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分手过渡期分节阅读29

    “他怎么了?”叶峥望着她,“您以为他是我什么人?或者说,就算他是我什么人,轮得着别人来指手画脚、说什么合适不合适吗?”

    宋婕气结:“你!”

    “我吃完了,”叶峥起身,朝她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先走了。”

    回公司的路上叶峥一直在想昨晚的事,到门口时他忽然问:“昨晚,是谁让你开回叶家老宅的?”

    司机一头雾水:“江、江先生啊……”

    叶峥按着额角,沉默不语。

    晚上他回家时假装不经意地跟江可舟提起这事,江可舟同样一脸茫然:“昨天不是你说要回老宅那边吗?”

    叶峥内心到底还是向着江可舟,自己找借口替他开脱,以江可舟那种为了避嫌连公司大门都不肯进的性格,昨晚那么做可能真的只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这人连自己对他动了感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处心积虑地到叶家人面前刷存在感?

    这件事过去大约一周后的某天,宋婕突然给他传来一段音频。

    音频是手机录的,音质不是很好,但能听出来没经过剪辑。对话的两人一个是宋婕,还有一个是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

    “叶峥是叶家的孩子,家人关心他无可厚非。倒是你一个男人,不明不白地缠着他算怎么回事,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另有企图?”

    “企图?”那人轻巧地笑道,“企图很明显啊——我跟他在一起不是为了钱,难不成还是为了爱?”

    叶峥认识江可舟三年,朝夕相处,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张扬肆意、隐隐带着挑衅意味,与他素日的温和沉静相去甚远,仿佛被踩中痛处亮出獠牙的野兽,话里流露得漫不经心陌生得令他心寒。

    不是为了钱,难道还是为了爱?

    三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然而江可舟的话就像扇在他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毫不留情地嘲笑他那“深思熟虑”的自作多情。

    亏他还拼命说服自己为江可舟开脱……亏他还以为江可舟跟别人是不同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任何细节都可能被它的根须抓住,生长成纠缠的藤蔓,逐渐耗尽信任里的全部养分。

    十月四日、五日,江可舟收到了几条短信。

    十月七日,叶峥对他说:“我们到此为止,你以后不用围着我转了。”

    江可舟怔在原地,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问。过了片刻才控制住表情,声音很低地问:“什么意思?”

    叶峥盯着他刻意掩饰的不知所措的表情,心里竟有种莫名恶毒的报复的快意。失望到极致变成恨意——江可舟越不好受,他才越解气。他很想对着江可舟的脸用最刻薄的语言刺伤他:你跟我在一起不是只为了钱吗?现在包养关系结束,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滚蛋了!

    “合同不再履行,”叶峥面无表情地说,“我以后不管你了。就这样吧。”

    江可舟低着头,叶峥看不见他的眼神,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好吧,”江可舟说,“这几年……多谢你的照顾。”

    后来叶峥意识到哪怕江可舟只是为了钱,他也还是喜欢他,可是人终非草木,到底意难平。这根刺扎着他疼了这么久,直到今天,他看着这一行行呈于眼前的电话号码,才隐约感觉到,这份疼痛很可能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是江可舟亲手种在他心口的。

    如果那晚江可舟是被人刻意误导,才将他送回了叶家;如果宋婕是故意在叶峥面前影射两人关系;如果江可舟那个实心棒槌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跟叶峥在一起当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那一纸包养合同。

    宋婕跟叶峥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有自己儿子要操心,怎么会突然上赶着去找江可舟给他施压让他离开叶峥?江可舟收到的不明来源的短信上又写了什么?

    如果是警告他“不要妄想攀高枝,别不自量力,你根本配不上叶峥,他早晚甩了你”呢?

