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同文/书同文》書同文/书同文分节阅读22

    去西园殳荣房中一瞧,果见殳荣面上挂着彩坐躺在床上。殳荣见了父亲,就嗷嗷的哭,喊道,“爹,你可要为孩儿做主啊!”一面哭一面将自己的断指递到殳桧面前。殳桧本还犹疑,如今一见断指便当真信了甄氏的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喊了几个小厮赶去殳引屋中。

    此刻董氏尚不曾走,忽见殳桧带着人怒气冲冲而来,便道事情不好,才要劝,便被殳桧一挥手挡了开,董氏本也弱不禁风,那殳桧正在气头上,手劲极大,这一推竟将她推倒在地。殳引一旁见了,忙叫,“娘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样待她?”殳桧见他不仅不服软还当众质问,气的只浑身发抖,“哼,她做错了什么?我告诉你,她的错就是你!她教而不善,宠溺无度,纵容你任意妄为!”董氏听了只坐在地上哭。殳桧叫两旁,“拿绳索,将这逆子捆起来!”又对殳引道,“你长兄因你而断指,你如今便是同断一根手指才可相还。”殳引没想事情竟到此地步,此刻只挺直腰背,红着眼怒视着殳桧,不发一言。殳桧见他气势刚硬,便愈发气恼,教人拿来木棍朝着殳引腿上狠打几下。殳引站不稳便跪下地去,却仍咬着牙不讨饶。小厮找来绳索将殳引捆起来,殳引也不争,仍由他们捆去。董氏一旁见了,直不忍,便扑在殳引身上,朝殳桧求道,“殿下,你念在父子情分上放过引儿这次罢。”殳引恨恨道,“娘,你别去求他,他一味姑息纵容大哥,如今再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的。”殳桧一巴掌上去,指着他朝董氏道,“你自己听听,嗯?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董氏哭道,“殿下说的对,引儿如此也确是我为娘的过错,我教而不善,你要打就打我罢。”殳桧听了心中怒意更添,冷冷道,“你当我是不敢麽?等我教训了他再了找你!”说着叫小厮拉殳引起来。董氏抱着殳引,小厮们便去拉董氏,董氏不肯让。殳引亦哭道,“娘你快放手罢,横竖不过一根手指。”董氏道,“儿,你好端端未做错事,为何要平白无故受这罪。”说着便推小厮。殳桧气道,“我素来当你端庄稳重,今日你却做出这样无理取闹的事来,可见我也是瞎了眼!”说毕自己上前,掰着董氏的手将她拉开。董氏体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哭闹一时,此刻胸闷气短,喘促两声就昏过去了。殳引见了又哭又喊,又骂殳桧,“娘尽心尽力待你,你却这样气她,倘若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当真过的去麽?”殳桧想到在氓国时与董氏的情谊,便也心软了,忙叫小厮抬着送回东园,又请大夫来看。

    ☆、第三十章

    经这一闹,董氏大病一场,殳引也因此逃过了断指之灾。

    说那董氏自此后身子便时好时坏,入冬了更是每日卧床。甄氏本就瞧她不顺,又因殳荣之事,对其更添新恨,如今瞧董氏病情愈发严重,便有心寻事想除了这个眼中钉。

    其方腊月虽不似于还寒冷,却因城中多有河流湖泊,是而冷气中常夹湿意,董氏头次在其方过冬,着实不适,即使房间烧着碳火,盖着鹅羽厚被,仍觉寒意渗骨。因此董氏房中总比别屋多烧了些碳。

    一日伺候董氏的丫鬟享儿去取炭,回来时碰到了甄氏房中的丫鬟采杞,两人同年入的太子府,又因年纪相仿,故虽甄、董二人不合,享儿和采杞见面仍然说话。采杞迎面过来见享儿手中捧着碳匣子,便问道,“你去取了麽?今日的碳如何?是凤碳麽?”问着便用手开了匣盖看。享儿忙抢了盖住,道,“是凤碳,你快去取罢,去晚了该被别房拿光了。”采杞道,“是了,昨日取了差的才被夫人打呢。”又朝享儿挥挥手,“那过会儿等空了再来找你说话。”说毕便急急去了。倒是享儿愣了一会才离开。

    享儿捧着碳回去,见董氏已经醒了,披着裘袍靠在床头。享儿见了,忙将新取碳添入炭盆,一面放着一面道,“夫人,今儿我去的早,取的都是凤碳,烧的时间久又不呛人。”说着便加了两块在里面,又倒了水来扶着董氏喝。董氏强喝两口,便咳嗽起来,挥着手叫她去。享儿拿着茶杯站在床头不走,说道,“夫人,进腊月后你便咳个不止,我看还是请大夫重新诊脉拟方罢。”董氏摇摇头道,“不用……”一抬头看见享儿一双圆眼里含着泪,便叹气道,“也亏还有你伺候我,否则我的病恐比现在还要重了。”享儿哭道,“夫人待享儿好,享儿愿意伺候夫人一辈子。”董氏拉住她的手,苦笑道,“我这一辈子就要到头了。”享儿听了更是哭。

    正及主仆二人悲戚之时,却闻门外一阵脚步声快速及近,董氏与享儿未止住泪,就听屋门被大力推开。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甄氏。甄氏带着几个丫鬟闯进董氏房中,挺背肃穆,朝四周一瞧,见案桌上放着碳匣子,便叫一丫鬟,“去将那匣子里的碳好好数数有几块来。”说毕又冷笑着看着董氏。

    享儿见采杞站在甄氏身后,顿时明白过来,于是恶狠狠盯着采杞。采杞只作瞧不见,斜着眼看窗外。那丫鬟数了回道,“夫人,一共十八块,都是凤碳。”甄氏听了脸上顿生出得意之色,向董氏问道,“你可知府中规定每屋每日可用几块碳?”董氏适才见她气势汹汹闯进来,便知她是有意来寻茬,捂着嘴咳两声才道,“向来我不管府内之事,这每日可用几块碳我并不知。”甄氏鼻中哼气,又向跪在地上的享儿问,“你这丫头总该知道吧。”享儿咬着唇看董氏一眼才道,“府中规定每屋每日可用八块碳。”甄氏又问,“那今早你取了多少?”享儿低声道,“十八块。”“胡说!”甄氏喝道,“我进来时案上匣子已打开,可知你已取用了。”又瞧炭盆燃的正旺,便骂道,“这盆中分明才添过碳。哼,你个小小丫鬟,居然敢对主撒谎,可见平时被人惯皮了。”享儿辩道,“我家夫人体弱怕冷,所以才多取的,何况就几块碳而已,明日叫人多送……”未说完,便挨了甄氏一巴掌。甄氏竖着眉狠狠道,“你这丫鬟竟敢与我犟嘴,也不知谁教的!”瞥一眼董氏后又道,“我看这妮子满嘴胡言,着实欠打。什么你家我家,难道康平夫人与本夫人不是同在殳家?又道几块碳而已,你可知这碳的珍贵?又可知其方每日有几人被冻死?城中百姓皆知太子府规矩严明,说一不二,既然府中规定每屋只能用八块,多取就是违反规矩,理应受罚。”说着叫身边两丫鬟,“将她捆到北地,重打二十棍。”享儿吓的瘫在地上,连求饶都说不出。董氏听的十分气愤,想说话却一时情急,咳嗽不止,眼睁睁瞧着享儿被拉了出去。甄氏又笑对董氏道,“想来是你病了,疏忽了对下人的管教,今日正好让我替你束束规矩。”董氏捂着嘴咳的腰都弯下去,只听甄氏道,“留下三块碳,其余都带走。”董氏没力气拦,只能由着甄氏去了。

