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景衣传》死别

    “各位意下如何,两个小矮子打有什么看头,我比他强壮许多,肯定会更精彩!”惊羽自信地笑道,等待着二楼的答复。

    二楼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突然有一个声音大吼道:“我们想看!”一时间支持声此起彼伏!是啊,看奴隶决斗不就是为了取乐吗,当然越精彩越好看。

    二楼的雅间内,蓝衣少年绕有兴味地勾起了嘴角,“有意思,他在保护他。”他的目光落到脸色惨白的小景脸上。

    惊羽了然地挑挑眉,下一秒足尖轻点,身影鬼魅地消失在原地,嗜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突然出现在嗜身后的惊羽已经利落地将他的脖子拧断,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软倒在了地上。

    小景几乎要站立不住,是这招!他每次教她使剑的时候她都会上当的这招!他同她嬉戏玩闹的招数,原来真的可以一招致命!

    空气一时间安静到凝固了,两秒后,二楼掌声雷动!看客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红发少年拧断下一个瘦小少年的脖子!

    惊羽定定地看向了小景,耳边看客们催促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景不知自己是怎样迈着机械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擂台,看着对面红发少年的眼眸,她觉得恍若隔世,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站在这样生死的对立面上——

    惊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红眸闪过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下一秒他朝着她飞身扑来——

    小景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拾起地上的匕首挡在身前。

    近了!近了!惊羽离她仅仅一息的距离!小景下意识握紧了匕首!

    她以为,眼前的红发少年会想每一次他们练剑那样,镇定自若,等到武器快要击中他时,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笑,再施展轻功从原地跳开,从她身后圈住她——

    可是他没有。

    惊羽的红眸中快速地滑过一丝什么,快到小景根本抓不住——

    “噗嗤——”是利器入肉的声音!匕首狠狠扎进入他的腹部!小景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看客们的惊呼声,调笑声,嬉戏怒骂声,一瞬间都消失了,小景只听到见自己的心跳声,眼里只有那双红眸——正如他们初见那日那样。

    惊羽紧紧地抱住了她,像无数次他同她调笑一样!

    “三年前……你救了……我……这条命……还给你……恭喜你……美梦成真……”

    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就像每次他和她交换秘密一样!

    小景忽然明白过来!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替她扫清障碍!再以自己的生命为基石,助她成为最后的胜者!这样,镇北侯副将,非她莫属!

    一瞬间脑子里走马观花闪过好多画面——

    她第一次杀人,他居高临下地调笑她;

    她站在木桩上,他挥着藤条扮演着严厉的老师;

    她挥剑砍向他,他笑嘻嘻地从她身后圈住她;

    他家人的忌日,抱着她在草地上哭,让她永远别离开他;

    她比武受伤,他怒骂她不争气,却从未停止对她的照顾;

    她和他比武论道,酣畅淋漓;

    他带她出逃,惊心动魄;

    他允她一世无忧;

    ……

    最后闪过的画面,竟然是在奴隶洞里,初见他时,他脸上的凤羽,展翅欲飞!

    “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步惊羽!独步天下的步!石破天惊的惊!片光零羽的羽!”

    “你太蠢了,你只有跟着小爷,才能享尽一世无忧!你放心,只要小爷有口粥喝,定不亏待你!”

    “你救过我,这条命,还你了。”

    还你了。

    还你了。

    还你了……

    小景呆呆地抱着惊羽坐在地上,手颤抖着抚摸上他右脸的刺金,她以为他会睁开眼睛,将她扑倒在地上,两人扭打成一团,就像他们无数次打闹那样——

    可是他没有。

    人悲伤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原来这句话是真的。

    莫衷大于心死。

    渐渐地有小厮来分开他们,小景下意识地抱紧惊羽——

    她的世界在颠倒,在破碎,在无声地疯狂呐喊——

    “这不是我梦想的,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我想要的不是什么副将之位,我只要离开这里呀!!我好恨自己没有告诉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那个偶尔幼稚,偶尔冲动,偶尔自恋,偶尔搞笑,偶尔煽情,偶尔正经的红发红眸,脸上的刺金像凤羽一样的少年——原来,再也见不到了啊……

    “不——”

    “惊羽!”小景喃喃着,喉咙发出了嘶哑的摩擦声。

    “惊羽!!”

    “惊羽!!!”

    “惊羽啊!!!”

    一连叫了十几遍,少女的声音逐渐由沙哑变得清晰!

    你听,我可以发出声音了,可是那个红发少年,再也不会睁开他狡黠的红眸看向她了。

    我初见他的时候,还是燕子归巢的阳春二月,那时风雨楼的三千桃花还含苞待放,可是现在,风雨楼的桃花都快落尽了!

    二楼的雅间,蓝衣少年执茶杯的手一顿——竟是名女子

    小厮欲强行将两人扯开,看客们在骂,在笑,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又有谁关心一个奴隶的死活,即使,他是那么出众。

    沉浸在剧烈悲痛中的少女警惕极低,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未曾察觉——

    “咚”蓝衣少年的手刀落在少女颈间,少女顿时失去了意识。

    少年身形修长,着蓝色云翔纹劲装,腰间别着一只青色的短笛。墨色的长发被紫金发冠高高束起,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皮肤因常年行军而显出健康的小麦色,不怒自威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紧珉的薄唇。

    他一身凌然正气,却偏生了眼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倒是将周身凌冽的气息柔化不少,左眼下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似乎蕴含着说不完的故事。正气与神秘,浑然天成!不正是奴隶们口中年轻有为的镇北侯,蓝府小少爷,大司马副将蓝晨奕

    一双星河流转的乌黑琉璃眸,此刻正紧紧锁在昏迷的少女身上——

    “今日起,她名唤景衣。”少年淡淡的目光落向风雨楼的窗外,看来,要起风了。

    景衣,蓝景衣。

    以吾之名,冠子之姓。

    “晚景凄我衣,秋风入庭树……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寓意。”同蓝晨奕一同前来的英气少年喃喃道。

    “她身如浮萍,本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蓝晨奕低下头,伸出手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要想改写命运,靠的可不是一个寓意绝佳的名字。”

    彼时的蓝晨奕没有想到,多年后,“蓝景衣”这个名字,会响彻整个风国乃至脚下的整片大陆,更会——在他的心尖上起舞。

    风雨楼外刮起了一丝风,如少年低声的呜咽,又如亡灵的叹息。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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