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一不留神没注意到,差点滑下田坎,有人从旁边靠了过来,扶住他的胳膊,低低的嘱咐了一句。
他扭头去看那人,却见对方带着凶神恶煞的端公面具,身上穿着黑袍,看着倒像是戏服,难道也是那之前跳舞的演员?
郑宇站稳了身体,连忙向对方道谢,目光落到自己的胳膊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的扣在上面,遂有点尴尬的挣了几下,疑惑的望向对方。
由于山路狭窄,对方靠的极近,火光打在面具上竟有些狰狞,郑宇有些不适应的往旁边退了退,隐约听见对方似乎轻笑了一声。
“那个,多谢了。我能自己走,不用扶着我。”
对方听他如此说,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松开了他的胳膊,但人却是紧紧跟在郑宇后面,郑宇往前走了几步,只觉得背后那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虽然隔着面具,却感觉对方呼出来的气跟打在自己脖子上似的,痒痒的让郑宇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他轻咳了几声,觉得自己是有些神经过敏,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有点排斥与别人太过亲密的身体接触,虽然苦恼,但也无济于事。
夜色渐浓,山里的气温比白日里要低上很多,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人们的欢腾,郑宇过了刚开始的新鲜期,这会倒是有些疲乏了,空气中潮湿的露气贴在他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凉意。
总觉得这山路格外的长,也不知这游行队伍是要一直走多久,那充斥在耳边的嘹亮山歌慢慢变得悠远而又绵长,两条腿有些麻木的跟着前面的人一直走,火光跳跃在眼前,时远时近,慢慢变成一张张鬼魅般的面具。
“郑警官,这种时候可不能睡着了。”
身后的人突然贴近郑宇,扶住他的腰侧,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郑宇一个激灵,眼前依旧是那蜿蜒的火光,脸颊贴着冰凉的面具,有人从背后几乎半搂着他,前后人声依旧喧哗鼎沸,伴随着起起伏伏的脚步声。
郑宇面上一热,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谢谢。”
虽然现下两人姿势让他觉得别扭,但也不好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只是略微的挣扎了几下,见对方的手慢慢从自己腰侧滑走,才暗暗松了口气。
“郑警官,今年多大了?”
对方这次倒没有再沉默,反而跟他攀谈起来,那人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隔着面具传过来,有种闷沉沉的感觉。
郑宇爽快回道:“二十五,大哥你呢?”
“我?”对方似是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般说道:“恐怕连我自己也算不清楚了。”
“什么?”郑宇没有听明白,又重复问了一遍。
“郑警官,你看那边。”
郑宇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山林深处竟像是有星星点点的萤火,随着锣鼓乐声缓缓上升,那光亮由远至近慢慢扩大,仿佛是黑暗里亮起的一盏盏小巧灯笼。
“那……那是什么?”郑宇喃喃道,现在又不是仲夏,不该会有成群的萤火虫啊。
“那是山之灵,你不是知道吗?”
郑宇没有听清这句话,他隐隐听到山林中响起一种乐声,夹杂在村民们的锣鼓歌声里面,缥缈而又动听,仿佛是在讲述什么故事一样,时而婉转缠绵,时而激昂澎湃,又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妖异感。
“呵呵。”
突然有人在耳边沉沉笑道,打破了郑宇一瞬间的心神迷惑,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发觉自己被一群戴面具的人围在中间跳舞,这里不再是之前游行的队伍,也不是那蜿蜒的山路,却还是在大山的合围之中。
郑宇脸上出现了几分不安的神色,诡异的乐声从四周传来,周围的人们口中诵唱着不知什么语言的歌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嬉闹,只有面具上反射过来的冰冷光芒。
郑宇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确定这不是梦,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真的,他茫然的转了几圈,想要循着空隙钻出人群,又突然被几个戴面具的人抓着四肢呈大字型举了起来,他慌乱的挣扎起来,却发现所有的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跪了下来。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被举着一路往前,天幕黑沉沉的像是被云完全遮住了,明灭的火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就像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木偶。
“救……救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要抓我?”郑宇忍不住连声喊了起来,难道又是这山中的妖怪作祟?他明明之前还跟着队伍前进,怎么会突然就到了这里?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不肯呼唤我?真是愚蠢的凡人。”他隐约听到有人嚣张而又不满的声音。
天地之间忽然狂风大作,人群脸上开始露出恐惧而又慌乱的表情,人们手上举着的火把倏然间全部被刮灭,诡异的乐声也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山石巨颤的野兽咆哮,那些戴着面具的人将他慌忙扔下,齐齐趴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什么古老的咒语,郑宇滚在地,迎着巨风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又被一庞然大物迎面扑来。
“!!”郑宇恍惚觉得自己喊了一个名字,接着就被人紧紧抱住,眼前的景象瞬间像是墙上年代已久的画壁,慢慢剥落下来,等再度明晰,却依旧是在那热闹欢腾的游行队伍里面。
“郑警官,你怎么了?”
郑宇猝然转身,却见身后已不是那个戴面具的黑袍人,而是之前那个黝黑的中年汉子,此时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他揉了揉眼睛,又环顾了下周围,这才缓缓说道:“没事,刚有点走神。”
“就快到了,郑警官估计走累了吧。”那汉子虽然魁梧,倒是憨厚的很,看他脸上有些疲惫,忙宽慰道。
“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郑宇回答完后便不再言语,只是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村民们一路游行到山谷腹处,郑宇这时才发现那处已经点燃了很多堆篝火,妇女们也穿着各色鲜艳的衣服,准备了很多吃食,等离得近些了,那火光才映照出一座依山而建的庙宇,看得出来年代很久,却不显破败,显然这些年乡民们没少来祭拜。
“这是什么庙?”郑宇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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