    享儿当日在北地被打的皮开肉绽,筋骨脱散,已无法再去董氏房中。其余丫鬟行刑后,便将她丢在柴屋中,此时正是一年最冷之时,享儿无人照顾,当夜就感了重寒,等第二日中午丫鬟送饭去时,发现已经睁着大眼死去了。

    享儿死后,甄氏便在自己房中挑了个丫鬟送去服侍董氏。那丫鬟早知了甄氏的意思,对董氏万事不尽心,睡得比她早起的比她晚。一日夜里董氏觉着口干,便叫她倒水,那丫鬟睡得死,叫了几声都没动静,董氏无法只得自己起身,然才下床,身上一沾寒气,头便发重,站不稳就倒在地上,昏了一夜。第二日丫鬟起来见了,才吓的赶紧去叫大夫。那大夫诊了脉,只默默摇头,拟的仍是前次的方子。董氏的病便一日重似一日了。

    府中虽有耿直善良之人,却因畏惧甄氏泼悍而不敢言语。那殳桧因着越王卧榻不再理政,便成日忙于朝上,即使偶然回府,也因甄氏花言巧语而疏远了董氏。殳引随着殳桧学政,也常住宫中,如今已有一月未到董氏房中探望。那董氏病重时便愈发想念夫君与儿子,相思不得解便更增体中淤气。如此离开岁还有十天,董氏再支撑不住,一日夜深人寐时便断了气。

    那挑去的丫鬟并未发觉,送药时不见动静,只当董氏仍睡着,便丢了药碗在桌上出去玩了,等中午回去,见药和董氏均无变化,才微觉不对,上前叫两声,不见回应,连忙跑去请大夫。大夫一看,董氏浑身僵硬,已断气多时了。丫鬟怕甄氏骂,就骗说早上还叫她倒水喝的,又编出许多细节。甄氏听的不耐烦,就挥手打发她,“死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丫鬟问是否要去宫里叫殳桧和殳引回来。甄氏想了想,道,“先不忙。前日听我爹说,大王病情越来越重,怕就这几天的事了,殿下才回越国不久,就让他在大王身边尽尽孝罢。”说着便叫人送大夫回去,又对那丫鬟道,“这事你只作不知,每日送药送饭照旧。”丫鬟点了点头。

    这日殳引得空回府,去董氏房中探望。丫鬟正坐在门前小圆凳上嗑瓜子晒太阳,殳引过来时没瞧见,等走近才连忙跳起来。殳引见地上一堆瓜子壳,便皱了皱眉,但见丫鬟怕极似的低着头就也没骂她,只问道,“我娘在里面?”丫鬟小声答了是。

    殳引进去,见房内窗户紧闭,又未烧炭炉,再看董氏正闭眼躺在床上,床边的小桌上摆了一碗药和半碗饭菜,都是已无热气。殳引便觉有些怪异,走及董氏床边喊了声,“娘,引儿来看您了。”见董氏不动,就伸手推了推她的肩,“娘,近来身体可好些?瞧你光知道贪睡,连药都不喝了。”殳引一面说一面端起那碗药,闻了闻又放下,见董氏仍未醒,又推了推,可仍是没动静。殳引这才慌起来,连声叫道,“娘,娘,你怎么?”又将董氏的手从被中拿出。结果刚触及那手,殳引便吓的松了开,这时他才注意到董氏脸上已无生气。殳引愣了半晌,呆坐在床边看着董氏,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等到回神过来,眼泪才扑簌簌的落下来,趴在冰冷的尸体上大哭。

    那丫鬟见殳引进房,就跑去告诉了甄氏。甄氏翘着腿正剪指甲,听后对着小指吹口气才说,“既然都瞒不住了,那就进宫去告诉太子吧。”之后自己也带着人往董氏处去。才到门口便闻见殳引在屋内嚎啕大哭,甄氏冷笑了声,推门进屋去。甄氏道,“引儿难得回府一趟,怎的在这里哭呢?”殳引回过头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盯着董氏狠狠道,“是你害死我娘的!”甄氏捂着嘴哎呀了声,忙走近两步,远远朝董氏床上一望,便掩住面哭起来,“我可怜的妹妹啊,你怎么好端端就走了呢!”跟来的丫鬟见了都赶紧跪下来哭。一时间,这间常无人声的屋子终于也热闹了起来。

    说来也巧,董氏才病逝三日,老越王也驾崩了。传信的小厮才到宫门,便见几个太监拿着白绫朝梁上扎,又听宫内似有哭声。小厮问道,“公公,为何在宫门口扎白绫,难道宫内也有白事?”太监道,“大王刚驾崩了,这会子群臣都在寝宫哭丧呢。”小厮听的一脸惊愕,便不敢提董氏病逝的事了,又急急忙忙赶回太子府,禀告了甄氏。甄氏一听老越王死了,赶紧止住哭,面上换作喜色,问道,“可听说殿下何时登基?”小厮摇摇头。

    甄氏喜着当国母,哪还有心做戏来,当下便带着丫鬟们出了去。留下殳引一人在董氏床前恸哭。

    殳引从白天哭到夜里,哭的嗓子发哑,双眼红肿。到了半夜才定了神,他替董氏理了头发,又将被子盖住她的脸,又坐了一会才站起来,拖着步子,走出门外。

    朝中都忙着老越王的丧事,谁还会在意董氏去。好在殳引身边还有个胡占,于是董氏丧事的所有准备都交由胡占去做了。因着甄氏反对将灵堂设在正院大堂,于是乎那董氏的灵堂也只能摆在自己房里。殳引在房中守了三日灵。等到第四日,宫内来人,说殳桧要登基,老越王要发丧,催他入宫。殳引道,“且让我同我娘辞个别再起身。”宫中的人见他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便同意了,去太子府门口等他。殳引跪在董氏灵堂前,哭道,“引儿未能在娘跟前侍奉,让娘离世前还受尽苦,实在是引儿不孝。”说毕叩了三个响头,起身时瞥见董氏床铺内放着一只檀木盒,殳引便去取了打开,只见里面放着董氏平日刺绣的针线和越王赐封夫人的诏文,还有个陶瓷葫芦小瓶。殳引心道,娘日夜枕着木盒入睡,可见这些对她是极其重要。于是便将木盒带在身边去了。

    ☆、第三十一章

    殳桧才回国半年,便继承大位,然其继位之后,越国灾祸不断。一年之内西部洛河发洪水两次,周围田地与村庄均被淹没;而东部自入夏后便滴水未降,大旱一年;氓国邵仁君贪功好战,肆意扩张疆土,氓、越两国战事不断。殳桧累于军政,常夜不能寐,食不可进。如此两年,积劳成疾,旧病复发。大臣们见殳桧身体有恙,便有意请旨早立太子。

