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惊雷炸响,众人皆被震得目瞪口呆,独孤敬烈还在平板地道:“滦川公已安排好后事,想要安静上路,现下已经睡着了,你等入帐时手脚轻些。”
他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谈论凌琛生死,北平府军将们哪里能忍?前锋骑营统领左明征平素最敬服凌琛,几年前他初入骑营,还在伍中做锋骑的时候,在一次与北戎的遭遇战里马匹中箭受惊,陷入草泽。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凌琛看准地形,率部越过一处芦苇荡,偏师突入北戎战阵,硬是用套索挠钩将以为要当俘虏的他给救了出来。此役凌琛亲自殿后,退军时连连反击,挑死两名北戎骑将,缠斗震慑得北戎军不敢追击。自此之后,左明征心里眼里只认凌琛一人,连北平王都要退一射之地。自打听说凌琛野塘江遇伏之后,他早对禁军痛恨难忍。此番能在独孤敬烈指挥下作战,一是北平王军令难违,二是邹凯劝说“独孤将军与小公爷有兄弟同命之谊,你要是违了他的将令,日后怎么见小公爷?”他方才忍得迸碎钢牙,拼命和血往肚里吞。如今听着独孤敬烈这样冷淡述说凌琛后事,他哪还忍耐得住?怒喝一声:“操你娘的,你他娘的才要上路呢!”呛啷一声,佩刀出鞘,兜头盖脸,直向独孤敬烈劈来!
众人大惊失色,却也来不及阻拦!左明征刀至中途,忽觉刀锋如入钢钳,生生停在独孤敬烈面门之前!独孤敬烈骈指借力使力,执住他刀刃,对离自己天灵只差一寸的雪亮锋刃视而不见,淡淡道:“你杀了我,滦川公交待与北平王爷的遗言怎么办?”
禁军侍卫们团团围上,邹凯也连忙上前,将左明征拉开。对独孤敬烈正色道:“将军,这几日你一直不准我们见小公爷,现下忽地便说小公爷性命……难保。你这样做,兄弟们岂能信你!”他咬牙狠道:“你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我家王爷?”
独孤敬烈平静地看着帐中诸人,神色丝毫不为所动,谁也不明白这位深沉的将军究竟在想些什么。一边的周至德却忽地插言,道:“你们信与不信,脉案药方摆在那里,哪做得假?凌小公爷中了温郁渎下的慢毒,无药可解。便是北平王到此,也只能认命罢了。”左明征被邹凯钳住了双臂,恨得怒吼,道:“你他娘的胡说!”
邹凯却比他心细,这几日来他苦缠为凌琛诊病的周至德,虽然常被周至德歪缠的头昏脑胀,但是周至德既然话多,他从话缝儿里还是分辩出了些许消息。因此对周至德道:“你说的慢毒,便是‘鹿回头’吧?那毒草当真无药可解?”
周至德双眼一翻,道:“医经载药一千八百味,‘相生故相克,修合看顺逆’。‘鹿回头’也是药中一味,岂有解不了的道理?在丸都城我已摸透了‘鹿回头’的性子,其阴有如金箔,镇心摄魂;中了此毒,当用开心散冷的菖蒲花为君,辅以……”邹凯不耐烦道:“谁听你背药书!既然能解,你为什么不为小公爷解毒?”
周至德一被人打断说话,立刻有气,当即**顶回来,道:“谁说他只中了‘鹿回头’?我一直在为他用这济解药,可是效用不显——他神志清醒之时,早与我说过了:温郁渎与他服的药,名唤‘解忧’,当是用‘鹿回头’为主,佐以其它异毒炼制而成。我不知道辅助之毒的药性,如何解法?”他瞪着邹凯一干人,道:“一进浞野城,独孤将军便令你们去搜寻温郁渎的随身物品,你们可曾找着过一粒‘解忧’?”
邹凯松开左明征,怔怔站在当地,北平府众将亦无言可答。周至德见自己辩舌如刀,将一干凶横悍将尽镇在了当地,得意洋洋,道:“凌小公爷如今,大约还有一日一夜的时间,今夜之内,你们若能寻出一粒‘解忧’来,只怕还有可为!若找不到——”
左明征一把将佩刀插回腰间,抹一把脸,对众人喝道:“走!便是把浞野城翻过来,也要找着那狗娘养的毒药!”众将应和一声,往外闯去。
独孤敬烈木然地瞧着他们的背影,几日之前,他已命他们将浞野城里城外,俱翻了个底朝天。连温郁渎的亲卫都拷问了一番,却无人知晓有“解忧”这样药。凌琛清醒时,亦曾说过:此药温郁渎贴身携带,决不假手他人。且凌琛隐隐约约记得:温郁渎淫辱他时,为了不扫兴致,仿佛已喂他服下了最后一粒“解忧”……
独孤敬烈疲惫地挥了挥手,禁军侍卫们知道他是要一个人留着,便纷纷退了出去。他缓缓在座椅中坐下,双手插进头发,狠狠钳住自家头颅,疼得全身发颤。
他的凌琛啊……上天残忍如斯,要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掐断他的最后一丝生机……独孤敬烈觉得自己胸口堵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他虽然已经下定要决心要陪着凌琛去死,但是眼睁睁看着曾经快乐飞扬的凌琛,如今只能毫无生气的等待着死亡,实在是人生中最深重的折磨……
他咬咬牙,站了起来,最后的时光他得陪着他走过。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他独自一人面对地狱里的飒飒阴风……他会怕冷……
有侍卫进帐回禀事务,独孤敬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顾自地向外走去。那侍卫惊得拦在他面前,道:“将军……将军!北平王派人送信来了!”
“北平王”三字,令独孤敬烈脚步一顿,他终不能对北平王的军令无动于衷,怔了一刻,终于缓缓道:“请使者……进来吧。”
来使竟是方文述。原来独孤敬烈以为方文述要向自己父亲求取功名,对他厌恶之极,所以回防武州城前直接将他交与了北平王处置。不想这一下歪打正着,方文述本就想躲开独孤家族,将北戎王城诸事报与北平王凌毅知晓。见自己到了北平王手中,直是大喜过望。他与北平王彻夜长谈,将来龙去脉一一说知。凌毅怜他为寻亲吃尽千辛万苦,又在北戎腹地受尽诸般委曲,且至情至性。因此既往不咎,留他在军中参赞。方文述方知凌家人容人之量原来也是家传禀性。他自负绝世才华,本是视天下英才如无物的,现在在北戎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又见识到这般海纳百川的王者气度,方知自己管窥蠡测,空自才高八斗,无处可用,也只是自误而已。因此竟死心塌地为北平府军效力起来。此番派他来见武德将军,也是北平王有意要为两人解开其中误会的一片好意。
他捧着北平王亲笔书信和一个铜匣,率着部属进帐,正要向独孤敬烈问好。却见武德将军自帅案前慢慢站起,本是毫无表情的刚硬神色,忽地出现了一个极惊,极喜,又极惴惴不安的神情。别说方文述不曾见过,便是随着武德将军数年的心腹侍卫,也不曾见过武德将军有过这样复杂难言的神色!还不等方文述开口问话,武德将军已纵身跳过帅案,一纵而闯入他背后的部属之中,闪电般地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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