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均沾》雨露均沾分节阅读3

    我张口结舌百口莫辩——我哪儿敢哪我!

    我在段明章面前强颜欢笑,一转身就提心吊胆愁眉苦脸,头发都掉了好多根。

    九月。十月。冬月。腊月。腊月初一,初二,初三……初七,初八,初九,初十。

    我最害怕的那天还是来了。

    然而段明章却很高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二十五岁寿辰,更是因为我两个哥哥率领的大军即将凯旋而归了。他早在头一天就叮嘱我:“明天场合庄重,怀真要穿得隆重些。”

    穿得太隆重它不适合逃跑啊!我挂着一张苦瓜脸,麻木地被人套上层层华服美饰。

    一切都好像和前世没有不同,只是盛大的宫宴上扬起的笑脸里少了一张。我低着头匆匆跟着乐平的步子往我的位置走,直到乐平停下步子,我也跟着停下步子。一抬头……傻眼了。

    这这这,这一定有什么不太对吧?!

    乐平是不是昏了头了,怎么能把我带到皇帝身侧的空席上呢?!

    我目瞪口呆,座下众人也目瞪口呆,只有段明章言笑晏晏。他眼睛里汪着抹醉人的笑意,问我:“怀真,今日是朕的生辰,你给朕备了什么寿礼呢?”

    我心下一惊,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完了完了,天天忙着担心自己是怎么死的,却把这茬给忘光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窘迫地摇头,真怕下一秒就要被阴晴不定的皇帝治个大不敬之罪;半晌却只听见他遗憾叹气:“不是答应会送朕寿礼的吗……既然怀真如此小气,这寿礼,朕少不得要亲自讨要了。怀真,你给是不给?”

    给给给!哪怕要我的命我都给!

    “那可真是朕今日收到最满意的寿礼了,。”他抚掌而笑,缓缓站起身来,执起我一只手:“朕今年二十五岁春秋,登基已有五载,天下昌定,已经什么都不缺了……只是缺个皇后。”

    “……”啥?!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正从中间缓缓裂开,挣扎着问:“皇上……决定立谁为后?”

    他一指亲昵地点在我鼻尖:“还要装傻么?我的怀真,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啥?!!

    “不然你以为,朕为何封你为长安侯?”

    “……”我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本朝律例,皇帝若要立男后,就要先赐下爵位,然后纳采、问名……

    “这不可能!”

    席上传来一声女人尖利的嘶喊。宸妃披头散发地站起来,钗环横斜、状若疯癫:“皇上……皇上,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父亲什么?如今你竟然……竟然……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你说的后果就是你父亲私自屯集以备谋反的两万人马的话,宸妃,”段明章冷冷开口,“——你不妨回头看一眼。”

    灯火通明的殿堂外响起金戈之声,刀枪碰撞,铁甲厮磨……渐渐汇集成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有两个人从容地迈过殿门,解下佩剑,跪地行礼:“臣容怀端/容怀方在下!圣上容禀,乱臣贼子已尽数伏诛!”

    满堂肃杀之中,宸妃无声无息地瘫软在地。

    直到被皇帝牵着袖子拉到堂后,我都依然如在云里雾里、根本搞不清状况。

    他看着我,我也瞪着他,好半天才壮着胆子问:“皇上,既然我哥哥们都回来了,……臣能回侯府去了么。”

    “回去做什么?备嫁?”

    我终于挣脱他的手:“皇上不要再拿臣开心了。”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怀真,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做了什么?”

    “……啊?”哪个时候?

    “你记不记得,你吻了我,然后把我打昏过去,剥下我的衣服。”

    !!!!

    我震惊地瞪着他,他则垂下眼去:“天启五年腊月十一日,我们在废弃的一段宫墙附近,被叛军追得无处可躲,几乎被逼入绝境。你忽然扑过来……吻了我,然后把我打昏过去,剥下我的衣服,让人带我走。”

    “……”

    “然后,怀真你,穿上我的衣服,爬上那段宫墙,让叛军误以为是我们要从那里逃出宫外……怀真,被箭射中的滋味痛吗?寒冬腊月掉到护城河里,冷吗?”

    我整个人打着寒颤,被他逼到墙边退无可退,直到最后被用力地按在他怀里。

    他继续用那种好听得让我发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说:“怀真,我绝不会让你走了。”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要啰嗦的废话

    不造大家有没有看懂。为什么蠢萌的受一直以为自己要死了。

    嗯……因为他的想法就是,如果皇帝再次遇险,他还是一定要为了皇帝去送死的。就酱~

    睡醒一觉开始写皇帝视角番外。问,皇帝攻你的情商为什么这么低?