    这日朝上,甄思伯奏道,“南郂城郡刺史乐之君快书来报,西部与东部难民大量流入南郂,现已发生烧杀抢掠十多起,疑有难民□□之迹象,望大王能派兵前往,早作部署。”殳桧坐于高堂,半醒半睡,闻言点头道,“那就让褚将军派两队精兵前往南郂。”褚千里立即上前道,“大王,氓国大军在有桓边境虎视眈眈,此危急时刻,如何还有兵力可调用。”殳桧又点点头,“既如此,那便不要派兵了。”众臣见殳桧神志不清,皆在堂下窃窃私语。殳引见众人交头接耳,而殳桧又言语糊涂,便挺身而出,说道,“大王,儿臣有事要奏。”殳桧点点头。只听殳引道,“近年来越国灾祸连起,战乱不断,导致国不泰民无安,众人皆道是天降大难,然儿臣以为其根由并不在此。越国地处有桓平原,虽不及淇国所在嵇洲风调雨顺,可比氓国之委佗优善百倍,何以稍有洪灾干旱便举国大乱?氓国兵将十万人,越国兵将亦有十万人,然氓之大军压境需翻高山跋峻岭渉寒潭,按说早已疲累不堪,何以越国兵将单受氓军弹压?”说及此,众臣中已有点头赞同之人。殳引又道,“越国条法不明,赏罚不分,官爵世袭,人浮于事,又国戚**,封侯众多,各自为阵,才会造成如今国弱民贫,孤立无援的窘境。”那几个点头之臣慌忙定住头颅。殳荣偷看殳桧一眼,见其不再点头,便冷笑一声,问道,“王弟突然发此宏论,不知对南郂难民□□可有计策?”殳引道,“我正要说此事,请王兄且先静听。”于是也不去管殳荣怒色,说道,“如今既有如此之多的难民,何不将其组织起来,一半人在西部修建河提,一半人在东部开凿水渠,如此即有了纪律又可防止下次灾祸的发生。”殳荣哼一声道,“我当是什么好主意。我且问你难民可要吃喝?那组织难民所需的粮食从哪里来?若国内还有粮食可以调拨又怎会出现难民□□呢?王弟你只想到了处理的手段,却未考虑实施的艰难。况且你适才所言的几项缺漏,也只能说是愚昧无知,鼠目寸光。这国内的法度祖上便定下了,沿用至今已几百年。官员世袭及封侯圈地都是维护国家稳定的重要手段。你问问褚将军,倘若大将军的位子不是他袭承,换了别人,这十万大军可还肯听从号令?”殳荣刚说毕,群臣便众口一言道,“王长子所言极是!”又各自出言证实殳引所论的荒谬来。殳引被众人围攻,一人难敌众口,急的背上直冒冷汗。

    朝上正争论不休之时,只听殳桧大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本王困了,今日朝会就到此。”一旁太监马上上去相扶。群臣才闭口,皆惊诧的目送殳桧离开。殳引学政两年多,头次将自己见解说出,却遭众口相诛,当下悻悻然头也抬不起,十分气馁。此时却见殳桧身边的太监急匆匆跑来,对殳引道,“二王子,大王命你速去寝宫。”

    殳引只道殳桧是为朝上之事要相骂,去了寝宫,只敢远远站着。一时又见宫女端着药碗而来,殳桧从榻上坐起,见殳引站在远处,便道,“自己的父亲病了,不上前服侍,光站着也不知在傻看什么。适才朝上一番言论,我还道你精进了,想来也是我高看你了。”殳引忙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药,递于殳桧吃。殳桧喝毕药,擦了擦嘴,道,“适才那番话是谁教你说的?”殳引不满道,“难道儿臣就不能靠自己想出来吗?”殳桧笑道,“既如此,也不枉我十多年来苦心栽培你。”殳引不答。殳桧问道,“近日,你可听闻朝中有何关于立太子的传闻?”殳引点头道,“听说了。”殳桧又问,“都听到些什么了?”殳引道,“众人都说父王要立王兄为太子。”殳桧点点头,“那你对此有什么异议呢?”殳引道,“王兄是长子,理应也是他做太子的。”殳桧哼笑一声,道,“谁说的?”一说又拉住殳引的手,将他拉至跟前,说道,“我本意是立你为太子。”殳引猛的抬头,望着殳桧说不出话。殳桧笑道,“可你今日一番话得罪的可是群臣啊,我看马上那些人就要接二连三来奏请立荣儿为太子了。如此的话,倘若我一意孤行立你为太子,恐怕会引起群臣不满,如果朝中无人相扶,即使他朝你继承王位,也必是吃力难行。”说着拍了拍殳引的手背,道,“所以本王替你想了个法子来堵住那些人的嘴。”殳引忙问,“不知是个什么法子,请父王明言?”殳桧道,“我让褚将军领兵去南郂平乱,而你则去战前统率三军。”殳引一惊,叫道,“父王要我去与氓军作战!”殳桧道,“正是!”殳引挣脱手,后退三步,“这……这万不可啊!父王,您这不是叫儿臣去送死吗?”殳桧重叹一口气,道,“你若能死里逃生,往后这朝中再无人敢与你相对抗了。”

    殳桧执意如此,殳引不敢再推,只得应承下来。

    说那日殳引回府,便茶饭不思,只坐着呆想。辗转反侧一夜,第二日,天未清明,便赶去殳桧寝宫,太监回说殳桧尚未起,殳引就去了寝宫外的书房等候。殳引坐一会又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翻翻案上的书又玩玩墨砚,趁着太监不注意,迅速拿了匣子里的越王令牌藏在怀里。殳引得了令牌便急匆匆离去,侍奉殳桧的太监正过来,殳引不停步子,说一声“午后再来探望”便去了。

    殳引怀揣着令牌,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宫中关押重犯的大牢。殳引出示令牌,狱卒便放行了。问公培寅关在何处,那小卒又带他前往。

    公培寅自入越国被殳桧关押后,已逾两年未见过天日。殳桧虽不处死他,却也不许人前去探望。此时殳引已是无法,只得前来求培寅相助。

    小卒带了殳引去到大牢深处,对着前方一指。殳引忙跑去,只见牢房地上干草堆中坐着人,此人披头散发,手脚均锁着镣铐。殳引已认不出,只得对着牢内小心叫了声,“公先生?”等一时不见人动,殳引只道是错了,但再看此处其余牢房,竟都是空牢。殳引抓着木槛又喊了声,“公先生,是我。”等片刻,那人才缓缓抬起头来,殳引一吓,原是两年不见,那公培寅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只见他双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睛半睁,又长着一圈络腮胡,身上衣服又脏又破,他往前挪了挪,便有一股臭味跟着过来。殳引并不讨厌,反觉愧疚万分。想培寅无故被关押,自己却不能相救,如今有了难,才想着来求他。殳引跪在牢前,说道,“先生,殳引为人弟子,此时才来看您,实在是不孝不义。”只听公培寅淡淡道,“你来见我,必是有事,不妨直说。”殳引心中惭愧,不敢抬头,支吾道,“殳引……弟子……弟子不敢……”培寅道,“不必吞吞吐吐,你既已盗了越王令牌,想来确是遇了难事。”殳引惊道,“先生如何得知我盗了父王令牌。”培寅浅笑一声,道,“我自被关入牢中,除令父殳桧,再无见过外人。今日你无故来见我,除非是盗取大王令牌,恐没其他办法。”殳引叹息一声,“凡事始终都在先生掌握之中。”培寅道,“此话也错,果真如此,为何我此刻仍被囚困牢中,甚至猜不出你所求何事来。”殳引这才道,“先生,父王昨日说要我……”“且慢!”培寅朝他使个眼色。殳引方才察觉有一狱卒在不远处徘徊,便上前将其赶走,又查探四周确定无人偷听,方敢将殳桧意图说与公培寅。

