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抗战篇》分卷阅读23

    西北的表叔咸阳。西安的城池虽然此前已做过周的国都,但时期早远,九州的概念尚未建立,年少的西安根本没考虑过对人间事务的管辖。都王制度,是在咸阳以后才确立起来的。

    西安很闲。他不常呆在自己的封地,喜欢跑到东边找洛阳玩。洛阳是夏宠爱过的孩子,生得漂亮,笑容清澈又有一种令西安着迷的深邃感。洛水宽广荡漾,岸上芳草萋萋。两个少年卷起裤腿,踢着水花嬉戏打闹。玩到天黑,才被各自的亲人提了耳朵回家。

    有一天西安去皇宫问安,碰到秦正在发火。咸阳坐在边上,也在烦恼什么的样子。

    一打听,说是秦始皇坐车路过长江南岸,发现一个已经有了小主人的城池龙蟠虎踞,王气生焉。这对刚刚稳定的秦王朝无疑是莫大的威胁。

    西安皱眉,好不容易想起来关于那座小城的事。那是周王朝的名号还在维持的春秋,某日苏州陪同吴国的人来朝觐周天子,找到西安,神秘兮兮地跟他说,宗周我多个弟弟了。

    那阵子普通人少,像西安这样的诸侯更少,多一个陪伴当然值得高兴。西安忙问,叫什么名字,下次带来给我看看。

    冶城,小名石头。现在他还小着呢,再等等罢……

    随后三家分晋,东周瓦解,从春秋步入战国。不再能见到苏州,西安把事情遗忘到了脑后。

    秦寝食难安,领了咸阳西安一起南下,找秦始皇描述的小城。近侍们不顾苏州的求情,连推带拽把南京拖到他们跟前。南京小脸还没抬起来看明白,就被秦一手卡住了脖子。

    秦固然是个暴君。但古代君王鲜有人权的观念,即使西安,日后也犯过一些荒谬的错误。西安一边看着,尽管觉得做法太残忍,没萌生过阻止的念头。也没用。

    南京拼命想扳开扼住喉管的手,渐渐无力,却一直不肯放弃。这时咸阳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说秦,何必跟小孩子过不去。不就是封地上有王气,挖条河断掉龙脉就行了。

    表叔咸阳最爱好筑墙挖坑,甚至把兵马俑埋进了西安的地底。秦想一想,松了手。

    那条河,就是孕育了六朝繁华又很快葬送了六朝气数的秦淮河。

    秦的处心积虑没能洗刷他的暴行。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阿房宫成了焦土。汉朝崛起,西安提着龙泉在四方平定纷争之后,坐上名副其实的帝王交椅。

    华夏的古代史展开了灿烂辉煌的画卷。西安的雄心和野望,亦由此走上正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人臣。那些不服的,违逆的,他只消动动手指,自然有臣子们为他滚滚征战,战死沙场,那是他们的荣耀。他高高在上,看着自己的国土八方四野延展而去,笑得轻狂。偶尔去找洛阳,对方皱眉:长安,收敛一点。

    西安没听进去。血色和硝烟散去,太平盛世,他学会了与年少时不同的消闲。和臣子们夜夜笙歌,欢庆达旦。酒席间忽而睨见南京,已长成了青年。

    记忆的沉渣上浮。他召来南京,问,你过得好么,听说换了名字?

    赖陛下洪福,臣等无碍。臣眼下名金陵。

    金陵,这才符合他的神貌与风采,而不像当初的赐名那般生硬。只是西安不由自主打量起他的脖颈,总错觉秦的手印还在泛红,一阵忐忑。你且改叫秣陵吧。

    南京叩头,默默应承而去。

    汉在不知不觉中衰落。洛阳起兵谋反的刹那,西安惊觉他其实从来没读懂过童年好友的心思。洛阳长发飘忽,手起剑落将他击下王座,眸中闪动的既非野心亦非恨意。人生只有经过几番大起大落和悲喜交集,才能彻悟。洛阳追求的,西安又过很久才懂得。

    南京决然站出,和洛阳成都分庭抗礼。西安流落到江南,心中除却凄惶更有强烈的不甘。不够,还不够,绝对不可在这里止步。他意外撞见南京站在石城的制高点,手握吴钩,长风猎猎。小名石头。这男子只是惯于隐忍,并非本性温柔似水。

    建业公子。我们可否结盟,互相扶持?

    好啊……如果我最终成不了事,就全力辅佐你回归。

    诺言兑现了。大唐来临。西安回到他的城池,比当初愈加沉稳自信,是为后人心目中君王的典范。和洛阳的关系却怎么也修不回从前,即使他给了他东都的称号,甚至轮替执政的荣耀。洛阳接受赏赐,不卑不亢,得体到扎眼。

    西安策马到蛮荒的东北,群人沿街跪拜。林海苍莽,积雪耀目。他扶起一个小小的男孩,浓眉大眼,一股子礼仪之邦看不惯的纯粹和匪气。你啊,叫候城?沈州也无妨吧。

    后来中原又不可避免地陷入离乱。华清池的碧水昭示盛极而衰,验证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西安累了。少年天真的懵懂去了,黄粱一梦也散了。他一度拥有过那么多,那么多,不过鸿毛一羽。燕京、杭州、武昌、成都、沈阳……旧物新人,他只觉惘然。

    他下了极大决心,走到当初嬉闹的洛水之滨。始料不及,洛阳一口回绝。西安,你仅是沉溺在繁华不再的迷惘中。离和我在一起,还远着。

    西安愤怒了。那你要我怎样,还要我怎样。两人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可怕争执,西安险些杀死了洛阳。他把剑遗落在河里,丢下惊得说不出话的沈阳,无意识地游荡到江南。

    他走到石头城下。这里曾是他的庇护所,而今里面的人历经艰辛磨难,已经北伐成功帮明取得天下。南京就在玄武门下,却是一袭素洁的白衣,眉目清冷,身形略显单薄。

    他告诉西安,燕京说服明迁都了。

    上演在秦淮歌坊的故事或香艳荼靡,或荡气回肠。但君王,他留不住。一个也留不住。

    他们在彼此身上看见了不同却一样深刻的痛楚。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西安伸出手去,揽过了对方。南京安静地埋在他胸前,良久,才听到一声极低微的叹息。

    “延安,你好像过得不错?”

    桌对面的少年哈哈笑起来。一身红军军装虽不光鲜,但打理得很干净,一定为这次和西安的重逢费过心思。“我可说过,共很能干。只要条件允许,他会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

    西安不置可否。就算他同意,起码不能直接表现出来。他凝视延安,黝黑的肤,飞扬的神情和灵活柔韧的身体都落在眼底。他就是靠如此精神,挺过了多年来的逆境?

    “有信仰是好的。但是……真的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我知道有点过分,兄长。”延安黯然一下,“可是你看,山海关也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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