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疑问道:“怎么不走了?”
范陈简感觉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甚至还有继续加速的趋势。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漫长到有一点腿酸的路程。而在心里周而复始准备的话语,却始终未能说出口。此时停下也是未经思考的,仿佛是有一只手拉住了他,叫他不要走了,该停了。
也许是这棵栾树的花更为灿烂,也许只是他们已经走过了足够多的道路、经历了足够长的时光。
范陈简有些慌张地掏了掏口袋的小纸条,掏出来后,想要照着念,却脸红地发不出一声。他深呼吸一口,放下纸条,又羞恼道:“你转过身去,转过去转过去,我说完了之前别转过来啊。”
杨追无奈地转身背对他。空气里沉寂了几秒,风吹过枝头,花无声摇摆了几下,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了诉说声。那声音像湖面的波动、像黑暗里亮了一整夜的路灯、像夹着枫叶的一封书信,它是一条湍湍流水的河,拥着杨追飘荡。
“我有时候,会经常想一些有的没的。很多时候,我都会无意识想到我们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经历了这两年。我会想起很多关于我们两个的事,但我觉得,我忘记了更多。比如说啊,现在要我去想好几年前的事情,我都是根据记忆里几个片段、或者一些很平面的意识,这些线索,去拼凑出来一份回忆,那些画面,看着像真实的,但大多都是想象出来的。过去的,就好像死掉了一样,这么说好像有点可怕啊,但是,这是真的吧,我们是,只活在当下。
明白这一点后,我就下定了决定。”
——他们的一切都不会过去,一起都在当下。
范陈简停顿了下,接着道:“我不想以后想到你,脑海里只能浮现出几幅比较清晰的画面,我想将关于你的全部记得,像一条河,像一根不断的线,从你18岁、到你88岁,从你的黑发,记到满头银光。只要这样想,我就会生起无限的勇气,我要跟你在一起,整个宇宙都为我们证明。
只要这样想——只要我们会分开的念头冒出一点点,我都会无法忍受。除了你,除了和你一起生活,和你度过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想不到,我人生的第二种可能。我会死去的,没有你,我就不存在了。最近我开始有了个可怕的想法:是你使我的生命变得完整。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活着的意义。每个人生来都不会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去接受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对吧。大家都是在漫长的人生里,摸索、寻找,但自从发觉到我们之间的感情,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啊,原来我是为此诞生的”这样的想法。
我是认真的。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这些话。
我喜欢你,可能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但是我却没有发现,又或者是下意识掩盖住了。但是一当我明白了这份感情,却一点都没有犹疑就接受了。
是室友又怎么样,是朋友又怎么样,相同性别又怎么样?
我这样想,如果我们要在一起,一定能毫不受阻碍地一起生活下去。
这么盲目的自信,就好像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挂科一样,哈哈,我也的确没有挂过科啊……所以,我们结婚好不好。”
原本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在听最后那话时,杨追顿时被弄得哭笑不得。他揉搓了几下额头,满脸笑意,又带着无奈,道:“……卑鄙啊你。”
一阵风从发梢吹过,发丝轻飘飘地晃悠了几下。
他转过身来,还是不好意思的半侧着。范陈简一步步走近他,终于站到他面前。
内心软成一滩湿泥,他抚摸那人的耳朵、脸,手指从唇上划过。范陈简看到了他的眼睛,闪着光芒、又如高山夜半的溪流潋滟。
“你啊……”
他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却仿佛再自然不过地吻了下去。
范陈简忍不住微笑——仪式达成,宣告宇宙万物,他们终于在一起。
两个青年在月光下、湖水边静静拥吻,他们四目闭合,唇瓣相接,舌尖探入、再纠缠,他们用力拥抱,用力相爱。
后记:
他记得曾经读过一本书的卷首,那时尚未翻开书页,毫不知晓那薄薄一本里是怎样的壮阔,但那卷首里寥寥几句话却钩住了整个心弦。他想,这话生得太浪漫,哪怕因作者而猜测书中的再多波澜也不能抵消此刻的宁远——一瞥之下,过去与未来诸般纷纭并发眼底,我的一生尽在其中,还有,你的一生。
他此时再回想起这短句,那书里的故事再不相干,只有眼前这个人,与这短句里如宿命预言之箴,你我一生并发于眼底,来往世事、红尘聚散、没落潮起,尽如梭、如梦、如幻。唯有你是真实的。
唯有你,是我的真实。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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