    公培寅闻言后,不禁长叹,“大王为保你地位实在是煞费苦心啊!”殳引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若教我前往战场,必是九死一生,到时恐怕地位未得到反而搭了一条小命进去。”培寅摇了摇头,说道,“大王既有意让你继承大统,又怎会教你冒如此大险。”殳引不解道,“不知此话怎说。”培寅道,“大王虽派你领兵,然领兵者并非一定上战场。陷阵杀敌固然英勇,可退居后方统率三军也属智谋。你只不亲自与敌对阵,又有何危险呢?”殳引蹙眉深思一番,又道,“只是我对行军作战知之甚少,只怕会教我军吃败仗。”培寅笑道,“二王子切勿妄自菲薄,那知之甚少的甚少一旦发挥极致,也可克敌制胜。”培寅略顿一番,又说,“我忧心的倒非战事失利。大王虽考虑周详,怕也未料及此事。”殳引问道,“不知是何事?”培寅道,“王长子殳荣。”殳引愈发不解,“这与王兄有何关系?”培寅道,“大王若教你领兵出战,王长子殳荣及其拥护大臣就会察觉大王意图,介时众人必会联合反对。”殳引道,“这倒不怕,昨日见父王态度似是注意已定。”培寅道,“倘若殳荣自荐与你共同出战呢?”殳引一惊,直拍自己脑袋,“我竟未想到还有这招来。”培寅道,“只要殳荣自荐,众臣必会极力附和,那时大王想不答应恐也难。若你二位同时出战,那大王力举你统率三军有何意义呢?”殳引慌道,“若…若果真如此,该如何呢?”培寅靠近木槛,与殳引贴面而站,问道,“二王子可当真有心要争这个王位?”殳引皱了皱眉,说道,“我娘万事不争才落得个凄惨收场,我若不争恐也如此。殳荣与我有断指之仇,他若做了越王,如何能放过我来。”培寅点点头,道,“既如此,我接下来所说的一番话二王子可要牢记在心。”于是便将计策说出。

    “对策有二。其一,若殳荣贪生怕死,并不肯自荐,这是最好。二王子只需一心一意对付氓军便可。氓、越两军在有桓边境僵持数月,外人看来两军旗鼓相当,然则依我所见氓军离大败已不远矣。有桓乃越军所在,越军后方粮草源源不绝,而氓军跋山涉水,又久战不胜,到时粮草接济不上,氓军自会不战而败。是故二王子需做的便是维持僵局,将战事拖个无休无止,他若不攻你便不打,他若猛攻你便誓死抵抗。其二,若殳荣自荐出战,那便是你二人共同领兵。这番便不再是越军胜与败可论了,因若胜了,殳荣与你共享功绩,若败了,殳荣与你共担过失。然而……”说及此培寅声音低下去,凑在殳引耳边轻声道,“倘若最后你二人只一人回来了,那么无论战事结果如何,大王都会也只能立那回来的人为太子。”殳引心中一动,方要问,培寅示意噤言。培寅又道,“这事可比作战取胜难多了。我已替你想到一人——杨实。朱秀与杨实乃丞相心腹,到时自会随殳荣出征,你若能买通杨实,此事便好办多了。”殳引忍不住道,“即是丞相心腹,怎可轻易被买通?”培寅笑道,“你不去试试又怎会知道不行呢?”

    殳引正欲问细节,忽闻大牢外似有人声,便道自己逗留太久行迹已暴露,于是向培寅拱了拱手,道,“先生,我答应你,他朝我若做了越王,必以高官厚禄奉你在朝上。”说毕匆忙去了。

    ☆、第三十二章

    却说几日后朝会,殳桧身不摇脚步抖,也无需太监相扶,自己就上了高堂坐,对于各大臣的禀奏也是处的得法得理。大臣们见其耳清目明,人也不昏沉了,甚是诧异。待众人各事奏毕,殳桧才将对褚千里与殳引的安排说了出来。大臣们十分震惊,甄思伯不及等说缘故,便立即道,“大王,派褚将军去南郂平乱未免太过大材小用,而二王子此前并无行军作战的经验,何况又身份尊贵,恐不适宜去战前带兵。”殳桧看他一眼,道,“若只维持南郂当地秩序,确实只需派几队兵马前往。然而前几日,本王得到暗报,西部、东部大量难民同一时间涌入南郂并非偶尔,而是有人暗中组织,如今虽未爆发大规模暴动,若要凭此放任下去,恐难收拾烂局,是故褚将军前往南郂刻不容缓。”又看着殳引道,“二王子也是到了该出去历练历练的时候了。方才丞相所言身份尊贵不宜上阵带兵,难道丞相忘记了二十多年前是谁领兵出征,与氓国大将董屈交战数月的?”甄思伯一怔,方拱手谢罪,“是臣一时糊涂了,请大王恕罪。”说着又偏头朝殳荣使眼色。殳荣左右瞧一番,又朝殳引一瞥,见其目光如炬,正注视着自己,于是一咬牙,上前道,“父王,儿臣请命与王弟一同上阵杀敌。”殳桧没料及此,倒一愣,皱眉问道,“你说你也要去战前带兵?”殳荣目不斜视,声色刚正,说道,“儿臣早有此意,只是怕父王担心才一直未敢请奏。然而一人若常至善地,便会软弱无志,既然父王也有此意,儿臣愿同王弟一齐出去历练一番。”甄思伯赶紧道,“王长子宏图壮志,真乃越国臣民之福分啊!”朝上众臣皆随声附和。殳桧无法,只能准了殳荣的请奏。

    殳引此前因拿捏不准殳荣会有何举动,故而一颗心悬了几日,此时得了结果,反倒有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无畏感。于是松了拳,朝着殳荣一笑,道,“若有王兄并肩作战,此战越国必会大胜。”殳荣挑眉看着他不响。

    只听甄思伯又道,“臣府上有两个不成才的侍卫,其武功倒还不错,对主也忠心,臣愿派这两人与二位王子同行,保护王子安全。”殳桧点点头,道,“想是朱秀和杨实两位。”甄思伯道,“正是此二人。大王宽厚仁爱,竟连地位卑微的侍卫都还记得,臣替二人谢过大王。”殳引听了忙也上前道,“父王,儿臣也想举荐一人同行。”殳桧问道,“你要举荐何人?”殳引看了看甄思伯,道,“此人原先也是丞相门下,名唤胡占,是个武人,如今已在儿臣门下做事,此人武艺高强,待主也是一片忠诚,儿臣希望能让此人同行保护。”甄思伯听了此话,面无神色,既不反对也不赞同。殳桧想一番,才道,“此人本王倒也有些印象,既然是你举荐的,那本王也准了。”殳荣在旁嘴角一撇,冷笑一声。

