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同文/书同文》書同文/书同文分节阅读3

    培寅仍是笑,“我想少爷这一路睡的这么沉,就以为是昨夜玩累了。”

    殳引觉晓对方是与自己玩笑,便不理了,只问,“你是谁呀?”

    培寅道,“不就是给你赶马儿的人。”

    殳引皱起眉,一脸狐疑,“以前可不是你。”

    培寅自到将军府上也碰到了府中不少人,可从没一人对他的身份产生过怀疑,他原以为是将军府中来往人多,所以大家对他并不在意。可此刻听殳引如此问自己,培寅不免在心中讶异他的仔细。他虽还是个□□岁孩童,心思较平常人却缜密许多。于是培寅老实说道,“罗总管今天才带我来的,还没来得及见过少爷。”

    殳引轻轻点头,又问,“我父亲进去多久了?”

    培寅怕他等不耐烦要下车,便说,“很久了,这会儿该出来了吧。”

    殳引冷笑道,“你又不知父亲入宫是为何事,又岂会知道这会儿该出来呢?”

    培寅没想到这样年纪的孩子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当下答不出话来。好在此时宫门正巧打开,殳桧从里面出了来。

    殳桧行至车前,殳引便生气道,“爹,你怎么不叫醒引儿。”刚说完,却见殳桧从身后牵出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孩童来。培寅不想像刚才小厮那般俯地仍人践踏,便主动抱了文苒上车。殳桧瞧他一眼,自己也跨上马车去。

    殳引见坐在身旁的人一脸污垢,身上衣衫也是脏破,又见他留着一头长发,于是问殳桧,“爹,这位妹妹是谁?”

    文苒听殳引称呼自己为妹妹,这才将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看他。殳引被他瞧的一愣,心中只道这女孩的眼睛好不漂亮。

    殳桧道,“这位是淇国的太子祝文苒,以后他在府中与你同住,引儿可不能欺负他。”

    殳引一听是位太子便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有着湖水般清澈眸子的人儿居然是和他一样的男孩,心中不禁失落起来,可在听父亲说他将住在将军府,便顿时又高兴起来了。原来殳引平日里也随父亲一同禁足,将军府虽大,可这些年他早把各各角落玩儿遍了,正无趣着,没想父亲倒替他寻了个伙伴来。

    文苒见殳引一直盯着自己,脸上又半露失望半露欣喜,只道这人古怪,并不知殳引心中早过了几番念头。

    又听殳引道,“即是男孩儿为什么留着长头发呢?”

    殳桧道,“其他地方的男人都留长发。”说着又看向文苒,“你如今在氓国,这头头发怕是留不得了,回了府教人剪了吧。”

    文苒也不难过,便点了点头。

    培寅在车外听见他们所说的话,心里想着自己头巾里的一头长发是留还是剪,正犹豫着却没注意旁边窄巷突然冲出两条恶狗来,追着自己驾的马车一阵狂吠。马儿受了惊,一时间也发起狂来,立起身子嘶叫一声便沿着街道冲了过去。培寅平生没训过马,这时也没了主意,双手紧拉着缰绳想喝停马匹,可那马如何还听话,一路横冲直撞,掀翻了好几个货摊子。殳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双手护住两个孩子,不让他们跌出车去。

    培寅训不住马,眼瞧着前面就是染坊搭的晒染棚了,如果马就这样冲进去,自己虽可跳车然而殳桧一行人只怕逃不了。见离晒染棚越来越近,当下培寅单手拍击马鞍,趁着身子向后探时,从靴中抽出匕首,在车架上奋力砍上两刀,砍断缆绳,而此同时他也摔下马来。

    马车虽离了马可由于惯性还是向一旁的药铺撞去,药铺的杂工吓的忘记了躲,居然傻立在店门口。培寅飞身而起,脚尖轻点地追上马车,伸出一手拉住马车后的木板,腰板绷直双腿岔开,一手用力一脚蹬地,被拖拉一段距离后居然生生将车拉停下来。再看店家小二,瞪着自己眼前的马车早就吓傻过去了。

    引、苒二人惊魂未定,拉着殳桧的衣服不肯松开手。殳桧安抚了很久两人才放开。殳桧下了车,正欲质问培寅,可见他累的叉腰喘气,又见马车与小二的距离,心中顿时又惊又奇,赶忙除去怒色上前细问。

    ☆、第三章

    殳桧不曾知道府中家奴中有如此身手之人,当下十分惊喜,再细看此人觉得面生的很,就准备询问来历。培寅自知已经显露了功夫,一番盘问是少不了了,也不打算再隐瞒,见殳桧行至跟前,他不下跪,只简单行了个礼赔罪,“是小人的疏忽,还望姑爷责罚。”

    殳桧见他举止潇洒不同于常人,更认定此人必非庸庸之辈,于是摆手免去他的礼,口中说道,“即是你救了我们,我又怎么会责罚你呢。”又道,“今早罗安回府说随行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侠士,名叫公培寅,想来就是阁下了。”

    培寅道,“罗总管过誉了,小人不过是一个四处游荡的散客,幸而罗总管不弃,将我带回将军府。”

    殳桧点点头,“阁下奇装异服,似乎并非氓、越、淇三国的装扮,不知老家是何处?”

