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瑾年》分卷阅读37

    “阿初,我只是让他了解一些要进陆家家门所必须承受的东西,以后假若你们真的结婚了,就算没有法律承认,陆家也会把该给他的东西分毫不差的送上,到那个时候你确定他能接受的了吗?”汤宸庭看着桌子上耀眼的首饰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是个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不必卷入陆氏的勾心斗角,而且他和我结婚,我有能力保护他,其它的不需要您费心。”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下,说道:“我

    不是父亲,所以小尘不会变成您。”

    手机进入忙音,汤宸庭的手微微发抖,首饰上清润的色泽照在女人脸上,是化了灰的消寂。

    ☆、第 58 章

    如果灵魂可以剥离,顾尘,我想我会祝福你的。

    ——礼画。

    所有突如其来的悲伤改变不了生命原本的轨迹,争吵,眼泪,痛苦一一碾过胸腔里那颗鲜红的心脏之后,你会发现,生活依然在继续。

    那夜的争吵改变不了什么,顾尘知道他不会离开陆初修,哪怕礼画的结局让他窒息,可是他们的爱情已经过了最年少气盛的时候,他爱那个男人已经深入骨髓,放手怎么能做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全力去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

    他并非不清楚礼画给陆初修带来了什么损失和打击,如果换做以往任何一个陆初修生意上的对手或者生活里觊觎他的人,那不管他们有什么下场他都不会去干预,可这次不一样,礼画是他上大学到现在一整个青春年华里交到的最亲密的女性朋友,这八年来,知己也不过如是,他从不相信她仅仅会因为钱而背叛陆初修。

    这种直接的毫无根据的感觉不过是来自于他对她的感同身受,可唯独这一份感同身受是任何人都无法插足和理解的。

    他们都是私生子,都没能在一个正常的伦理环境中长大,所以在心理认同上总是会比别人多一层细腻和伪装,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和她相知这么多年的缘故。礼画的爽朗好强,他的温和朴实,表面上看十分之大相径庭,最初连陆初修都好奇他们两个为什么能聊到一块去,明明性格一点都不同。

    其实这样的差别在骨子里是相同的,礼画一心想得到陆家的承认,想在这个家族里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地位,而他恰恰相反,越是在那种名流鼎盛富贵云集的地方,他越想把自己缩小,当成一个室外之人。可归根结底,他们心里始终缺乏某种认同感。

    这种感觉,旁人不会理解,饶是面对陆初修顾尘也没法说出口,毕竟在遇到他之前,他已经生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学会自我保护。可礼画比他更可怜,她甚至没有一个能让她放心依靠的肩膀,陆家对她来说永远像个处于一级戒备状态的战场。

    所以,遇见彼此,在一个恰当的地方,恰当的时间,以及恰当的关系,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无论最后的真相是什么,他都不会放弃她,他要保护的不仅是这个女子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力量,他想要守护的还有自己内心的挣扎和救赎。他们不应当得到这样的结局。

    出生的方式没人可以选择,但活着的方式呢?

    顾尘花了许多时间去陪礼画,在同一家医院他有更多的机会和她在一起,每天只要忙完科室里的事他就会陪她说话,散步或者吃饭。对科室的同事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是高中同学。

    他和礼画的关系只能在私下保持,毕竟他们都有各自的社会角色,哪怕礼画现在成了一个精神病人,但只要有人刻意去调查,总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和影响。

    科室的同事都是一帮年轻人,年龄大点的基本都是前辈,也不和他们经常在一个圈子玩除了秋络之外,而这件事顾尘对秋络没有隐瞒,似乎到现在唯一能倾诉的人也只有秋络了。

    庆幸的是,是秋络而不是别人,他完全可以敞开心扉。

    礼画起初对他的到来没什么反应,可很好的开头是她面对他不会害怕,而顾尘也联系了精神科方面的权威医师做了定期疗效。陆初修本想把人放在国外去做康复,不让她影响到小孩儿的心情,可顾尘坚决不答应,他也只得妥协。顾尘自己是医生,他很明白把一个病人完全托付给一家机械化的医院有多么冰冷,他宁愿花时间和精力一点一点陪礼画好转起来,况且,他坚信他认识的女子不会这么轻易倒下去。

    事实证明,三个月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当礼画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叫出他“小尘”的时候,顾尘的心脏都漏跳两拍,像初为父母的人第一次听到小孩儿喊出“爸爸妈妈”时的激动和欣慰。她甚至看着进来的秋络能叫出“桑医生”,顾尘兴奋的一把抱住秋络,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秋络给他手帕,两人相视而笑。

    这三个月秋络还有科室的人都和他一样陪着礼画,陪她一次次抵抗心魔,病魔,陪她说话,吃饭,散步,顾尘始终相信,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来!礼画和他一般大小,那么年轻的生命,哪怕经历了无数黑暗绝望,可是只要能看到光不就还有希望吗?

