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璎低眼一看。
被班主任艾蓉拍到办公桌上的那份卷子，正是这次月考她做的英语卷子。
满分150，卷子上的分数是148。
就写作扣了两分。
英语卷子就是这样——
前面的题都是死的，只要把正确的选项和单词填上去，就可以拿满分。
作文题不一样，具有开放性，写得再出彩也不容易拿满分。
不过，这份几乎可以算作满分的卷子出现在一班二班那样的实验班，并不让人觉得奇怪。
这148分的英语卷子，是年级最差的那一个班里的学生考出来的，就太让人大跌眼镜了。
知道项璎是十班的学渣，又见过这份卷子的老师，几乎都不相信她是凭自己的实力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把答案带进考场的，但她一定是作弊！
昨天下午，卷子改出来的时候，一个办公室的英语老师都在讨论这件事。
英语成绩最高分，年级就出了两个，一个在实验一班，另一个就在十班。
而身为十班班主任的艾蓉，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有多光彩。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怀疑她的学生是做了弊才考这么高的分。
她的这张脸，都丢到其他班的英语老师那里去了！
在被艾蓉质疑之后，项璎非常真诚的说：
“这考试卷子，是我自己做的，没人帮我。”
艾蓉脸上铁青一片。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咚！她猛地敲了一下桌上的卷子，声音也陡然拔高，“没人帮你，那就是你用了其他作弊的方法！你要是没作弊，怎么可能会考这么高的分！”
项璎真想问她手疼不。
刚才那一下，听上去可不轻。
她心平气和的说：“我没作弊。”
艾蓉变本加厉的向她发难：“这次考试，英语的答案，你是从哪儿弄到的，还不说实话！”
“想听实话成，那我就让你听听我心里的大实话。”项璎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容，翻动着桌上的英语卷子，不冷不热的说，“艾老师，别人不相信这分是我考出来的，您还能不相信吗我成绩没那么差，初升高的时候，我自己估过分，我就是进不了一二班，也能进重点三班。要不是您为了把您女儿送到好班去，改了我的分数，把我的名额取代了，我现在能这么荣幸的当您手底下的学生吗”
艾蓉拍案而起，铁着一张脸怒视项璎，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项璎，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女儿是她凭自己的实力考到重点班去的！你自己考砸了，你怪谁！”
项璎毫不畏惧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改了我的分数。我不觉得到了高中之后，你还能这么神通广大。”捕捉到艾蓉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她轻声一笑，“艾老师，就因为这件事，我会记您一辈子。您哪天赶在我前头驾鹤西游了，您的音容笑貌也会深刻的留在我的记忆里。被一个人这么记着，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个屁！
恐怖死了好伐！
艾蓉僵在那里，似乎不知所措。
项璎继续笑着说：“以前我觉得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权没势，反抗不了你们这些手段卑劣的大人。现在我想通了，反抗一下又能怎样呢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头破血流一败涂地。反正我一无所有，赢了，我能变得更好。输我也输的起。总之，我不想妥协了。以后我会用我自己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我项璎，不是学渣。至少渣得不是那么彻底，还有救。”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艾蓉气急败坏，夺过项璎手上的卷子，手带着卷子一并要往她脸上甩去。
就在这时，办公室进来了一人。
“艾老师——”进来的是一班和二班的英语老师赵静。
赵静躲在办公室外面有一会儿了，觉得这会儿进来正是时候。
被赵老师言笑晏晏的看着，艾蓉尴尬的放下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极为不自然的笑容。
她有些紧张失措的说：“赵老师，你们一班今天的早读不是英语么”
言下之意，赵静老师这个时间应该在一班的教室。
赵静非常友好的笑说：“艾老师，我是来找你借你们班项璎的卷子。她的卷子是我改的，我看她的作文写得不错，甚至比范文还好。我把她的作文拿到一班去念念。给我抄一份也行。待会儿应该会有其他英语老师也来找你借项璎的卷子。”
此刻，那份炙手可热的卷子，就在艾蓉的手上。
卷子已经被她抓皱了。
“赵老师好。”项璎向赵静表现出了学生对老师该有的尊敬和礼貌。
“你好。”赵静回道，还补充一句，“这回考得不错。”
她显然知道在这间办公室跟艾蓉叫板的这个学生，就是项璎。
项璎看着赵静。
她眼前的这位赵老师，就是这次考试大部分同学口中的那个“无情的出卷人”。
这次考试用的英语卷子，就是赵静出的题，对英语只有高一水平的同学来说，确实挺难的。
艾蓉并没有将项璎的卷子交到赵静手上。
她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赵老师，项璎作弊这件事，还没查清楚呢”
“想要证明她有没有作弊，这还不简单——”赵静说话温温柔柔的，却透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味道。“一模一样的卷子再给她一份，让她重新做一遍。我这里正好有一份——”
赵静去她那张办公桌上把新卷子拿到艾蓉和项璎的面前来，还把笔准备好了。
“项璎同学，你就坐我这儿来，把卷子重新做一遍，艾老师监督你，你没问题吧”
赵静把一切都给项璎安排好了。
接下来，就看项璎要不要抓住这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项璎当然不会错过！
“我没问题。”
项璎从赵静手上接过笔，刚坐下来就听赵静又说：
“听力不用做。你把听力后面的题做了就行。直接把答案写卷子上。”
“谢谢赵老师。”
向赵静表示过感激之后，项璎拿着笔坐下来，开始埋头做题。
赵静拿走了艾蓉手上的那份卷子。