    ☆、六

    番外·前世

    天启五年腊月十二日,定北侯率军还朝,一举平叛。乱臣贼子尽数伏诛,宸妃在自己宫内一根白绫了断了去。

    重归朝堂的皇帝宣布罢朝七日——这在这位励精图治勤勤恳恳的皇帝登基以来的五年里,是前所未有的事;就连太后薨逝的时候,皇帝也只是疲惫地揉着眉心宣布罢朝三日。

    皇帝裹着披风,沉默地站在宫墙下,看着侍卫们从河里打捞起一具浮肿变形的尸体。尸体的后心插着几支羽箭,血早就流干了,伤口被水浸得发白,身上还穿着那件慌乱中剥下来的明黄龙袍。

    穷冬腊月,漂着冰凌的河水一定很冷吧?

    皇帝沉默地蹲下身,小心地斩断箭矢。他不让任何人插手,从伤口处将箭镞小心地取出,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小心而密实地将地上冰冷苍白的人形盖了起来。

    那张浮肿变形的脸湿湿的,眉眼疏淡,嘴唇乌紫,于是他从怀里取出手帕;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手稳稳的,并没有因为凛冽的寒风而颤抖。周围的侍卫一个个把眼垂得低低的,于是就没有人看见,有什么东西静悄悄地落下来,打湿了皇帝刚刚小心擦拭过的那张脸。

    段明章想起,半年前,这个人第一次进宫来,在偏殿等他召见的时候吃掉了桌上的酥酪。那原是宸妃点名要吃的,恃宠而骄的女人误以为这胆大包天的清秀少年是皇帝弄来的新宠,恼羞成怒之下令人拖他出去狠狠责打,乐平赶到的时候,容怀真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他关了宸妃禁闭,亲自去探望负伤的容怀真。病榻上容怀真发着烧迷迷瞪瞪看向他,梦呓似的吐出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他不由自主地对容怀真纵容,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这样冒犯失礼的话,从来没有人一瞅着空儿就偷偷盯着他看,在许多许多年里,也从没有人敢当面直呼他的名字。在那个铁与血直照夜空的晚上,一路上只沉默地跟着他步子的容怀真突兀地撞进他怀里。他满头大汗,眼睛发亮,喊他的名字:“段明章。”

    唇上传来温热触感的同时,颈后剧痛,眼前一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再没有了那个人。

    他眼睁睁看着……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铮铮汉子,抱着弟弟的尸首恸哭失声。他们在深深地自责——如果他们没有感染风寒,如果他们没有递告病折子,如果他们路上没有耽搁行程,如果他们提早回来一天……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他没有语言能去抚慰他们。容怀真是为他去死的,他才是祸首。

    叛乱平息了。皇帝依然是皇帝。他和许许多多的皇帝一样,有一个背后势力错综复杂暗流汹涌的后宫。再也没有人和他说真心话,他也没有真心话能对人说。只有伴他多年忠心耿耿的乐平公公知道,每年的腊月初十,皇帝是怎样沉默地在一座坟前枯坐整晚、再在天明时分悄然离去。

    他看起来和从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是,从那一年起,皇帝再也没有庆过万寿。

    ——因为他生辰的次日,便是那个人的忌辰。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废话

    关于设定为什么是情商低受+情商更低攻——怀真之所以悲观地以为自己要死了,是因为他一根筋地认定,如果皇帝再出事,他还是一定要为了皇帝去死的。

    而重生回来的皇帝呢,满脑子骚操作(喂),又要江山稳固又要天天撩美人。怀真喜欢吃啥就喂喂喂,怀真不满意肯定是底下人做得不对,还兴高采烈封了个爵位,满心以为这样两人就可以心意相通,只等大舅子二舅子回来以后准备大婚了。

    把以上设定代入前文再看一遍,就会发现这是多么多么傻白甜的一颗糖了——来自坑品优秀的作者君的良心建议[doge]

    ☆、七

    番外·今 生

    “皇上,长安侯的车驾已经过了朝阳门了。”

    闻言,年轻的帝王抬起头来,执了半天的朱笔终于落下:“海清阁收拾好了吗?”

    乐平恭谨的声音里破天荒地带着笑:“都妥了,按着皇上的吩咐,从用具到摆设都布置好了,人手也是奴亲自挑选的,都是再稳妥没有的人了。”

    “嗯。”段明章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似乎透过窗棂,便能看到正马车辘辘来到他身边的那个人:“你多用心。”

    乐平笑成一朵花:“奴省得!”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啊。这位可不是等闲人物——这位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折子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段明章在屋里来回踱步,足足一炷香后,底下小太监来回报说,长安侯已经在海清阁安顿下来了。

    于是皇帝满含威严地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朕就过去瞧瞧罢。”

    段明章过去的时候没有让人通传,他只是想远远看容怀真一眼。他安排容怀真住下的海清阁离帝王寝宫很近,从书房后院穿过去,便只是一座正殿与配殿的距离。从花园的拱门望过去,那坐在廊下愣愣出神的人不是容怀真可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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