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出了门,榔榆见即墨反比之前更为沉重,不禁担忧道:“今日难道不是好事”
“唉!”即墨并未答他,只是轻叹一声,加快了脚步。
留的榔榆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再问。
马车行进了良久,即墨突然唤道:“榔榆!”
“嗯”榔榆扭头看去,车窗帘已被拉开,即墨正紧紧盯着他。
“你说。”即墨顿了顿,严肃的问道:“洛世幕他会不会”
他会不会知道参天昱的种种行迹却不阻止他会不会早已将她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会不会忘记了承诺
近来不知为什么,一谈起沐日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
“不会!”榔榆斩钉截铁的答道。
即墨看着他,眼神渐渐聚焦!
榔榆不敢直视那双疑问重重的眼睛,只得昂头看向前方。
他是洛将军从死人堆里救活的,他无比笃定!
那一年月城南部突发瘟疫,史无前例的一场大灾难,正值新城主登基不久。
本以为城朝中会颁布些营救难民的法令。
难民们等啊等啊,却只等到被集体射杀的旨意!
朝中密令:瘟疫纵横,受灾群众过多,为了城中的和谐,其余百姓的安定,决定牺牲小部群体,以保大局!
何等凶残!这居然是一城之主能做出来的决定!
很快,地方官兵出动,数千的难民被集体逼到了深山中。
本就饥肠辘辘,病魔缠身,那些濒临死亡的人哪里还有反抗的力气。
但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也想要生还!
榔榆也在那数千人之中!他还清晰的记得当时人们对生命的渴求的眼神!此生怕是刻骨铭心了!
但是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冷冰冰的武器抗衡。
那密密麻麻的士兵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那些不通人性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同情!像是在看一群野兽一样看着数千名难民。
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一群早该见阎王的人。
“饶命!饶命!”难民们纷纷跪地求饶,哭号着,哀伤着,他们尝试着用最卑微的方式求得没有希望的希望,妄想这样能博得微乎其微的同情!
榔榆在人群的拥挤中也跟着匍匐地上,但是他没有落得一滴眼泪,多年的孤儿生活早已让他忘记疼痛!
他并不言语,只是冷冷透过黑压压的人头看着山岩上那群无心无肺的主宰者。
他们丝毫不为所动!他们也有子女妻儿,真想挖开他们的心看看,当举起弓箭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有犹豫!
悲痛的哭号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更加的悲壮!
榔榆冷冷的听着看着,能怎么办他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密密麻麻的箭雨从空中飞来的那一刻,他也没有惧怕,自己生就一只浮萍,活到今日已属不易!
随着中箭的声音,难民们陆陆续续倒下,鲜血一点点晕染,蔓延草丛都被染成了黑红色。
人数太多,要浪费不少箭羽。
一阵接着一阵,排在榔榆前面的人已越来越少,那一双双含恨而终的眼睛,有妇女,有儿童,有老人
乱世之中,有什么办法呢能有什么办法!
榔榆看着他们纷纷倒下,倒在自己的眼前,倒在自己的脚边,倒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终于,一只箭长了眼似的,怎么可能放过这条漏网之鱼
直直插入了他的肩膀,接着另一支入了他的腹部,他能感受到冰冷的剑尖穿肠而过!
倒下吧!倒下了!
他还不忍心闭眼,还想再看看那湛蓝的天空!
又不知过了过久,终于,没有再站起来的人,声音渐渐从他耳边消失。
安静了!安静了!
榔榆却依旧不肯闭眼,不甘心
直到天空慢慢从蓝色渐渐变黑,然后黑夜笼罩着整个大地。
原来瀛月的夜空竟然也这么美!繁星点点,月光闪烁!
很快,他听到了比死还可怕的声音--狼嚎!
真的是比死还可怕,难道留个全尸也不可能了吗
他挣扎着想试试,但没有一丝气力,病痛已经让他羸弱不堪,本就瘦弱的他因为负伤似乎已将体内的鲜血流干。
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熟悉,那是狼群的脚步声,他们总会先悄声的探寻一番。
这里的鲜血太浓了,想不引来它们都难!
难道真的要被啃得破碎不堪想想都觉得恶心!还不如干脆拿火烧为灰烬来的痛快!
狼群的脚步声开始急促起来,这些畜生,看见这些美味的大餐眼睛都放光了!
榔榆虽看不到它们,但他能感觉到畜生们的兴奋。
有利齿撕扯的声音传来,榔榆全身颤栗,不久,更多的肉被撕咬的声音,然后是享受的咀嚼声,然后是更多
本就寒冷的身体这下更为冰冷,榔榆害怕的闭上眼!还不如现在死去!但是为何又如此清醒!
突然,他感受到身边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他紧紧闭上眼,却用尽力气用手探寻着。
刚巧,手边他摸到一支冰冷的箭!
这些畜生,似乎嗅出了他这具年轻的身体,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慢慢沾上了他的脸!
是舌头!他恶心!惧怕!无助!
但不能这样死去!绝对不能落入这群畜生的口中!
榔榆忽的睁开眼!
这下倒将那只舔他的狼吓了一跳!那畜生盈盈的目光盯着他,突然长啸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榔榆用尽全身力气举起手,然后狠狠刺入那狼的咽喉。
鲜血“噗呲”洒的到处都是,长啸声戛然而止。
更可怕的来了!
狼群被惊动了!正在享受着饕餮盛宴的畜生们也纷纷停下口中的美味,注意转向这边。
榔榆心知不好,他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向着他靠近!
就在这时,突然从天空中飞来一只火把,燃着烈火,稳稳落距榔榆咫尺的地方。
畜生们见状,惧怕的向后退了一些。
然后是三支箭飞了过来,瞬间,三只畜生倒在了血泊之中。
狼群见状,纷纷将头转向不善的闯入者。
榔榆无法抬起头,但他听到了马叫声,接着是抽剑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不止一只火把的亮光!
又有“噗嗤”的血溅声传来,一个紧接着一个。
榔榆虽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那时狼被杀的声音!
他有些放松的闭上眼睛,太累了,实在是累!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他还活着!”是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
“看还能不能醒!”一个年轻又沉稳的声音。
“喂喂!”榔榆感到自己的脸被狠狠拍了许多下,有些疼痛感了,他微微睁开了眼,只不过是一条缝隙。
“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样貌可人的小孩,分辨不出男孩或是女孩,稚嫩的脸上有些疲累,眉宇间却是不俗的气场。
又一张脸探了过来,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如若说刚刚的狼群是被他驱逐的,榔榆完全无所质疑。
他被他们救上了一辆简朴的马车,两个人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他抬了上去,因为他实在没了力气。
后来他才得知,那日洛世幕是带着即墨趁着黑夜赶路的,之前付虺找的栖息之所太惹人注意,不太适合他们这样的身份,不得已才四处流浪。
怕人太多惊动了不便出行,两人只能走了一条迂回的山路。
这才有了后来。
当榔榆愈后跪在洛世幕和即墨面前的时候,那种九死一生的心情令他泪流不止。
他从此发誓,此生为了二人赴汤蹈火,生死不顾!
“不会!墨主!我相信洛将军的为人!”榔榆扭头终于迎上即墨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绝对不会抛弃当初的承诺!”
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信念!
即墨闭了闭眼,仰头靠在马车内,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她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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