    说其方有个杜家,是当地出名的富商,其祖父辈早年贩卖私盐,赚了不少银子,后因年纪渐长,不愿再过藏头露尾的日子,故将所赚的银子投资开了绸缎庄,如今几十年过去杜家已改头换面成了正经的商人。其公子杜修广不学无术,仗着家中有几个钱到处生事,平日常带四五个小厮在街上胡吃海混闲逛,见谁不顺眼便不由分说上前一顿打,若看中个漂亮姑娘,就连哄带骗强娶回家中,如今已有六房夫人。再说其方一户普通人家,其女零泥今年十五岁,出落的亭亭玉立,气质外貌竟连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零泥父亲早亡,如今母女靠着替人做些针线过活。这日零泥替母上街买布,去的正是杜家所开的铺子。这妮子命也不顺,竟被杜修广碰见,那杜修广一见零泥,登时两眼发直,在铺里也不出去了,只等着零泥买完布。那零泥不知此人是个恶棍,临走时又顺势对其笑了下。这可把杜修广迷得七荤八素去了,当日午后便教媒婆带着礼去零泥家说亲。零泥母亲素来知道杜修广的恶评,便以其女尚幼,未虑婚嫁来推辞。媒婆回去说了,那杜修广便恼了,叫道,“倒还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第二日便亲自领着花轿又带十名小厮前往,到了零泥家中二话不说便抢了塞进轿里抬走。零泥母亲大哭大闹,周围邻居也都愤愤不平,可又无人敢惹杜家。

    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教那妇人请人写了封状子递去丞相府里。可那甄思伯是何等地位,岂是一介平民想见就见,于是妇人在相府外苦守了三日,终于候到了甄思伯从宫中回来的轿子。于是大哭着跪爬上去,随行的杨实未等她爬近便忙连扯带拽将她拉开。妇人见是相府的人,便对杨实磕了几十个头,又鼻涕眼泪一把将自家小女如何被人掳去一一说了。杨实抱胸而站,待她说毕也不答话。那妇人见状,便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只麻布钱袋来,与状纸一齐双手托着举到杨实面前。杨实本无神色,这时立即转头朝周围一看,又迅速收了钱袋与状纸,对妇人道,“此种小事勿须惊动丞相,我去杜府走一趟便可。”说着便就钱袋塞在袖中去了。

    杨实接了妇人的状子便挑一清闲日去了杜府。里面人一听是相府来的人当即好生款待来。杨实先不说来由,上茶则接茶,请宴则就坐。临了时才从袖里取出状子递与杜修广,那杜修广一看心中便慌,直说自己与零泥两人情投意合,并未强娶,一说又忙递眼色给管家,管家去里屋取出一封银子来。修广便拉着杨实的胳膊,塞于他怀里。杨实一摸,着实厚实,少说也有百两来,于是道,“未免那妇人再去相府撒野,老弟日后可得看管住了。”修广连点头。待杨实才去便叫一帮无赖去妇人家里打砸一空,又烧了一间茅棚。妇人无房可住,又求助无门,不几日便郁郁而终了。可怜那零泥关在豪府不曾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那日杨实正为秋后出征上街购置物品,说来也巧,竟在铁匠铺里碰到的胡占,胡占见了他便点头示意。杨实见他挑选了一把青铜大环刀,便道,“胡兄莫非忘了我们此行是去疆场。”胡占不解道,“不知此话怎讲?”杨实接过他手中的大刀,用手掂了掂,道,“此刀至少二十斤,若只是用于擂台比武,兄弟用这刀可登时吓退一帮人,然而在战场恐没这效果。再说与敌军对战,一人须应对百二十人,即使兄弟臂力惊人,只怕几天下来此刀反成了劳累。”说着拿起旁边一把细窄白刃的短刀,对胡占道,“此刀轻巧锋利,长短又适合随身携带,战场杀敌最宜,胡兄何不选此刀?”胡占拿在手中挥舞几下,只见刃闪白光,呼呼生风,果真比适才挑选的那把大环刀来的合手,便道,“多谢杨兄提点,此刀我便买下了。”两人又在铺中挑选一番,议论了各自对刀剑的见识,最后胡占挑了两把剑一把刀,杨实则选了一刀一剑。付了钱,两人出门,行至一家酒楼旁,胡占突然道,“此刻已是中午,我们不妨吃了午饭再回去。”杨实抬头看了看太阳,道,“此刻离中午尚有一个时辰,我看还是改日罢。”胡占忙上前两步拦住去路,笑道,“杨兄方才在刀剑上的指点,让小弟受益匪浅,这顿饭就让小弟做东,不知杨兄可否赏脸呢?”杨实朝酒楼一瞥,鼻中轻哼一声,便道,“既如此,那兄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占领着杨实到二楼一间雅阁门口停住,杨实看了看他便推开门。只见殳引独坐于内,举着酒杯悠然饮酒。杨实并未吃惊,只卸下兵器跪地叩拜,“参见二王子。”殳引道,“杨护卫请起。”说着又让他在桌前坐下。胡占关了门站到殳引身边。杨实坐着不喝酒也不吃菜,等一时不见殳引问话,便道,“不知二王子此番找小人所为何事?”说毕又抬头看一眼胡占。胡占抬头挺胸,目视前方。殳引为自己斟满酒,叹口气,道,“不知杨护卫与绸缎庄杜家可有来往?”杨实闻言,吓了一跳,也不敢坐了,忙起身来,拱手道,“杜家乃其方富商,与相府有生意往来,小人自己与其并无来往。”殳引不看他只捏着酒杯玩,闻此言便点了点头,“我想也是,杨护卫对丞相忠心耿耿,必不会做出损害丞相名声的事来。”杨实此刻冒了一头冷汗,已不敢问明到底是何事。殳引轻轻敲了敲桌子,让他坐下,“杨护卫不必拘礼。我也是偶闻坊间传言,说杨护卫拿钱害命,替杜家掩盖强娶民女的事实。当然此事我只当耳边风听听,并未在意。”说着朝杨实举起酒杯,杨实慌忙拿酒相敬。两人连干三杯,殳引才道,“今日请杨护卫前来除了澄清此事,还有一事需杨护卫帮忙。”杨实道,“二王子有事要小人去做,只吩咐一声便可。”殳引笑道,“可你毕竟是相府的人,我若贸然差使你,被丞相知道了恐会惹他不快。”杨实道,“二王子的事即是丞相的事,丞相知道小人能为二王子做分忧只会夸赞小人。”殳引呵呵笑了声。胡占立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四方小盒,递与殳引。殳引放在杨实面前。杨实见他盯着自己,便小心的打开来,然才打开一条缝便立即啪一声压上盖子,吓的忙跪下来。殳引夹一小块茄子放在口中,边嚼边道,“我事情还未讲,你就要下跪推辞了?”杨实低头道,“不敢。”殳引道,“一月后出征必是惊险万分,故而我想叫你替我去民间挑选几名武人,□□一番后,我将他们编□□兵队,与我随行出征,此事你可答应?”杨实皱眉道,“这……若不向兵部报备,偷着将武人带去出征,只怕……”殳引摆手道,“这你不必担心,一切后果有我担着。只是此事毕竟是违反军规,所以你只管办事不可同他人说起。”杨实不答话,只望着胡占。殳引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胡占,道,“胡占还有其他事要办,况且他为人不如你精明,所以我才找你来帮忙。”杨实又道一声,“不敢。”殳引见其顾左言它,便不耐烦起来,咬着唇啧了声,道,“怎样?适才你所说凡事只需我吩咐一声难道只是说了好听吗?若杨护卫实在不愿帮这个忙,那我也不强求,只是这杜府一事我可要与父王好好说说来。”杨实一听,连声道,“是是,小人……小人答应,答应替二王子挑选武人。”殳引闻言瞧着别处冷笑一声。