    江可舟前一天看到两条短信,后一天就被叶峥分手的通知砸了个满脸花。他的心就算是石头做的,真的能毫无触动吗?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因为他们总是被偏见蒙蔽双眼,被谗言堵塞双耳,被虚荣封锁口舌,各怀心事,不敢坦诚。那一点见不得光的真心经年累月地藏在无言里,久而久之,变成一块连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石头。

    叶峥简直不敢细想那天江可舟的表情。重新拼凑的真相不亚于将他心中的刺连血带肉地剜出来,伤口还渗着血,他却恨不得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你他妈活该”。

    ☆、chapter34

    调查至此,真相已近乎昭然若揭。

    整件事中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人,藉由一个电话号码勾连成一张完整的关系网,而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循着这几根蛛丝寻找盘踞正中的盘丝洞,再揪出那个躲藏极深的幕后黑手。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尽管一切线索都指向电话卡,他们却明白地知道卡主杨凯并不是元凶。

    正主是谁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但就像叶峥一直在追问他们的——证据呢?

    他们毕竟不是正规警方办案,不可能直接闯进人家家里搜查,去找一张不一定在不在的电话卡。更难办的是,一旦这件事被戳破,对方发起难来,叶峥这边就别想再消停了。

    那晚直到离开办公室,叶峥都没有告诉他们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他整个大脑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冷酷周密地思考对策,另一半却陷在柔软的情愫里。他暗自庆幸当初没傻到真与江可舟一刀两断。他们被人暗地里算计着,最后居然兜兜转转地又走回了一起。

    叶峥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中不了五百万了——不是因为没买彩票,而是所有运气都花在这上面了。

    然而他越是摆正江可舟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越是难以抑制幽然暗生的歉疚,其中甚至还混杂着一丝不安。韩煦阳不过是个炮灰,这件事既然牵扯到言嘉和宋婕,说到底还是因他而起,结果却是江可舟平白无故地被拉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的好运气已经应验了,那么江可舟呢?

    叶峥那么希望、可却不敢笃定,自己是不是就是江可舟命中注定的运气。

    清晨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叶峥支起身子伸手按掉。他一动江可舟就醒了,只是意识还不太清明,迷迷瞪瞪地撑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阖上眼埋进枕头里,气若游丝地嚎叫:“啊……上班……”

    叶峥一夜没睡着,只在天亮时朦朦胧胧地眯了一小会。他久不熬夜,突然来这么一次,娇弱的胃先抗议上了。他正想下床找点药吃,一只手从下摆钻进睡衣,温热掌心紧贴微凉的皮肤表面,按在他的胃部沿顺时针方向轻轻按揉。江可舟凑近看了看他的脸色:“胃疼?昨晚喝了多少?头疼不疼?”

    叶峥就像只摊开四肢、任人抚摸的大猫,眼角微弯,伸手去捏他的脸:“喝了一点,不多,别生气。”

    江可舟用空着的那只手拨拉掉他的爪子:“你就作吧,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抓着我干吗?老实躺着,我去拿药。”

    叶峥目送他闪身出了卧室,他大概是喜欢江可舟喜欢得魔怔了,竟然觉得他连背影都透出一股令人安心的温柔意味来。

    “今天严知行有事,我送你上班,”叶峥仰头干了半杯冲剂,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说,“早点出发。宝贝过来帮我打个领带。”

    谢阿姨把杯子收走,江可舟他们公司对着装要求不严,没必要像叶峥这样天天西装领带。他换好衣服给叶峥打领带,想起圣诞节时他还病过一场,又多嘱咐一句:“有时间去医院做个系统检查,总这么疼也不是回事。”

    叶峥的亲妈就是因为胃癌去世的,所以他平时对这方面还算留心,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要追求得更多,就免不了自我牺牲。

    “年前才从医院回来,别担心,昨晚就是受了点凉,”叶峥披上西装外套,“走了。”

    江可舟见说不听他,只好抓紧跟上。

    江可舟他们公司和西华娱乐一个在五环外一个在三环外,早高峰来回一趟简直生不如死。两人堵在立交桥下等红灯,叶峥正带着无线耳机跟人打电话。今天外面略有雾霾,能见度一般,窗玻璃上的倒影却十分清晰,江可舟透过自己这一侧恰好能看见叶峥。男人漫不经心地扶着方向盘,听电话时的侧脸却极为专注。他的面容英俊得模糊年龄,举手投足间的风度却奇异地糅合了稳重与洒脱两种气质,这使他看起来既有令人安心的成熟,却不落刻板迂腐,又带着多年优渥生活养出的潇洒。单看外表他已经有足够令人倾倒的资本,更遑论温柔相待时的加成,这么一想,自己被他牢牢绑在身边这么长时间,似乎也不完全是一纸合同的功劳。