    培寅浅笑道,“让姑爷见笑了,小人是在嵇洲边境的部落长大,所以自小穿着没什么讲究,只要可以裹在身上御寒的都可看做是衣物。”

    “原是如此。”殳桧听他所言不拘小节,行事作风又洒脱非凡,于是一心要笼络这位人才,便说道,“阁下一身好武艺如果只在府中做一个马夫岂不是屈才,我有心提携阁下,只不知阁下是否沉得住气。”

    这马夫本不是培寅自愿当的,当即便道,“望姑爷明言。”

    殳桧道,“我如今有一子,平日里淘气,跌倒摔伤累计不清,这几年老师换了不少,皆因受不了他的顽劣,如今希望阁下能好好教育他,收收他的筋骨。”

    培寅原以为殳桧会向他许诺个一官半职,没想只是教他做一个老师,于是准备推辞,“只怕小人鲁莽,唐突了少爷。”

    殳桧闻言,即知他对安排的事不满,便笑道,“先生不必推辞,只消你这三年内教我引儿功夫,三年后董将军回朝我自会向他推荐您。”

    培寅便不再言语了。

    回了府,殳桧唤来罗安,道明事情始末。罗安便教下人领着培寅与文苒前去梳洗。

    殳引出门一趟非但没有进宫玩耍什么,反而在途中受了惊吓,便一人关在房中生闷气。直到丫鬟前来问门还未消净。日里殳引见小服低,常同下人一块玩儿,没有公子哥的架子,是而大家见他都不拘礼,这来的丫鬟就是平常照顾他起居的芄兰,芄兰敲几声不见回响,也就直接推了门进去,见外屋的桌子上泼了一桌的茶水,口中不免念叨,边囔囔边入了内卧,却见自家少爷仰面躺在褥上,眼睛瞪的老大望着床顶,自己倒唬了一跳,忙道,“小祖宗,我喊你半天也不吱应声。”

    殳引头未转,只道,“我就不爱说话,听你在外面啰唆到几时。”

    芄兰一听这话中带气,便立即服软道,“怎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了?”

    殳引哼了声,转过身面向里床。

    芄兰觉得好笑,便逗他,“是不是公子儿饿了,要不要去叫乳娘来。”

    殳引闻言立即从床上蹦起来,“呸!谁这么大年纪还喝奶!”

    芄兰见他起身了,便上前替他将衣襟抚平,“可不,这么大年纪还耍脾气呢。”说罢便要抓他胳肢窝。

    殳引忙躲,芄兰便追,嬉玩片刻,肚中那点儿不平也就忘了干净了。殳引躲着跳下床,见芄兰仍要追来,忙道,“你别只顾着闹我玩儿,刚才敲门像是有事。”

    经这一提,芄兰才想起,哎哟了声,“幸亏哥儿提醒,闹着把正事给忘了。”于是问殳引,“少爷,我拿你几件衣服可行?”

    殳引怕芄兰只是作势,并不敢靠近,只说,“你要我衣服做什么?你又不能穿。”

    芄兰笑道,“谁说是给我穿的。”

    殳引道,“那是给谁?”

    芄兰道,“少爷忘记今天和你一起回府那个祝公子啦,就是姑爷从宫中带回来的淇国太子。”

    殳引回来光顾生气,竟把这人忘了,听芄兰如此说,便拉住她的手,“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芄兰笑道,“这会子正在浴堂沐浴呢,他的衣服明儿才喊人来做,我瞧他体型与少爷一般大,所以才准备来拿几件。”

    殳引立即道,“那你只管拿,挑几件好看的给他。”

    芄兰道,“好看的拿了去,过些天你又得吵着要穿了。”于是只拿几件殳引平时不常穿的衣服去。

    殳引等芄兰离开一会儿,才偷偷的去了浴堂,白日里沐浴人少,如今只两间屋子关着门,问一间门口的小厮,说是公先生在里面。殳引便悄悄去了另一间屋子。

    那屋子门口只站着一个小丫头,手中捧着的正是芄兰刚才来拿的衣服,殳引在门口装模作样一番,说芄姐姐刚才忘拿束带了,教丫头去房里拿。可丫头不敢去,只说自己走了,祝公子待会儿找不到人。殳引拍拍胸,说道,“你把衣服给我吧,他如果叫人,我就拿进去。”

    那丫头还犹豫,殳引便佯装生气,“芄姐姐的话你不听,现在我让你走你也不走吗?”