    说那杨实替殳引选了武人后,又替他做起院子监修来,之后又被叫着帮助胡占处理府中事宜,又被命去替殳引准备出征行囊……总之一事做完又有一事,每件事毕,殳引便大方给他一盒金子。于是慢慢的杨实也由最初的强迫被收买变成了自愿被收买。

    ☆、第三十三章

    临行前两日,杨实受命去殳引府中。他一早便起整了衣衫前往。殳引见了他满面堆笑,亲自迎他入门。杨实要下跪叩拜,殳引忙相扶。殳引拉他的手至一张木椅旁坐下,又叫杨实坐。杨实只敢斜斜坐在上面。殳引道,“后日即要出征疆场,我做事向来颠三倒四,亏得有杨护卫将一切安排妥当。”杨实拱手辞谢。一时府中丫鬟捧上茶来,两人饮茶闲说一番,说到一处,殳引忽而插嘴问道,“不知杨护卫今日来我府中可有人知晓?”杨实听这话来的突兀,便停住喝茶,见殳引不看他仍划着杯盖吹气,于是道,“同屋朱秀清早随丞相入宫去了,府中其余人并不关注我行踪,故而此行无人知晓。”殳引呷口茶,望着他道,“杨护卫在相府还与人同屋而住?”杨实点了点头。殳引放下茶杯,叫了人来,很快一小厮托着红木漆盘进来。殳引从盘中取下几张纸。杨实佯装喝茶,却斜着眼朝旁边瞥去。殳引将其中一张打开递与杨实面前,道,“这张是城北张家的全貌图,那张家老爷因犯事入了牢,他的孙侄急等钱用,便托人来央我买他家的旧宅,我一听价格公道,便一时兴起买了。然则我门下之人本也不多,于是想着那宅子空也空着,倒不如送与你去住来。”说着又将另两张纸递过去。杨实一看是房契和地契,当即从座上下来,跪倒在殳引脚边,谢道,“二王子如此礼遇小人,小人定当感恩相报!”殳引扶他起来,笑道,“先不忙言谢。我确有一要紧事需吩咐你做来。”杨实道,“二王子只管说,就算拼了小人这条命小人也要替二王子办好。”殳引挑眉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才将公培寅的计划说与杨实听。杨实当即唬的一怔一怔,不敢再爽口接话,殳引见他不答,便笑了笑,道,“此事极其不易,杨护卫若要拒绝我亦无话可说。”说着扫了眼门口,一时间只见大门两侧涌出二三十人,将这出口围得严严实实。杨实心下明白,倘若自己不答应,今日必是出不了这王子府了;而倘若答应了,非但有这私家府邸相赠,日后殳引继位,自己高官厚禄恐享之不尽来。于是手中捏紧那房、地契,朗声道,“二王子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办成此事!”殳引松了口气,拍着他的肩点了点头。

    二日后,两人出征。殳桧立于其方城门楼顶,当三军下令,命殳引为三军统领,殳荣为三军副统。一时有十人兵卒组成小队由门楼而出,每二人手托一根鼓槌上前,行至殳引跟前先头二人下跪,殳引接过鼓槌朝一旁大鼓奋力敲击三下,登时隆隆鼓声振奋人心。那二位兵卒接过棒槌而去,后又二人上前,殳引又接过鼓槌敲击大鼓……如此五组,殳引便接了五次,敲了十五下鼓。殳荣因是副统,故而只能在马背瞪眼相看。待殳引最后一鼓捶毕,只见四周大旗拉展而开,迎风绷直旗面,哗哗作响。一时那摆于楼底的十几面大鼓齐声而作,又伴三军将士大声喝喊,那声音响彻天地,洪洪叩于心胸,似要将众人炸的一口气大喊不休。殳引本对作战兴致索然,此情此景,心中只被激荡的一股浩气,恨不能立即上疆场杀他十几二十个敌寇来。

    殳引领兵,每日只行百里,又仅白日行军,日出鸣号出发,日落扎营休息。殳荣背地里对朱秀、杨实说,“殳引贪逸淫乐、怕苦怕累,又成日与小卒逗玩说笑,丝毫没有统领气魄。”朱秀点头称是,“越王实在不明智,竟将三军交由此人统率。”谈及此两人皆叹息摇头。只杨实装作忙于他事,并不参与议论。一日傍晚,全军扎营休息,杨实便趁隙闪进殳引营内。殳引见了他,倒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无故跑来我这里,若被他们看见了,反惹嫌疑。”杨实拱拱手,道,“小人前来是有一事想提醒二王子。”于是便将殳荣与朱秀之言说与殳引听,又道,“二王子若每日只行百里,那需得半月才至国境。这可足足比以往行军晚了五日,此事若传回朝中,恐会被人参奏是带兵不善。”殳引扶案大笑道,“我当是何事?两军相持半年还差这五日来,况且你若办成要事,区区几句中伤,我又有何惧来。”杨实本是好意,此刻听此言似有怪罪自己办事不力的意思,当即面上一僵,只答一声是。殳引行至他跟前,从白袍腰间掏出一只青色小瓶。殳引凑近道,“倘若不便动手,便用此物。”说着将小瓶塞给杨实,杨实忙握在手心,双手抱拳作了揖,道,“小人明白。”殳引点点头,道,“若无其他事,你先去罢,此是要紧时刻,我不便留你用饭,事成之后定当款待。”杨实又打了恭告退。出了殳引帐营,东张西望一番,见无人才拔腿跑走。

    只朱秀正巧小解路过,见杨实鬼鬼祟祟从殳引帐中出来,心中甚是疑惑,便躲在帐后。见他走了才忙去殳荣帐内,将此事与殳荣一说。殳荣皱眉想一番,实想不出个缘故,只道,“我倒是不知这两人还有交情?”朱秀略一迟疑,说道,“出征前二王子确实几番找过杨实。”殳荣心中一顿,忙问,“可听说是为何事?”朱秀想了想,道,“似乎是为着修院子还是买东西来着,这事丞相也知道……”殳荣举手止住,思索片刻又摇了摇手,道,“我看此事并不简单。”又对朱秀道,“此地离国境尚有五百里。按此速度五日后便到,介时驻军扎营,其必有动作。这段时间,你替我看住杨实,记住,别被他发现了。”朱秀虽有不解,可见殳荣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只点头答应了。

    杨实受了命,总在暗中寻找机会。然而殳荣本也是谨慎之人,殳引尚能想到在兵队中安插亲信,他岂会考虑不周。于是每夜都有几人在帐营口轮流守候,就连朱秀进去都需通报。那杨实始终无法下手。