    大概是被色相迷了眼吧。

    他正对着车窗出神,叶峥伸手扳着他的下巴将他脑袋转过来,眼里盈满笑意,对他做了个口型:“偷看我。”

    江可舟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汽车的尾灯,耳根发红,假装自己在认真看路。

    车流开始缓缓挪动,叶峥一边跟电话嗯嗯啊啊一边踩油门,支使江可舟:“帮我在盒里找张名片,应该姓是霍,恒瑞地产公司。”

    座椅之间有个盒子,一般用来放点零钱或过路费发/票。叶峥开的这台车本周大概还没来得及清理,攒了半盒乱七八糟的纸片。江可舟从中翻出被叶峥随手扔这的名片,正准备把一堆单据理一下放回去,突然被一张掉在膝头的纸片吸引了视线。

    那张票据上的抬头是西京甲所。

    虽然这些年来,叶峥再也没让他跟西京甲所沾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但那毕竟是彻骨之痛,不是嘴上说忘、心里就能轻易释怀的。

    江可舟对这几个字极为敏感,心里忽悠一下,心脏狂跳不止。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多少也有些长进,沉住了气,佯作无事地看了几眼这张单据,顺手把其他支楞出来的票据理好,一起放回了盒子里。

    那张票据是西京甲所vip停车场的小票。昨晚离开时顾纯开车,刷卡取票后连卡带票都放在盒子里,严知行和叶峥谁都没注意。江可舟八百年不翻一次盒子,谁知今天竟然这么寸,恰好就让他看见了。

    小票的打印时间是昨晚9点,可叶峥明明告诉他昨晚在兰庭应酬。就算江可舟不喜欢西京甲所,也从没以此要求过叶峥不许去。叶峥去就去了,何至于要提前费心编个地方来骗他呢?

    是怕他多心,还是真有什么事情必须瞒着他?

    叶峥又聊了一会儿,挂掉电话,看见江可舟直直看着窗外,偏头笑道:“怎么不看了?没事,不要钱,可以随便看。”

    江可舟被他一声叫回神,心头狂跳稍微平息了一些,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钻了牛角尖。实在是前一阵事太多,让他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神经紧绷。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怕看花了您老的妆,还是省着点吧,晚上回去再看。”

    车子拐了个弯开到公司门前,刹车停稳。江可舟拎过自己放在后座的包,准备开门下车:“那我先走了……嗯?”

    叶峥拉着他不让走,意有所指地盯着他嘴唇看。

    江可舟被气笑了:“公司门口!让人看见我还混不混了?!”

    叶峥:“离咱们最近的人还有十秒走到车前,你看着办……要不我来?”

    江可舟咬着后槽牙,扑上去闪电般地在他嘴上啾了一下,连滚带爬地跑了:“再见!”

    叶峥隔着车窗对他微微一笑,掉头开走了。

    江可舟上午没什么事,于是自我开导了一番,给早晨看到的西京甲所的票据找了个合理借口。途中接到赵恩的电话,说是家里孩子发烧,上午请假去医院看病。江可舟见过他家囡囡,是个漂亮乖巧的小女儿,便免不了多问了几句。

    赵恩的语气倒还轻快,孩子只是换季时有点感冒,吃点药退烧就好了。他话锋一转,突然神神秘秘地道:“你猜我在医院看见谁了?”

    “谁?”

    “小韩。韩煦阳,你还记得不?”上次公司门口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大楼都知道他们公司有个撒泼好手实习生,赵恩更是深知两人恩怨,此时语气里不免带了点幸灾乐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说是被人从大街上捡到、当精神病送进医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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