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说:“开阳,幸好你恢复仙体后,性子没变回去,要不然我又要倒大霉了。”
“那我以前什么样?”叶析问。
“这么说吧,天界里数你心眼最多,最懒,最邋遢,最风流浪荡,连嫦娥都敢调戏……”辅还在扳着猫爪子数,叶析已经满脸黑线:“你说的是骆柯吧?”
他蓦然僵住,忽然想起在梦中几次见到的、跟自己长着同样脸孔的那个开阳,分明就是披着“叶析”外皮的骆柯!
惊惶地瞪大了眼睛,叶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大胆的揣测,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叶析,你怎么啦?”辅诧异地问。
叶析默然不语,脑子里急速运转。
他记得,年幼时普陀山的普惠禅师曾经给他算过命,说他没有人魂和中枢魄,阴气太炽。而瑶光也说,开阳给了莲花精二魂六魄,也就是说……转世的莲花精少了一魂一魄。恢复了仙体,他却始终没有关于开阳的任何记忆。
天!错了,全都错了!
他才是莲花精转世,而骆柯才是开阳!
趺吻蝮创立巫鬼道,骆柯没有阻止,是因为他要利用鬼魅掩藏自己身上的仙气,而不是妖气。
毫无疑问,开阳偷偷更换了两个人的命格,并且封印了莲花精的记忆,才送他去下界投胎。
开阳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永远保护他。天帝曾经敕命,每一世,开阳都将杀死转世的莲花精。
他交换了两个人的命格,代替莲花精被自己的爱人杀死。
上万年前,开阳对莲花精说:“我会永远护着你的。”
这个承诺,他始终信守着。
这是神的契约。
怪不得他说:“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宿命。”怪不得,他不让叶析找他。因为,被泻出灵气、斩断慧根,只凭一魂一魄,他根本不可能再投胎转世。
叶析定在那儿,慢慢地、慢慢地捂住了不能置信的双眼,泪水顺着他的指缝哗哗溢出。
***
一个月后。
很好的天气,天空湛蓝,白云悠远。
不远处的枝头,几只灰色的小麻雀,歪着小脑袋,瞪着滴流乱转的漆黑眼珠,唧唧喳喳、欢快地叫着。
一人一猫,静静伫立在一块冰冷坚硬的墓碑前。墓碑下面,埋葬着叶析从千芰湖中捞出的骆柯肉身。
“你一直是个坏家伙,我实在不喜欢你,不过,我也不希望你有这样的结局啦。”辅抬起爪子,蹭蹭发红的眼角。
“你真是个坏家伙,”叶析哆嗦着唇角,重复辅的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幸福吗?就会快乐吗?我作为一个人的生命、作为一只妖精的生命,都是你给我的,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他使劲吸吸鼻子,伤心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眉目如画,漂亮得天怒人怨——那是他曾经深爱过、并且依然深爱着的男孩,有着最甜美的笑容,最蛊惑的声音。
叶析哽咽着,继续说,“我相信,就算找不到,可是你的灵魂也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徘徊,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就此消失不见。
所以,我会等你,一直等你。今生等不到,就来生,来生等不到,就继续等下一世……我已经把这一世的记忆,封印在了湘西血尸洞。所以,我不会忘记你,你也别妄想可以忘记我。”
他转身,一步一步走远。
阳光把他纤细的背影拖曳得很长,辅看了眼照片,叹了口气,也颠颠地晃动着四条小短腿,追了过去。
一阵微风掠过,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宁静悠远、空灵悱恻的箫声,无与伦比的透彻旋律,恍若天籁之音。如行云徜徉在空中,如流水盘桓在大地,绵延不去。
叶析抬头,纳闷地寻找曲子的来源。
这里怎么会有人吹箫呢?难道是吹给死人听?
牧野空寂,树叶萧萧。
叶析摇摇头,反正跟自己无关,他也懒得理会。
一人一猫,渐渐走远。
这时,一只枯干发黑、布满尸斑的手,从墓碑后面的封土堆里颤颤地、颤颤地伸了出来。
乌青龟裂的指甲、干瘪褶皱的皮肤,像老树枯藤或者某些鸟类的爪子。
叶析已经走到了墓园门口,恋恋不舍地回头。
距离太远,中间又隔着太多座坟丘,骆柯的坟墓已经看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对辅说:“走吧,我在网上订了机票,明天早晨我们就启程去湘西。如果骆柯还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他还能想起来,他一定会去血尸洞的。”
辅表示赞同地:“喵——”了声。
路边停着几辆等待载客的出租车,叶析抱着辅,就近上了一辆。
车子很快消失在盘山道的转弯处。
此时此刻,骆柯的坟墓上,一只吸食得鼓鼓胀胀的黑壳尸蹩,正从某个指缝里慢吞吞爬出来,懒洋洋爬向旁边的坟头。
那底下埋葬着一具更新鲜、更好吃的尸体。
而在那只刚刚被尸蹩饱餐一顿的手上,找不到一丁点属于活人的气息。
也绝对不可能令人联想起骆柯那修长白皙、漂亮紧致、适合做钢琴师的手。
箫声渐止。
如果这个时候叶析恰好从车窗里探出头,仰望天空,他也许会看到,距离地面几万米的高空,一朵状若温驯小羊的雪白云朵上,端立着一位金盔亮甲的俊朗男子。他的脚边蹲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色狼狗,穿着件漂亮的金丝软甲背心。
男子无疑是高大威猛、仪表堂堂的,只是额头正中间,比别人多了一只熠熠生辉的眼睛。
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箫,他冁然而笑:“莲花精,当年你救过我一命,今天,我就把这份沉积了数万年的恩情还给你,至于将来会怎样,就看你们两个的造化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束金色锋芒,蓦然自他额头间的第三只眼中迸出,直射入骆柯坟墓上探出的那只手上。
金光隐入肌肤,原本枯干发黑、布满尸斑的手疏忽间变得白皙光洁,丰满莹润。皮肤下枯竭干涸的血脉,鲜血又开始在里面泊泊涌动。
***
这天夜里,夜已经很深了,寝室内一片暗黑。
犹如天使撒下的黑色羽毛,美丽而幽静。
叶析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盯着黑乎乎的上铺发呆,全无睡意。
辅抱着尾巴,蜷缩在他枕头旁,胡子一抖一抖的,发出倦极的呼噜声。
行李已经收拾妥了,机票也拿到了,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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