    到第五日,全军抵达越国国境,与鹄山顶上驻扎的越军汇合。殳引下令就地扎营,又召集前线将士,问明对战情况。将士道,“两军相持不下,此前三五十日氓军才出兵邀战,而这几日竟天天派兵前来骚扰,然则皆是小打小闹。”殳引听了,心中便道,公先生所料果真不错,定是氓军粮草短缺,再不可就此僵持。只如今瞧这阵势,似是不想作最后一搏,可就此撤兵又有损氓国威严,于是只得反复派兵相惹。殳引暗笑,也不知此次氓军统帅是何人,作战竟比自己还来的幼稚淘气。

    殳引与几名将士在营中秉烛至半夜,论军情议决策,凡事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全不像个初上疆场之人。反而殳荣于一旁熬至夜里,哈欠连天,殳引见了,便道,“此刻尚无动静,王兄不如先回去休息。”殳荣求之不得,招呼也不打就脱身去了。

    在帐中见外面天色青白,以为已是清早,出了帐才发现只是那轮银月离着山顶近些而已。殳荣被凉风一吹,顿时人又清爽了,肚中也咕咕叫起来。回了自己帐营,就叫人上菜上酒来吃。不多时,酒菜送进来,殳荣一瞧,竟是杨实。杨实端着酒壶与羊腿放于案上,道,“小人巧也还未睡,听说王长子夜食,就赶紧送来了。”殳荣瞥了眼案台,笑道,“只有你才有这孝心。朱秀那小子此刻怕早已睡成猪了。”说毕又呵呵笑几声。杨实一面跟着打趣朱秀,一面偷朝那酒壶看。殳荣看在眼里,鼻中轻哼一声,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递给杨实,道,“杨护卫此番也辛苦了,今夜就陪我喝几杯罢。”杨实不想还有这事,忙推,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地位卑微岂敢喝王长子的酒。”殳荣冷笑道,“你是不敢喝我的酒还是单单不敢喝这壶酒?”杨实一呆,登时傻了。殳荣大喝道,“来呀,将这奸人给我抓起来,我要好好审问来!”

    顷刻七八名侍卫冲进帐来,见是杨实,皆都呆愣,一手按住腰间挎刀,面面相觑,不敢妄动。殳荣见状,摔了酒杯,怒道,“愣着做什么,快把他抓起来呀!”侍卫方才上前。杨实也不反抗,任凭着反手被捆起,押至牢营。

    殳荣经此事早就困顿全消,喊上朱秀,拿着那壶酒也即去了牢营。

    一进营,便见里面拥挤着百来个战俘,皆都病怏怏浑身是伤昏躺在地。一旁柱子上也绑着几人,受刑轻的用眼怒瞪殳荣,受过重型的像块腊肉耷拉着挂在麻绳之上。殳荣目不侧视,速度跨过这群人,去了牢营最里处。那杨实正被绑在里面的柱子上。殳荣两步走至他面前,抱胸冷笑一声。杨实当即侧过头去。殳荣道,“难道杨护卫不想替自己辩护几句?”杨实见一旁朱秀手中拿着酒,心知事情已败露,便道,“小人无话可说。”殳荣笑了笑,道,“既如此,可见杨护卫也是聪明之人。”说着从朱秀手中接过酒壶,递与杨实面前,“既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们多问。”杨实抬头瞥了眼酒壶。殳荣见他不响,便大声道,“快说,是谁指使你在酒壶里下毒的!你此刻若招出来还可免受皮肉之苦。若不肯招,就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对你用刑了!”杨实心道,倘若此番将殳引供出来,自己背着谋害王子之罪仍难逃一死,而若咬牙不说,说不定殳引还留后手,能救自己性命来。决心一定,杨实便抿住嘴再不肯说一句。殳荣见状,哼笑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那蛮国贱种。”杨实侧脸看着别处。殳荣双手反抄在背后,靠近杨实身侧,捏起他一根小指,自己两指一用劲,杨实登时大叫出来。再看那小指,已脱了骨节只由皮肉相连。杨实惨叫一声,强忍住痛。殳荣道,“如若不说,再断一指,再不肯说,再断一指,十指不够再断脚趾,脚趾断完,割皮刮肉,你若这都能忍,我便敬你是条汉子。不过想来能被外人收买之人,恐连这两只手都忍不过。”才说又掰一根中指。杨实咬紧牙关,只见其两鬓额顶渗出豆大的冷汗。殳荣叫人搬来椅子,自己坐在杨实面前,叫朱秀替之行刑。朱秀因念及往日与杨实的兄弟情义,并不忍下狠手,掰着食指,折一时不断,杨实浑身发抖,忍痛道,“不必磨磨蹭蹭,给兄弟来个爽快的!”朱秀叹口气,道,“老兄又为何如此想不开,竟受这罪,不如快快招来罢。”杨实摇头。朱秀两指一登,直将那指掰到手背去。如此一手已断四指,殳荣叫停,朱秀忙退后,杨实大喘着气从乱发里抬头看他。只见殳荣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伸长着朝杨实断指戳去,似有节奏的连续敲打那断指骨节。杨实只疼的哇哇大叫。

    折磨一夜,殳荣也着实累得,见其死活不说,便气的摔掉枯枝,踹翻椅子,怒冲冲回帐营去了。

    话说那殳引安插在牢营的亲信,得知殳荣对杨实用刑,虽不知为何事,也当即就赶去告诉殳引。殳引听了,连声道不好,又叫来胡占商议对策。胡占道,“只要杨实不说,这事便与二王子无关。”殳引拍案叫道,“我又怎能保证他不说来,况且如此酷刑,招出来只在早晚的事。”胡占看一眼旁处。殳引立叫报信之人出去。殳引道,“胡护卫的意思……”胡占接口道,“正是。且在杨实说出实情之前,二王子先派人前去灭口。这样死无对证,就算王长子怀疑是您所为,然则苦无证据亦是无可奈何。”殳引叹气道,“只是此刻怕已无隙下手了。”于是叫来亲信一问,果然殳荣已派人轮流看守,无命令谁都靠近不得,若违命则以同谋罪论处。殳引怕更遭嫌疑,便佯装不知此事,命胡占暗中盯防。

    ☆、第三十四章

    杨实被抓两日,口风紧闭,已断六指仍未将殳引供出。殳引心中庆幸之余又对杨实的遭遇有愧,于是对胡占道,“你若有机会就与杨实说,叫他死守到底,我尽快想法子救他。”

    殳荣见胡占每日于牢营外徘徊,便有了主意。等到第三日,果又在牢营外遇见胡占,胡占见了殳荣拔腿就走,殳荣喊住了,“今日朱秀去了战前,不如由你随我进营帐。”胡占只得答应。殳荣带胡占进了营,见离杨实尚有十尺之远,便侧头于胡占耳边悄语,“前方绑的正是我的侍卫,我与他有几句话要说,以你的身份不便靠近,你就在此看着,若有意外还望胡护卫赶紧出手。”胡占朝着杨实方向看了看,点点头。