    小丫头这才离开。

    殳引捧着衣服,脸贴在门上,只听见里面有哗哗水声,便准备潜进屋子吓他一吓。他轻轻推开门,那门立即发出咿呀一声,屋中水声即止,殳引在心中暗骂一声,他停住脚步,等一会儿才听一扇屏风后有人说话,“是谁?”

    殳引忙尖声尖气的学小丫头说话,“祝公子”

    文苒道,“我没叫你,你进来做什么,给我出去!”

    殳引咧着嘴做鬼脸,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大的脾气,于是假装答应,“是”说罢将门掩上。立着等了一会儿,听屏风后水声又响起。

    殳引垫着脚尖,偷偷摸摸走到屏风旁,探出头,见木桶中的水沿着边沿溢到地上,在木桶的中央,显出一个脑袋,他嘻嘻一笑,蹑手蹑脚绕过屏风,还未至桶前,哪知里面的人毫无预兆站了起来,当下两人都吓的不敢说话。

    殳引见此人脸颊微红,眼中含波,双眉微蹙,一头长发更是湿了水缠在他洁白的身上。一时间反而看花了眼,晃乱了神,直觉一颗心突突突在胸口乱跳。

    倒是文苒先平静下来,他见殳引看着自己像呆鹅,便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殳引闻言身子一抖才回神,磕磕巴巴半天说道,“来……来送衣服。”再看手中衣物,早掉到地上去了。

    殳引顿时尴尬万分,恨不得跳进木桶里躲起来,但一想文苒此刻还在里面,不知为何脸腾的涨的通红。

    文苒不再去看他,踏着矮凳从木桶中出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上。

    才出浴堂门,正巧芄兰拿着革皮束带前来,见殳引与文苒一同从里面出来,只道他又去胡闹了,还未至跟前便大声道,“哥儿刚才为何平白无故去唬个小丫头?”

    殳引来不及躲,只得上前,涎着脸道,“我不过是叫她回去拿根束带,这可算不得唬。”

    芄兰道,“你自己觉得算不得唬,可人家丫头如今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就是了。”说着点了点殳引的脑门子,“待会儿还不拿些果子糕点去哄出来,看以后谁还跟你玩儿。”说罢便弯腰将束带围在文苒腰间,又道,“剃头的匠人正在侧院,祝公子跟我来吧。”芄兰故意不去瞧殳引,领着文苒走到走廊拐角才瞥一眼,只见殳引拧着双手仍立在门口,偷偷笑了笑喊道,“你不要跟过来?”殳引闻言像得了食的小狗,立即奔跑过去。

    穿过几个小院就到了一个半月弯的石门前,进了石门便见到开阔的一面湖,湖中央建筑一间两层楼的亭子,沿着廊桥到了亭中,又踏着楼梯绕上二层东北角。培寅刚剪毕头发,听闻有上楼的脚步声,便转了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张望,见引、苒依次上楼,随后又见侍女跟在后面上来。那女身姿窈窕,肤白如雪,一双标志杏仁眼,见了培寅便作揖称好,“公先生已经剪完头发了?”

    培寅点点头,目光落到文苒身上,方要称呼太子却立即发觉不合适,就也只说,“祝公子请。”于是让了坐。

    殳引见一缕缕长发就这样剪落,当下觉得心疼万分,脸上难免摆出惋惜神色。芄兰发觉了便笑他,“剪头发的人都不说什么,怎的要你去替了难受。”

    殳引努嘴说道,“剪去了就少了灵气了。”

    芄兰自然又是笑,培寅反而有些吃惊。

    再看文苒,神态悠闲,缓缓说道,“灵秀之气由内而外,与生俱来,如果要靠几缕头发才能显出灵气,那么这份灵气不要也罢。”

    芄兰听了十分诧异,马上止住笑。培寅心中的吃惊更是有增无减。而殳引却因为对方不解自己心情而闷闷不乐,当下也不肯再说话了,只走到栏前望着湖面。

    等文苒理毕了头发,芄兰送着匠人离去,培寅才向引、苒两人道明自己日后教导的任务。

    殳引仍不起劲,只说,“我听爹说了,可我已经有三位老师了,难道你比他们都要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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