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的奴才,但影卫营培养一个影卫的代价,却往往要死伤数十人,这样危险的任务,当然不会派给主人身边得用之人,而像他现在这般有罪在身的,自然是好选择。
身为影卫,就该有为主人献上一切的觉悟,不论尊严还是生命,而任务失败的影卫,原本死罪,侥幸存活,则下一次的任务中也会拼尽全力,报答主人所谓的不杀之恩。
含宁突然觉得有点讽刺,明明已经为了主人献出一切,却连起码的温饱都难以维系,而不论如何努力,只要任务失败,就立即会被抛弃,而他以前竟然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并对主人感恩戴德。
前一世的他,终究还是太过顺遂了,虽然只是影卫,接到手的任务却总是能够顺利完成,终于被主人选中,成了亲信,陪着主人近十年时光,间中待遇自然与别人不同,让他渐渐也有了倨傲之心,直到终于被现实狠狠打击,如今再来一次,事情却生出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也让他认清了现实。
在主人心中,他们不过是不能见光的带血工具,他不想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一句命令就取了他人性命,却也不愿意这样毫无意义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他不能不满,哪怕一丁点倾向被人发现,恐怕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结果。
更何况,主人要他们做的,不仅仅是杀器,还可能是虐玩的玩具,为了任务也好,受伤后变得不再锋利也罢。
含宁记得自己破身是在成为吕汉亲信之后,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干干净净的。
就算这一世已经遇不到乔羽佳,他也不会忘了他已经将自己交给她,那是属于她的身体,就算艰难,也要好好保管。
影卫有异心乃是大罪,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接下任务,再慢慢筹划。
含宁收拾心神,独自走进三皇女吕汉所在的院落,三皇女似乎还有要事处理,院里服侍的下人示意他等候。
心里突然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惶恐,却又不尽然,似乎还有些雀跃向往,是因为可以离开这压抑的府邸,还是因为别的或者这一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反而想明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能在任务中殒命,说不定更好些,他和乔羽佳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能带着那样美好的回忆离开这个世界,上天对他,已是十分优待。
王府当中的布置和影卫们平时住的地方自然天壤之别,雕梁画栋,不一而足,含宁却只是垂首敛目,等着主人召唤。
大约小半时辰后,书房里走出来一人,正是主人的亲信谋士,接着便传出让他进去的话来。
含宁趋前两步,一进书房便在角落里跪下叩拜,远远的不敢直视。
空气中一时有些静默,片刻,主人低声道:“你近前来。”
含宁不敢起身,膝行到主人身边,依然额头点地,半点不敢马虎失礼。
吕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道:“抬头。”
含宁不知主人这番吩咐是为了什么,影卫的容貌,只在一种时候会显得重要,就是任务中必须得牺牲色相时,心中震动,却不能不从,含宁慢慢跪直起身体,扬起脸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心中却已下定决心,若主人真的要他去服侍别人,若能周旋也好,若不能,便立即自尽。
吕汉看了半天,似乎有些不是很满意,眉头微皱,突然一伸手捏住含宁下颌,声音略有些低沉道:“差强人意。”
含宁只觉得背心已经渗出汗水,蛰得那些还没有完全收口的刑伤辣辣的疼。
吕汉道:“罢了,那也不是非得要十分好看的人,就你吧。”
含宁重新垂下头,片刻,一块铁牌落在眼前地面上,是每次出任务前要领的任务牌,只是以往都是从首领处领取,想不到这一次竟然由主人亲自召见。
如果是上一世的含宁,一定会因此而满怀感激,不过如今他只是淡然将铁牌捡起收入怀中,再对主人顿首施礼,便照来时那样,膝行退出书房去。
铁牌上的任务比含宁想象的要简单,只是以自卖自身的下奴身份混入岭南乔家——据说是岭南商盟中的大执事家族,对整个商盟都有不小的影响。
吕汉想要在岭南扶植自己的心腹,乔家正是目标之一,而含宁要做的,只是弄清楚乔家下一任继承人是哪个,摸清那人脾气嗜好。
即便和可能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其他需要他做的,但是含宁还是满怀疑惑,在大户人家做下奴,虽然也可能食不果腹,但他本来也就是下奴出身,并不会做不来,且再怎么艰难,总比打杀搏命安全的多。
回到自己的住处,恰好小枫叶从外回来,见到含宁手中的任务牌,眼中精芒一闪,两人都不是擅长对话的人,含宁养伤的阶段,小枫又出了一次任务,身上带了点伤,看气色更似有内伤郁结。
小枫是三个多月前出营搬进来的,那之前,他的铺位上的影卫已经恪尽职守,理所当然的为主人丧生了。
不满双十的年华,是不是也会很快便消弭在这世界,不留丝毫痕迹,含宁不知道,不过他曾与小枫同一屋檐下住了三个多月,平时也一起训练,一起受罚,一起出任务,影卫虽然被训练的无心冷情,到底也不能完全当自己是死物,想起前一世他的悲惨结局,突然忍不住道:“你过来。”
小枫有些防备,含宁笑道:“我帮你看看伤。”小枫看着含宁似乎并没有别的打算,才慢慢走道他身边,将手腕交到含宁手中。
含宁轻轻内力轻轻一吐,立即便知道他伤的不轻,稍稍腾让出一点位置,示意他坐下道:“我明天要出门,你的伤想来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外伤我没有办法,先帮你稍稍理顺一下筋脉,你以后也当小心些。”
小枫浑身一震,含宁的内力已经深入筋脉,影卫功夫霸道,不过含宁前一世有机缘,这些天试着按照之前学过不那么激烈的方式运行真气,竟然小有成效,此刻虽然不敢让小枫察觉出异常,却也是尽量收力,片刻收功。
小枫显然知道这样一来他的内伤立时好了不少,有些震动但更多的却是惊异,片刻之后突然道:“你出门在外也小心些……还有,不要轻信别人,说不定会送命的。”
含宁低笑,他能遇到乔羽佳,早已经赚到,此刻强撑着,不过是希冀再活到能遇见的时候,只是如今时世转变,也许已经不会再向那个方向发展,那便一死,也没什么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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