    那殳荣轻笑一声,便去到杨实面前。杨实方才已见殳荣与胡占交头接耳,心中着实不解,又见殳荣一脸轻松,便就更添疑惑。殳荣道,“你谋害我之事军中众人已经知晓,二王子殳引为三军统率,为稳定军心,如今已派胡占前来将你处死。”杨实听了大惊,不住的看胡占。胡占怕殳荣察觉杨实与殳引的关系,便侧头回避。杨实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便认为其心中有鬼,于是相信了殳荣的话,顿时气愤的大叫,“我忍辱负重,他如今倒打一耙竟要将我处死,即是死,我又何必再替他隐瞒。”于是麻袋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将殳引如何收买自己,如何叫自己杀害殳荣,又如何将□□交给他等事都说了出来。胡占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殳荣也装震惊,瞪着眼骂道,“你死到临头,居然敢污蔑二王子,王弟与我手足情深,断不会如你说的那么恶毒!”杨实冷笑一声,道,“口说无凭,王长子若不信,日后回城后可去城北张家宅子瞧瞧,可是住的都是我的家人?王长子只管去打听,问问那宅子当初可是谁买下的,却又为何到了我手中?”殳荣哼哼一声,侧头看胡占。胡占也不管别人,转身便走。

    胡占跑进殳引帐中,将此事一说。殳引大叫不好,拍着自己大腿道,“你怎的这么不小心着了他的道。”胡占方才想起殳荣叫自己进牢营的情景,一时也懊悔不已,赶紧下跪请罪。殳引骂道,“治你的罪又有何用,况且就算此时我不治你罪,立即也会有别人来治罪。”说着拉胡占起来,道,“既然杨实已全盘托出,殳荣必会送信于甄思伯,甄思伯查明事实,便会联合群臣参奏我,介时口诛笔伐,即使父王有心袒护我,恐也无能为力。”说毕在营帐中央来回走了几圈,突然站定,道,“既然回朝也是死,不如趁此时赶紧逃走去。”胡占惊道,“二王子,此事万万不可!虽杨实供出实情,可您毕竟也是王子,大王看在父子情分上也不会置你于死地的。”殳引苦笑道,“你当我说的是父王麽?我说的是殳荣,此事已败露,父王便无法立我为太子,一旦大哥继位,难道他还会放过我麽?”胡占不答。殳引拍了拍他的肩,道,“若我逃走,殳荣必会派人来追,所以我还要教你做件事。”胡占立即接口道,“请二王子吩咐!”殳引道,“我从亲信中挑选几名武人,由你领着掩护我离开此地。”胡占拱手领命。

    殳荣见杨实和盘托出,立即叫人拿来纸笔,将杨实所述详尽记录下来,又强押着杨实画押。杨实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就央求殳荣,“小人财迷心窍,忘恩负义,愧对丞相愧对王长子,此时此刻王长子要判我死罪,我无口狡辩,只是望王长子看在小人尽心孝敬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小人的家人。”殳荣哼声道,“你放心,本王子恩怨分明。况且我也不会立即教你死,我还要将你带回朝中,要你在文武百官面前亲口说出殳引的罪行。”杨实愣了愣,倒没想到自己又可多活几日来。

    胡占叫来三十名精壮武人,殳引将这三十人每十人分拨为一队。十人跟着保护自己,十人由胡占领着从反向逃去,剩下十人则守在营帐外。布置妥当,趁着殳荣还在牢营与杨实周旋,殳引换下帅服,藏在那十个武人中间朝北逃去。

    殳荣自牢营出来,立叫人带着杨实画押的书信快马送回朝。自己则领了几个小卒去殳引营帐。

    那十名武人见殳荣带着人要闯进帐去,便纷纷拔出大刀。殳荣拨开众人,走至跟前,对着营帐冷笑一声,随即又大声道,“即有胆使那阴谋诡计,此刻竟不敢出来与我对质。”见营帐中无人回应,便强行要入。那些武人遂举刀上前一步。殳荣叫道,“你们胆敢造反!”武人齐声道,“二王子有命,任何人不得入营帐一步!”殳荣道,“哼,今儿我还偏要入了,我看他能将我如何。”说毕一挥手,那几名跟随殳荣的小卒便也拔刀靠上前。只听殳荣道,“区区几个武人还想拦住本王子。”随即又派人去叫一队士兵前来。

    因着主将们都出去迎战,剩下的士兵小卒见两位王子内斗,皆不知该去帮谁。最后只剩殳荣、殳引二人各自带来的亲信在帐前武斗。殳引只留下十人,根本不是殳荣的对手,拖延一时,便叫人尽数捉住,捆去了牢营。殳荣掀开帐帘,却见里面并无一人,暗道不好,上了那小子的当,回头立派亲信四处去找。亲信很快回报说,见胡占带了一群人正往东去。殳荣立即召集营中大小兵队数百人,宣称胡占叛国通敌,已把殳引掳去了。众士兵一听大帅被掳走了,哪还了得,纷纷喊着要将逆贼胡占抓回来。

    胡占比殳引晚走一刻钟,又故意沿途留下足迹。殳荣带兵追赶数十里,便在一块高坡上追到了胡占等人。胡占见殳荣追来,不仅不慌,反而带着十名武人站于高坡,等殳荣等人及近。殳荣赶至坡下,见胡占不仅不逃,反正站着等自己,便也不敢上前,只叫了一队人先行上前试探。那上坡的道路狭窄,只容三两人并派走,那队士兵才上去,便纷纷被胡占等人打的滚下坡。殳荣细瞧一番,见那群人中似并无殳引,但因离的太远,也实看不了个仔细。于是又叫两队人,一队从坡前往上爬,一队从坡后爬上去。胡占仍照前次,上来两人打两人,竟未防了身后也上来人,于是不多时,那十名武人及胡占自己均被捉住,带下坡去。殳荣弯着腰将那些个武人细细看一遍,果不见殳引,便气的大叫,捏着胡占下巴问道,“快说,你将王弟掳去哪里了?”胡占啐道,“二王子此刻已在安全处,王长子不必再费心找了。”殳荣见他不说,便从身边侍卫身上拔出大刀,将胡占脑袋砍了下来。其余武人也是同样下场。

    殳荣叫人继续四处搜寻,自己则回营中,等朱秀和其余迎战氓军的主将回来,便将此事一说,众将领听说殳引被人掳走,皆大惊失色。其中一人道,“难怪适才与氓军对战,还未分出胜负,氓军便急急撤兵,想是已经得到消息,要回营部署一番。”一人也道,“如今二王子已被敌军掳走,我们万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害了王子性命。”其余人问此后该如何做。那人道,“既然氓国掳走二王子,我想不等多时,便会派人来谈判。”其余人皆点头。唯独殳荣不响,等众人讨论完毕后,他才出声,“二王子被氓军掳走,你们非但不出兵救他,还要在此等候敌军来谈判,不知众位是何居心。此地虽离氓军驻扎不远,可也要穿过盆地峡谷,一时半刻我想王弟也未必就已经被捉去氓军大营了,我们何不趁此时赶紧在四周好好搜寻一番,倘若找不到再做打算也不迟。”众将领听了都点头。殳荣又道,“我白日已派出营中所有兵力前去搜寻,然只抓到了逆贼胡占,王弟却不知被他们藏去哪里。此刻主要兵力皆已回营,众将不如从各自营队里挑出几名丁壮,交由朱秀率领了前去搜寻。”众将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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