶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上了一身白衣,连发带也换成了白色的,见到陆秉风,也不再多做客套,说:“今日便是来为陆夫人上柱香,还有就是想问一下陆少爷,夫人的娘家是在何处又有些什么人?”

    陆秉风也不引他们进去,就在前院和他们站着,一面看了一眼被布置成灵堂的前厅,一面低声说:“内人出身洛阳小家,具体家里有几人未曾具体打听,只知父母已故,家里兄长常年不归家,至于先前在这儿小住的娘家人,却是真正不曾见过。”

    “陆少爷若是有意想查明夫人的死因,便去洛阳找那位兄长一次吧。那日我交予少爷的茶杯可曾收好,还在的话拿出来给他看便是。夫人既是中毒而亡,死时口中有香气,这种毒在中原并不常见,可江湖上有一最擅用毒的人不知陆少爷可有耳闻。”程羽叶停顿了一下,说:“那人若是程某不曾记错便是长居洛阳。”

    说罢,程羽叶不再多说什么,拉着沈吟进了灵堂。两人待前面的人上完香,也跟着点了两炷,随后就在程羽叶的提议下,早早离开了。连陆秉风送上的银两也未曾收下。

    沈吟不知程羽叶是何时打听到这些的,又是怎么知道的,但寻了几次机会都没能问出口。一直到进了自家家门,程羽叶坐定,才叹了口气,说:“白跑一回了。”

    “……你答应替人办事,如今事情解决了,有什么白跑的。”

    程羽叶端着已经冷掉的茶杯,啧了一声,说:“我原以为那些抓你的人也会来,可完全没有他们的气息。”

    “这天界只有你能用咒术,别人就不能?”

    “我好歹也是一介上仙,如何会分辨不出?”程羽叶冷哼一声,将茶杯随手搁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沈吟立刻不再回嘴,他转身去了后院给他准备点吃的。也是知道程羽叶今儿个不高兴,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只是这位上仙大人的脾气一贯捉摸不定,他也不想凑上去在这种时候被他冷嘲热讽,就自个儿忙去了。

    6

    程羽叶之所以不痛快,是他想起那日程梨笑来过以后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一封信。他看完后就瞒着沈吟偷偷烧了,但是信里的字字句句却堵在心里头。

    但是他很快就把情绪压了下去,看着沈吟忙进忙出的。手里的书看了两页就再也看不进去。他想着这几日沈吟自从去了陆家后每晚都辗转反侧,原先气闷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他甚至有时候想把他赶到后院去睡。

    两人并非从最开始便睡在一块儿,最早的时候,程羽叶将床让给他养伤,后来沈吟能出门溜达了以后,虽然没有明确说起过,可沈吟总是被程羽叶气得一个人气鼓鼓地坐在屋外头,后来扛不住了睡意就裹着一床被褥去了后院一间小屋子里睡。

    严冬深雪的时候,程羽叶见他每日早上都青着一张脸,心一软就拉着他一块儿进屋睡,这么一睡就一直睡在一块儿。

    程羽叶习惯浅眠,这几日也总被沈吟翻身的动静闹醒。每次都恨不得一脚把人踢下去,可每次又下不去脚。

    程羽叶没睡好,沈吟也差不多,每日都是强打起精神应付着程羽叶倦意上来时的种种刁难。到了晚上,灭了蜡烛时,程羽叶也就因为白天瞧他这么闷着,也没好意思开口。

    这天晚上沈吟躺下去前又被程羽叶拖了起来,他已经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眯着眼迷迷瞪瞪地问他:“怎么了?又是饿了?”

    程羽叶摇了摇头,看他身子晃晃悠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即便是安逸也好,战战兢兢也好,他的手腕露在袖子外的总是那么细细一截,怎么都养不胖的样子。程羽叶手上用力一把拉过他。本来是想让他精神一些,谁知沈吟就那么迷迷糊糊靠在了他身上。

    程羽叶挪开怕他倒下去砸到了头,可让他靠着又觉得哪儿不对,看他正要睡过去。干脆搂着他的肩,让他再坐起来一些,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问:“沈吟。你是不是害怕?”

    “怕什么?”沈吟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伸手挥了挥。

    “怕那些抓你的人。”程羽叶一把摁下他的手。

    沈吟没说话。一时之间也看不见他是这么睡着了还是跟以往那样沉默着,只觉得领口敞开的地方被他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因为沈吟的头就这么靠着他的肩,头发也细细碎碎地有一些蹭着他的脖子。程羽叶搂着他肩的手紧了紧,这才觉得他那么多年了,当时把他抱回来的时候他不算很强壮,现在还是那么瘦。

    沈吟这回真的是头一沉就睡着了。

    程羽叶搂着他躺下来,一只手就这么给他枕着,因为没什么睡意,所以程羽叶就侧着头看沈吟。他有些不习惯与他这样近距离接触,虽然以前并不是没有这样互相依靠着的时光。

    在程羽叶看来,沈吟这几年开始变得安静,若不是程羽叶总是逗他,他连一句话都不会多。也许是因为沈吟一开始对程羽叶没有好感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程羽叶总是喜欢戳他的痛处。久而久之,十有**,沈吟对上程羽叶的目光时总带着一些嫌弃。

    在这之前,沈吟会每天问他想吃什么,需要添置点什么。后来他渐渐不问了,每天端上桌的,拿回来的却桩桩件件都让程羽叶觉得满意。

    原先也会有点少年心性,想出去转转,总磨着程羽叶带他出去。后来也渐渐不再提了。不知是真的听腻了茶馆里那一折又一折的荒诞传说,还是岁月变迁,花开花落其实每一季都差不多。他习惯陪在程羽叶身边。

    程羽叶莫名不近女色,曾以为沈吟对那脂粉街的杜四娘有兴趣,为此他还嘲笑过沈吟一次。就是那时候开始,沈吟开始刻意和程羽叶疏远。

    程羽叶盯着沈吟睡着的侧脸出神。暗想——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那天沈吟又去脂粉街那儿站了一会儿,那时候的杜四娘已经不再是心高气傲的花魁,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后来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发。程羽叶拉他过来,他也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羽叶莫名起火,一把把他拽到身边,冷言冷语地问:“怎么,莫不是被那庸脂俗粉勾了魂?”

