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分卷阅读3

    愣,脑子里飞速回想这一年到头,可做错了什么事。

    赵洛懿蹲下身,他身躯魁梧,这一低身,却显出三五分年纪,要是赵洛懿在大秦男子该当成亲的年纪里成亲,孩子也该有李蒙这么大。

    温热的手熨贴在冰冷的脚踝上,李蒙身上一哆嗦,“师……师父……”

    李蒙身上穿的,是一年前从瑞州府赶过来时带的,一年里,也没人再给他缝制新衣,年轻人个子窜得快,脚踝已露出巴掌宽在外。

    “做四套衣裳,两双鞋。”

    让赵洛懿正眼一看,霍连云心情大好,说话牵扯胸前剑伤疼痛,却也顾不得:“好,侯爷的银子还不都是你的,老四怎么说怎么办。”

    那是间不大的成衣铺子,巴掌点大地方,衣裳料子却好。

    把人领进门,老板娘自柜面后掀起眼皮懒洋洋看了疏风一眼,看李蒙时,李蒙下意识转头去找赵洛懿,一头撞在师父的胸膛上,他按住发疼的前额,被赵洛懿抵着后心推到前面。

    赵洛懿说话声低沉:“我徒弟。”

    他凹陷在眼窝中的双目扫视一圈,手指略斜向上方两件袍子,“去,试试。”

    李蒙背心一痛,就知道又是师父的烟枪抵着他,只得上前两步,跟着铺子里活计去试衣裳,眼角余光瞥见老板娘巧笑着将霍连云迎了进去,从侧旁挂着厚攒花帘子的小门进去。

    活计给赵洛懿捧上茶,赵洛懿则摸出他的火折子,打算吸两口烟枪。鹰隼一样的眼神扫向李蒙试衣的小间,门帘轻晃。

    赵洛懿转过脸去,望着街面吐出一口烟气。

    李蒙把粗布袍子一脱,外头腰带还没解,袍子掖在腰中,刚把衣袍罩上脑袋,视野漆黑,腰上被人掐了一把,恰像是虫子咬,惊得他张嘴没喊出来,就听见疏风说话——

    “你小子腰倒是长得好,这细条子似的,到底成天偷懒儿不好好练功。你看师哥我的。”

    袍子拉下来,李蒙大喘气,疏风也才脱了。

    疏风身材瘦长,比李蒙高点,腰上肌肉板结,数得出块来。

    见李蒙讷讷,疏风敛着点儿笑意,又摸了把李蒙的腰,“你是入门晚,过几年就和师哥一样,你师父厉害着,家里头几个大的都得让着他,他那杆烟枪,比我师父的砍刀都利。”

    “他又不教我。”李蒙闷声说,站在等身大铜镜前头,看自己的影子。

    那铜镜做得不好,把人影子扯得歪斜,现出怪相。

    疏风把李蒙挤到一边,捋平额发,扬起下巴,摸摸脖子,把扣子系到喉结上,又觉得喘气艰难,松开一颗。

    “你好了没?”李蒙不耐烦地问,他个子没疏风高,被一挡,什么鸟都看不着。

    “好了好了。”疏风嘿嘿笑道,往外走去。

    没一会儿,李蒙也出去,赵洛懿喝着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人穿上鲜亮的颜色,一身宝蓝的袍子衬得李蒙斯文秀气,他一双眼睛狭长,书生气很重。赵洛懿想心事,中指屈起,在桌上弹了三四下,伙计在旁要夸李蒙几句,听得赵洛懿说:“再去换。”一时间只得把话咽下,又拎了另一件让李蒙去换。

    等李蒙和疏风试完了衣服,赵洛懿自也去换。

    李蒙不敢坐赵洛懿坐的地方,就在堂子里拘谨地站着。

    “这里老板娘没想到这么喜欢牛。”疏风看了一圈叹道。

    “哎,可不是我们老板娘喜欢,这些都是小侯爷送的。灵州才出了个不得了的大才子,让皇帝请进宫去了,一年只出五六张墨宝,上赶求不着的好东西。就不知道这位才子去年怎么就忽然爱上画牛了,画了六幅画,除了一幅鲤鱼戏莲,其他都是耕牛。都说这才子年少时候也当过放牛郎。”伙计端出一小碟子各色的果子,让他两个吃。

    李蒙兴趣不大,只是看得有几分艳羡。

    从前他家里也有许多,李蒙的爹爱好收藏各类书画,投奔赵乾泱之后,官运亨通,本以为就此步步高升,还能谋个相位。

    “哎,这不是这么吃的,小少爷,去了壳吃,别抓坏了。”李蒙一摊手,龙眼生生被他捏得汁液濡湿一手。

    伙计忙换了新的来,给李蒙擦净手。

    赵洛懿穿的一身黑,暗色流云纹盘踞在袖口衣摆。

    李蒙脖子一直,没留神把桂圆核吞了下去,呛咳起来。

    赵洛懿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疏风给李蒙递水,看了一眼赵洛懿,满眼的艳羡,赞道:“四师叔这身儿好看。”

    赵洛懿生得高大,武人的底子,只不过这一身让李蒙脑中涌出不大好受的回忆,他第一次见到赵洛懿,是在满门被抄的那天晚上,半夜里骤然急惊风的一阵拍门声。

    “三十七口人,那册子上只有三十七口,老大人放心便是。”

    半夜被奶娘从床上拽起来的李蒙全是懵的,紧接着他看见一身铠甲的男人从父亲书房里出来,在李蒙心中,父亲从来伟岸正直,此刻却耷拉着头,哀恸地望着他。

    “就躲在这里面,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许出来。”母亲披着单薄外衣,那是腊月,天很冷。

    李蒙半身浸在冷水中,时间越久,满身都没了知觉。

    他紧紧抓着头顶的竹盖,在水里又惊又怕,耳朵里一忽儿是尖叫声,一忽儿又寂静得让人抓狂。

    直至有人抓起竹盖,李蒙心里发紧,不敢松手,好像只要自己抓紧头顶一方竹盖,就能藏起来。

    一股怪力将他从水缸里拔出,落地之后,李蒙呼吸窒住,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人一身乌溜黑,与浓重夜色凝在一起。

    李蒙被拉上男人的背,他还抓住他的手环在脖子上就往外走,那时李蒙听见个低沉的嗓音说:“我是你师父。”

    男人放火把刑部尚书府付之一炬的手背上,虎口处纹着一头凶神恶煞的穷奇。

    “好看?”赵洛懿出声问,吓得李蒙脖子一缩。

    见惯了李蒙耗子见了猫的表情,赵洛懿掸掸袍子,站在堂内大镜子前端视。

    李蒙松了口气,以为不用答了。

    “师父好不好看?”赵洛懿扭头问。

    李蒙硬着头皮说:“好看。”

    赵洛懿冷淡地动了动眉毛,手指一指疏风、李蒙,又指自己身上,问伙计:“多少?”

    伙计报了数,李蒙心目中穷得掉底儿的师父掏出钱袋,随便拈出张皱巴巴的银票。

    李蒙第一次感觉到赵洛懿也很帅气,尤其是说“剩下的给你们老板娘做身好看的”时,简直帅炸了。

    “说了记在我头上。”里头传出个声音,霍连云出来了,他也换了身袍子,不过是在里面换的。

    老板娘李蒙只觉似乎见过,费劲地在脑内搜寻半晌,猛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瑞州的十方楼内,众与师父相熟的弟兄聚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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