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他的夫人一听这话,更是大怒,放泼道:“老畜生你果然想与那干贱女人生儿子!啐,也不瞧瞧自己成不成!”骨都侯喜大怒,一把掀了几案,砸了不少家具,气冲冲地避到里帐去了。
他虽然恼怒,但是却依旧知道要先为自己算计一番。浞野是北戎三大部族之一,长守北戎南方重地,与北平府军对持,极得历代北戎王的看重。骨都侯喜能在一干众蛮勇贵族中,坐稳了这个位高权重的族长之位,却是因为与当年在北戎王位的母子之争中,果断支持了温郁渎的原因。现下他的靠山北戎王已经下令要好好款待大浩使团,那无论使团如何闹事,他都得三思而行。且滦川公此来,实是有仗势欺人的势头,北平府军在边境处俱是严阵以待,一有冲突,自己所领的浞野一部便是首当其冲。他年老体衰,早不愿意战场劳苦。因此想了半日,终于决定还是先忍了这口气,先与滦川公周旋,待过几日王驾驾到,再诉苦恼不迟。
打好主意定住心神,衰颓的老头子终于发觉外帐安静得异常,他连忙起身出帐查看。刚出大帐,便有一名满身是血的侍卫奔了过来,叫道:“大族长,夫人召集部众,要去杀大浩使团了!”
骨都侯喜又惊又怒,抄起手里的拐杖就狠狠地砸了过去,喝道:“什么!”那侍卫吭都没吭一声,就被沉重木杖砸中额头,当即倒地。帐外守御的侍卫瞧了,脸上都有些不豫之色。骨都侯喜原地转了两个圈子,方想到自己须得阻止这场大乱,要紧对侍卫吼道:“拉马来!”
话音未落,便听城中四野都有长号呜嘟嘟响起,骨都侯喜听得脸色大变,这是北戎部族中最紧急的召唤令!部族诸亲贵听到号角之声,立时便得带领家丁和族兵,到族长身边来组成部族的军队,为部族而战。
此时的长号只奏了三波,乃是普通的召令,只需要召集浞野城方远百里远近的族人。但是浞野是北戎大族,便是这样的普通召令,也能凑起一支上万人的骑队。对付区区一个大浩使团,自是不在话下。便是使团中带的护卫骑兵尽是北疆精锐,众寡悬殊之下,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骨都侯喜踩着军奴的背爬上马背,率着只剩一小半的侍卫队伍,向大浩使团所居的楼寨驰去。
大浩使团下榻的楼寨在城东,与北戎贵族们常住的地方一般。最外边是木栅栏,周围设三道岗楼,下面则是一道深深的壕沟,内里则密层层的布满守御的土包,惟面对栅门处有一条道路可通内里。里面方是一圈圈的营帐。最里边则是一座两三层高的原木小楼,却不是为了居住,而是聚集议事,或登高望远的所在。
现下那座楼寨已被数千名北戎骑兵团团围住,推挤着一人多高的栅栏,吼声震天。但大约是因为部族首领并没有正式下令,因此并没有使用弓箭撞杆等物,也没有掀翻那结实的木栅栏。骨都侯喜的夫人正骑在马上,被数十名女兵围护着,有些狐疑地瞧着寨中。骨都侯喜见事情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举目望去。却见虽然大敌当前,寨中却仿佛空无一人般,壕沟及土包处皆见不着半个人影。岗楼上的北平府卫队士兵,虽然架好了数架强弩,盾牌防护周全,却也并没有如临大敌之状,都在悠闲的或坐或站,仿佛看戏一般地指点着围在栅栏外的北戎人。
骨都侯喜虽不明北平府军之意,但他的当务之急,是约束住自己的部族。立即放马冲进军中,对着夫人吼道:“你在做什么!”又对几名围过来的族中首领喝道:“把你们的人带回去!这是要做什么!”
他夫人本是见北平府军举止奇异,一时犹豫,不曾下令攻寨。没想到丈夫这般快就赶了过来。她既已决心复仇,哪能功亏一篑?当即劈手自背上取下长弓,搭上一支响箭,对着远远的寨中木楼射了出去。骨都侯喜正要怒吼,便见他夫人身边的女兵已全部弯弓搭箭,箭尖已经指向了自己!吓得一个冷颤,将喊叫声生生咽了回去。
那箭簇所带的尖利哨音便是攻击的讯号,四周呐喊助威的士兵们一听之下,精神大震,立时山呼齐喝,齐齐退后,刀出鞘,箭上弦,几架投石机也被蛮牛拉到了寨边,凝神戒备,只待攻寨。数十名力士上前,挥起手中戈矛,钩住那以原木结成,上覆生牛皮的坚实木门,发一声喊,下死力一拉,便听一声巨响,那坚硬如铁的木门上,数处牛皮已被崩断,立时就要门破寨摧!岗楼上的北平府军却还是不慌不忙,只将强弩调好了方向,只待北戎人进寨。
正在千均一发的时候,忽然数十骑飞驰而来,骑上军士俱穿白袍,手持火焰形的绣金折羽牙旗,绕着人群飞驰喝道:“大王有令,放下兵刃,否则作叛逆论处!”
在近几年中,北戎国内的“叛逆”,几乎就是灭族沉河的代名词。而北戎王近卫的火形牙旗,则是死亡的象征。浞野各亲贵一见之下,尽皆胆寒。便是围寨的下等军士,攻门的力士,也情不自禁地退了下来。
骨都候喜夫人一见之下,恼怒地大呼:“给我攻……”一语未完,两名驰至她近前的白袍军士一左一右,长刀挥出,一刀劈开她身侧的女兵,另一刀挟着迅猛风声,立时将她拦腰劈成两截!
此时已近黄昏,远远的,数百只牛油火把燃烧起来,如两条长龙般蜿蜒伸展,与夕阳的余晖一起,映照着北戎王温郁渎的御驾,急促地往大浩使团的楼寨之前,奔驰而来。
第6章 看相与观人
虽然北戎王亲至,但是岗楼上的北平府军却极难说话,道是除非攻开栅门,否则不会放任何一名北戎人进寨。温郁渎策马亲到门前喊话,终于将北平王世子卫队领邹凯给唤了出来。却道北戎王须得散去军队,只带身边数名亲卫入寨,方能请见世子。
火把照耀之下,将温郁渎深沉的眉眼映得明暗不定。良久,终于点头道:“好。”令自己的亲兵句黎军帮着骨都侯喜,震慑住浞野部的部族,散去了围寨的军队。自己则带着三名亲卫,干脆在邹凯面前解刀弃箭,大大方方地策马进入了寨门。
他们刚穿过壕沟木桥,忽地从深深的壕沟下方传来了一股剌鼻的气味,温郁渎不禁停下了脚步,问头前引路的邹凯道:“可是火油?”
邹凯冷冷一笑,道:“火油三分,硫磺三分,剩下的几分,也尽是些好东西。”温郁渎微微一笑,知道这些不能说的“好东西”已足以将外面数千浞野士兵烧死在壕沟之内了。
他跟着邹凯穿过数层营帐,到了中心的一座大帐之外,邹凯进帐通禀,出来后道:“世子请北戎王进帐相见。”温郁渎一笑,大步走过两名侍卫恭敬撩起的帐门,踏进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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