    沈吟冷着脸吐出两个字,说:“没有。”

    程羽叶冷笑一声,说:“真是那么大本事不如便住过去别再回来了,反正这一身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说不定那脂粉厚过豆腐叶的人间女也喜欢你这样的。”

    沈吟抬手想打他,喘着气涨红着脸可看着他板着脸的样子又没敢下手,最后学着他的样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程羽叶手掌轻翻,沈吟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程羽叶轻描淡写地问他:“谁准你走了?跪着吧。”

    那时候沈吟一跪就是三个时辰,晚上程羽叶去后院看他的膝盖时,忍不住再次握紧了手里先前握发烫的药瓶。

    也就是那天开始,沈吟彻底沉默下去了。

    程羽叶看着沈吟的样子,轻声笑了起来,把人搂到怀里,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就凭你的那些心思。”

    7

    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天,这几日的程羽叶也似乎没什么折腾的意思,总是自顾自地忙着什么。沈吟没兴趣知道。而程羽叶却会每天都叫他这几日别出门。问起原因他都不说。

    天也跟着渐渐冷了下去。程羽叶怕他闷着,总是给他带点吃的回来,沈吟总是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花花草草。

    他这些时间总会反复想起自己被关在天界地牢里的那些时间。每天反复的折磨,隔壁关着的一个老头儿问他为何天天都会被拉去审问。他却答不上来。

    被程羽叶救起至今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对程羽叶说起过,每每想起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看看那个匣子,看看断掉的那截缚魂链。

    他也知道,其实陆家的事情只是让程羽叶随便解决了,陆秉风去了他夫人的娘家能否找到那个兄长还是个问题。那么拿走夫人手上那截银链子的人呢?程羽叶却从未提起。

    反复想着这些,他也知道为何程羽叶每次都让他别出门,当时绑在他身上的缚魂链上所有的咒术,是给他匣子的那个人亲手所施,既然可以把当时的自己困住,那么这次他们所说的魔界动乱除非那施术法的人能再次出现,不然也只能将沈吟身上的缚魂链再拿回去。

    缚魂链是在人间丢失,那么唯一有希望把链子找回来的应该就是沈吟。可是这次连沈吟都不知道这链子究竟去了哪里。

    很多次他都想,为什么那些人不去把那位施咒的高人再次请回去。最后都想不出个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程羽叶看他天天这样出神,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权当他是太闷了。好吃好玩的一袋子一袋子的抱回来,全被沈吟堆在后院里了。

    感觉到沈吟是真的心情不好,但是程羽叶又确实没办法。只能偶尔说一点最近的事情给他听。也许是因为程羽叶护着沈吟成习惯了,再大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的人是沈吟,那几本就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但是沈吟也并不是不了解他,这么随便几句话还是让沈吟知道了最近到底出了多大的事。

    程羽叶说:“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天界那些人想明白了要动手了。因为一些事情,你当年的事情被翻了出来。所以他们想连你一块儿斩草除根。”

    沈吟送到嘴边的茶杯顿了顿,随后说:“他们不一直在找我么?”

    “他们当时找你,一是为了缚魂链,缚魂链在你这你就有活下去的机会。现在缚魂链他们找不到也不打算找了,那么你就危险了。二是,有人故意想整你。”程羽叶笑着斜睨他,“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啊当年。”

    沈吟看了他一眼,说:“真那么好奇?”

    “你又不会说。”

    “说了也没用。”

    那天晚上,沈吟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昏暗的地牢,然后还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程羽叶就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他,烛影摇晃不定,阴影投在了程羽叶的身上。他拿着手里的那只盒子,翻来覆去地看。

    沈吟翻了个身,程羽叶愣了一会儿,举起手掌慢慢覆上那只匣子,所碰之处匣子上浮起一片红色的幽光,随着光芒消失,匣子还是纹丝不动。

    程羽叶看着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8-14

    8

    程羽叶和沈吟都担心会有人真的找麻烦找上来。可怕什么来什么。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那晚,沈吟从睡梦中醒来时,脸上已经溅到了程羽叶手背上的血,有个人站在床边,手中的剑直指程羽叶的喉咙。

    沈吟往后挪了一点,还没反应过来,剑光再次落下,沈吟侧身一躲,程羽叶用脚踢开剑身,再看两人已经都站起来了。

    程羽叶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剑,沈吟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尾的柜子,随后站到了程羽叶旁边。

    “赤夜大人,好久不见了。”那人见程羽叶拿了剑,也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曾掩饰自己的长相,而程羽叶和沈吟同时认出了他。

    程羽叶借着月光发现那是以前自己的护卫,而沈吟也发现这个男人就是曾经日夜折磨他的其中一人。

    “既然知道是我,你还敢闯进来么?”程羽叶将剑横到身前,握剑的手还沾着血。

    男人笑了一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沈吟,说:“其实小的也不想打扰大人流连人间,只是谁让大人在人间藏了那么一个宝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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