    可当后来他站在礼画墓碑前,看着照片上那个冰冷绝艳的女子时,顾尘悲恸疯狂,命运无情的嘲弄了他的天真,任他如何哭喊愤怒,最后,终究只能跪在碑前哀绝,他暮暮朝朝的努力却换得一尸白骨。

    那天是8月29号,七夕节。

    晚上有一台大手术,秋络主刀,他一助,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手术一样,平常的像是穿堂而过的风。可是,因为那天是七夕节,秋络善意的给顾尘放了个假,前几年的情人七夕,科室里有对象的都出去浪了,每每都剩下他们师徒俩苦逼的加班工作,虽是有情人可没法光明正大的说啊,秋络倒不说了,他对这事完全没心思,可顾尘那边,陆初修不知抱怨多少次。今年,秋络突然福至心灵般的顿悟了,他的好徒儿从毕业到现在还没过过一个正儿八经的情人节哪,于是他找了其他“单身贵族”主台,专门放顾尘出去过一个七夕。

    所以,当顾尘接到电话的时候,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从来没有比任何一刻都痛恨秋络那时候的声音,冷冷的似乎不带一点活人的味道:“小尘,礼画跳楼了,抢救无效。”

    第二次进太平间,过去的恐惧宛如毒蛇一般顺着潮湿的记忆慢慢攀上头皮。顾尘的手抖的像没了骨头,他空洞的注视着床上的人,身体好似浸入冰冷的深水潭,有藤蔓水草在狠狠的拉扯躯体,有冷水不停的从脚底渗入,最终,力量透支,他失魂落魄的蹲在地上大口呼吸,陆初修赶紧把人抱起离开这个阴冷的空间。

    在礼画的房间,顾尘发了疯的问照理的护士,为什么不看好人?为什么看不出病人有自杀倾向?为什么她出去那么久不找人?小护理唯唯诺诺的站在旁边不敢搭腔,只低声道:“陆小姐和平常状态一样,她们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以为她和平常一般出去散步了。”

    顾尘怒极:“你他妈半夜去散步?

    “陆小姐她····她不到八点就出去了,说去花园等····等顾大夫过来····我们以为顾医生会像以往那样··送陆小姐回来,就······就没···跟着。”

    顾尘丢起桌子上的花瓶重重的摔了下去,刺耳的声音把一群人都吓到噤声,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陆初修问护理:“她出去前受到什么刺激了吗?有没有异常表现?下午有人来过吗?”

    “没什么异常,下午顾医生和桑医生来了一趟,吃饭的时候陆小姐接了一个电话,什么都没发生。”

    顾尘忽然颓废的坐在地板上,看着散落一地的红玫瑰,苦涩的笑了。

    他不想知道那电话是谁打来的,一个精神病人自杀不是很平常吗?始作凶手从把她送进来的那天开始就没想过让礼画重新活下来。可是,为什么要把人逼到这种地步?已经疯了的女人何苦要赶尽杀绝?他看着一地如血的残红,心脏燃起麻痹的愤怒。礼画最喜欢的红玫瑰,像她自己一样始终冷艳夺目。下午他送到病房的时候还笑嘻嘻对她说:“七夕节快乐!”不过一瞬,物是人非,他很想知道礼画在花园等他的时候是不是想说些什么,是不是想倾诉些什么?八月的晚风那么冷,她等了多久?

    眼泪肆无忌惮的掉落,顾尘心痛到无法抑制,三个月,八年,所有认识的时光加起来,命运反倒头送给了他一具尸骨。凭什么?他努力了这么久,凭什么给了他希望最后却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掠夺?

    陆初修将病房里的人遣走,他蹲在顾尘身边沉默半晌,开口道:“对不起。”他同样没想到,汤宸庭会这么容不下礼画。

    顾尘抬头看他,冷冷的嘲讽:“满意了是吧?现在人死了一切麻烦都没了!你妈妈的警告做到了,我很受用,是啊,”他冲陆初修冷笑:“我们这种人活该得不到幸福!”

