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便是在了一处,心里想着的,依然是别人……我……”
明安郡主忽地抬起头来,叫道:“你是怕我对你不起?”凌琛脸色一白,知道是自己话没说清楚,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其实我……”饶是他心思剔透绝伦,对这千回百转的情之一事也只能束手无策,只觉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他本就体虚气弱,一急之下,心慌气短,忽地呛咳起来。守在外面的黎儿与娄永文听见,心知不好,焦急万分,却碍着明安郡主脸面身份,万不敢进去打搅。
幸而明安郡主素性爽快,不是那等一味使小性儿的骄纵女子,见凌琛咳得撕心裂肺,早将方才纠结扔到一边,连忙过来与他捶背,问道:“子谦你怎样?”想要唤人。凌琛连忙举手止住她,按着勃勃乱跳的胸口,吃力道:“没……没事儿,歇一歇便好……”
明安郡主轻轻为他捶打一刻,凌琛大口喘着气,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气,伸手去取案上茶盏,微微侧身,忽地嗅见了身侧女子身上极细极幽的丹桂香气,正是自己惨死的母亲常用的胭脂香……他手一颤,差点儿泼翻了手中茶盏。明安郡主一见之下,连忙伸手帮他稳住。
两人手指相触,都是一震。明安郡主俏脸通红,连忙缩手。凌琛不知所措,端茶胡乱喝了一口,发现因两人说话太久,茶水已经凉得透了。正要将茶盏放回桌上,明安郡主已伸手接了过去,默默地将残茶泼在书案边的一盆燕草之中,在盏内续了热水,重又端到他手边。举止温顺体贴,便如妻子在侍候自己的夫君一般。
凌琛闭上眼睛,只觉身侧心间萦绕着的,尽是那温柔娴雅,椎心刻骨的宫内御制胭脂香……他暗哑地低声问道:“阿玖,你可有想过:嫁给我之后……会如何?”
明安郡主低下头,半晌,终于喃喃道:“自然……是想过的……”她小声道:“你放心……我嫁给了你,便是凌家的人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不让你为难……你若别有心仪之人,要纳她回府,我也会……也会好好地待她……”她再是明快爽朗,也终是未出嫁的女儿家,说起这些私密言语,已是羞得无地自容,连声音也发了颤。凌琛叹了口气,打断她道:“阿玖,我问的不是我自己,是你。”
明安郡主不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他一眼,道:“我……说的是我自己啊?”凌琛低声道:“你都是在为我打算,想过自己没有?”明安郡主一滴泪珠啪嗒落在衣襟上,小声道:“我……天下女子成了亲之后,都是一般,有什么可想的?”
凌琛苦笑,道:“怎会一般?”他慢慢折起那张信笺,放在桌上,道:“若是一年以前,你我父王有联姻之意,我定然会娶你为妻。虽然与你无男女之情,但有了夫妻之义,我自然也会尽一个作丈夫的责任:与你洞房花烛生儿育女。便是出去拈花惹草,纳妾宠婢,也会顾着你这正妻的身份脸面——只怕咱们俩会吵吵闹闹,稀里糊涂地混一辈子。你会作为世子妃,王妃,甚至最后在你的儿女孝顺之下,以王太妃的身份,尊荣富贵的过一生……”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案边,伸手抚弄那盆青翠欲滴的燕草,将那如丝一般蜿延伸展的叶片在手指上绞扭了几圈,看着那细叶柔顺地缠在自己的指间,缓缓道:“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跟清河伯父之间,便是结盟,也必然会戒备万端,一有机会就要斗个你死我活。因此,我与你成亲,也只是为了有人质在手,要挟清河伯父……我不会亲近于你,不会让你生下我的孩子,让清河伯父与我的对局之间出现新的变数;你只能在我的府中,孤苦伶仃的苦熬富贵日月……如果我有朝一日事败身死,你便要以罪孥之名,没入掖庭;连清河伯父也救不了你……算了吧阿玖,男人们的征伐厮杀,勾心斗角,阴谋背叛,为什么最后却要你们女人来承担责任?”
明安郡主一开始还怔怔地听他说话,只觉那语凋凄冷,历历如绘,到得后来,她再无法忍受他所描述出的一副副薄命女子人生,直是泪下如雨,哽咽道:“那也是……女人的命……子谦……你说这些……做什么……”
凌琛叹道:“既然历朝历代的宫闺之中,已经活埋了无数这样的苦命女子,又为什么要再加上一个你?——阿玖,你回金陵去吧。我不会答应清河伯父联姻之请的。”明安郡主听言,心中一急,冲口叫道:“子谦!”
但是她有万般恳求,也被凌琛转回身来时展露的温和微笑堵进了喉中。她听着凌琛柔声道:“别说了,阿玖,你是个好女孩儿,不该搅进这些生死莫测的天下事中来。你该当等着那个爱你宠你的人,保护你,疼爱你一辈子——那杨天威要是当真心系于你,就应该体会得到你体贴他为难的心意,也会明白你现在处境艰难——他要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会回来找你,保护你,安慰你,永远不让你再象今日对着我这般,流这样多的眼泪……”他微微叹息,道:“天下痴情遗恨之事太多,也太苦了。阿玖,你现下既还能有机会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就不要自己把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给葬送了吧……”
明安郡主听他谓叹,她也是灵慧过人的,已有所感,犹豫着伸手抓住了凌琛的袖子,低声道:“子谦……你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来?你……也在为什么人伤心遗恨么?”
凌琛别过脸去,道:“别说这些了,你答应我,好好的回金陵去么?”
明安郡主看他一刻,低声道:“子谦,你真要跟我父王拼个你死我活么?”
凌琛笑道:“你不必为清河王爷担心,他三十年前纵横天下,哪有那般容易便言败绩?更何况潼关守军在西原一带虎视眈眈,朝中并不是没有明白人啊,岂会让你父王孤掌难鸣?”明安郡主反手抓住了他瘦骨伶仃的手腕,问道:“你呢,你怎么办?”
凌琛大笑,笑声中没有欢乐,但是满怀骄傲决绝,道:“我父王毕生最遗憾的事情,便是当年他率兵扫平西北,而清河伯父与先皇转战东南,大浩三大名将,一直没有同场争锋的机会。因开国第一名将之位,他总觉得自己忝居了三十年——”
他挺直了削瘦的身躯,如一柄出鞘的精钢利剑,那一刹那间明安郡主觉得自己仿佛重又见着了当年那个搅闹长安,意气风发的北平王世子。但是现在的凌琛所面对的,不再是长安城里的宫禁城防,而是整个天下兵锋所向。
她听着凌琛声音中笑意飞扬,清朗坚毅地道:
“我是父王的儿子,兵书战策,沙场征伐,俱得他亲传,岂能堕了他一世英名?——你转告清河伯父:这一战请他不必手下留情,我要替我的父王,完他毕生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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