在离开办公室前，她笑着对艾蓉说：“艾老师，那你先看着，我去给一班上早读了。早读结束，我再过来。”
艾蓉对赵静强颜欢笑了一下。
早读还没结束，项璎就按照赵静的要求，把卷子做完了。
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在和艾蓉大眼瞪小眼。
她看得出来，艾蓉很慌。
慌就对了。
艾蓉对项璎冷笑：“项璎，不要你以为你这次考的好，你就能十班出去了！”
项璎也笑，自信中带着挑衅：“我知道。只有期中和期末考试，才会重新按照学生的成绩分班。这次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月考。以后大大小小的考试，我每场考试都会全力以赴。我以后的成绩都会比这次好。”
她瞄了一眼艾蓉那只没得逞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非常惋惜道：“你刚才那一巴掌，要是打过来多好。我就能捂着脸哭着去找年级组长，为自己争取一下，说不定这次我就能分到别的班去了。”
艾蓉强忍着怒火。
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
老师们陆陆续续回到办公室。
赵静也回来了。
这一回，也是她亲自批改项璎做的卷子。
答案令她非常满意。
“不错。做的都对。这回作文写的更漂亮。项璎，我相信你没有作弊。”
艾蓉还企图混淆视听：“赵老师，这样就断定项璎没有作弊，也太草率了。这份卷子，她在考场上已经做过一遍了，答案可能早就背下来了。说不定她在考试前，就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了！”
赵静似乎很好奇：“那是谁把答案给她的呢”
艾蓉说：“这次考试英语成绩的最高分，是你们一班的顾天深。项璎跟顾天深一向玩的很好…”
赵静打断艾蓉：“艾老师，你这意思是说，这次英语卷子的答案，是顾天深在考试之前给项璎的。那谁又在考试之前把答案给顾天深的呢该不会是我这个出卷子的老师吧”
艾蓉慌忙道：“没有没有！赵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静笑了笑。
一班的英语课代表许沛抱着一摞作业本站在办公室门口喊道：
“报告。”
赵静：“进来。”
许沛是过来交他们班英语作业的。
她把作业本放赵静办公桌上。
“赵老师，就顾天深的作业没交。他说的他的作业本被撕了。”
一旁的项璎愣了愣。
撕顾天深作业本的罪魁祸首，好像就是她。
项璎心虚道：“他完全有时间可以重写一份啊。”
许沛看她一眼，而后对赵静说：“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说，心情不好，不想写。”
“你回去告诉顾天深，把我考试前留的作业写十遍，放学之前交给我。”
赵静果然无情。
项璎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我去去就来。”
留下这句话，项璎离开了办公室。
她昨天是撕了顾天深的作业本，没想到她撕的那几页正好就是顾天深的作业。
她还是比较有公德心的，昨天在考试开始前就把贴门窗用的那几页作业纸拿下来了。
幸好她还没扔掉，把那几页纸收进了书包里。
项璎带着那几页作业纸，重新回到办公室，发现顾天深竟也在。
顾天深看她一眼，然后孩子气的别开了视线。
项璎把他的作业交给顾天深。
“赵老师，这是顾天深的作业。”
艾蓉阴阳怪气的问：“项璎，顾天深的作业，怎么在你那儿啊”
项璎一听就知道她是想拿作业的这件事把她和顾天深捆绑在一起。
这样一来，艾蓉再说起顾天深帮她作弊这件事，就显得更有说服力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
项璎清者自清。
她毫不避讳的承认：“顾天深的作业，我撕的。”
赵静看了一下项璎带过来的那几页作业纸，确认作业纸上的确是她留的作业，也确认上面的字是顾天深的无疑。
“既然作业交上来了，就不罚你了。”赵静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艾蓉，转而又对顾天深说，“顾天深，十班的班主任艾老师说你帮他们班的项璎作弊。有这回事吗”
顾天深说：“没有。”
艾蓉看着他，似乎是殷切的希望他嘴里能蹦出点别的什么来。
可除了那句“没有”，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等不到别的话，艾蓉觍颜笑道：“赵老师，你看你误会了不是。我之前那话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我们班项璎和你们班顾天深走得太近了，这男男女女的，又都是学生，影响不好。”
听了她这一波强行解释，项璎笑了，“艾老师，你不如干脆说，我这次英语考的分数给顾天深一样，是我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得了。真的不用绕那么大弯子污蔑我俩的关系。你这样才是影响不好。”
“项璎！”艾蓉发作了，“老师们说话，哪有你这个学生插嘴的份儿！”
“即便我身为学生，又怎么了，听到身为老师的你辱我清白，我就站在这儿甘愿受着，任你抹黑我，什么话都不说才是对的吗。艾老师，您要慎言啊，别忘了您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
项璎跟艾蓉杠上了。
在艾蓉又要发作前，赵静不温不火开口：“艾老师，你们班出了个成绩这么好的学生，我看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啊。真要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班的项璎是作弊才考的这么高的分，你身为十班的班主任，脸上也无光吧。你这么着急的想要证明她作弊，正要证明出来什么，你这不是自己踩自己的脸吗。”
这一番话听上去是为艾蓉好。
可艾蓉知道，赵静这是在帮着项璎说话。
她还知道，她要是揪着项璎作弊这件事不放，那有些事就兜不住了。
见艾蓉无话可说，赵静自作主张将项璎和顾天深放回去了：
“你们俩回去上课吧。”
“老师们再见。”
项璎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听到赵静点了她的名：
“项璎，我期待你今后的表现。”
和项璎一起离开办公室的顾天深也对她说：
“放学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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