    “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小尘,”陆初修疲惫的摸了摸他的唇角:“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件事是我妈的错,我道歉,可是我们之间八年的感情你怎么能全部否定?”他看着他,目光里尽是温柔的爱怜。

    顾尘悲怆的笑了一下,他不懂,陆初修根本不懂礼画的离开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站起身:“是啊,八年成就了我和你,可是八年的时光也足够让我明白礼画不是那种会为了钱而背叛你的人,陆初修,如果这些年里你能多给他一些兄长的关怀,如果你能在她背叛之后去深究一点除了钱之外的原因,如果你真的把她当妹妹的话,你怎么能轻飘飘的说出道歉这两个字?”

    陆初修有些恍神,他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尖牙利嘴,怒目而向的人会是枕边每日恬然入睡的小孩儿,他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顾尘,因为心痛也好,因为愤怒也好,他的声音很快冷了下来:“是,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妹妹,我为什么要把一个私生女当成亲生妹妹?小尘,陆家接纳她从来都不是因为她身上流着陆家的血液,而是因为她的能力,礼画有多少野心你看不出来因为你和我见到的永远不是同一面的她!陆氏有那么多人,她们背后有什么样的动机有什么苦衷我不需要一一去理解,我只需要看结果,我今天可以毫不掩饰的告诉你,如果当初不是你硬要把她留下,那么她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

    真话好似把一颗心脏血淋淋的剖开给人看,你不在他的心里活动你永远不知道这颗心脏曾看见过什么。

    他们冷冰冰的对视,顾尘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和悲哀,他的母亲和他在这些人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除了钱利再没有可以赋予他们的标签。他看着陆初修一字一句道:“我也是私生子,陆初修,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那我的下场是不是和她一样?”

    陆初修皱眉,他狠狠的掐住顾尘的肩膀,克制着动手的怒气咬牙道:“你再说一遍!”

    “难道不是吗?以色恃人,你们家的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吧?呵,如果我不再对你有吸引力,那我这个私生子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了?”顾尘的眼神越发的僵冷。

    “我他妈的从来没有这样看你!”陆初修举着手指上的戒指,硬声道:“你顾尘是我陆初修的爱人,我的心上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因为你爱,我就可以摆脱这个事实了吗?凭什么?一个名称是不是和一条人命一样,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我说了,这不是我本意,如果我一早知道我妈想置她于死地,我·····”

    “这有区别吗?你妈把礼画折磨疯的时候你管过吗?她怀孕的时候你对我的解释是什么?陆初修,你根本就是存心想她死!”

    话赶话的争执好似两把利刃在不停息的交战!叮当一声,他清楚的听见自己手上的刀猝然落地。

    陆初修怒极反笑,他举起的手僵硬了片刻终究是没舍得,狠狠的砸了墙一拳就转身离开了。

    顾尘几乎在他转身的刹那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拼命抑制自己不要那么刻薄蛮横,可怎么都阻挡不了悲伤的喧嚣呼号。

    ☆、第 59 章

    人死如灯灭。

    顾尘在那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呆坐了一晚上,他不想再去想礼画和陆家之间的孰是孰非,也不想再去探究陆初修的母亲对他到底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他只知道,人一旦没有了呼吸,所有证明她曾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将消失。年少时候失去母亲的痛楚让顾尘窒息了长达半年,他深深的懂得那种破碎和悲伤的无可弥补。

    连续两天他都精神恍惚,所以回家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虞敏关切的目光,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唯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此刻是他精神上的全部支撑,哪怕他没办法告诉虞敏真相,不能把内心的煎熬、无奈一一讲给他听,但顾尘知道,只要他眼里流露悲伤,这个男人依然会像小时候那样不由分说的把他抱在怀里。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生里总有那么一刻,爱人是代替不了亲人的。

    礼画的后事是陆初修的二叔亲自操办的,顾尘觉得很讽刺,礼画在世的时候,他把她当成一颗没有任何感情的棋子,女儿在医院三个月没有来看一眼,现在人没了才惺惺作态,忸怩父女之情,顾尘觉得悲怆。他为礼画生在这样的家庭而感到悲哀。倘若陆家当初能给她一处避所,能让她不那么孤立无援,那今日的结局也不至于如此惨烈。可是,他不能指责什么,那天和陆初修的争吵是他的口不择言,他太清楚礼画生在这样的家庭才是她人生的最大悲剧,如果她名正言顺的顶着陆家小姐的身份,那么结局断然不会如此。

    陆初修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他的立场,为陆氏的利益而考量,而他也正因为清楚,却感到更加的悲凉和无能为力。

    八月底的风已经不那么轻柔了,天空干净的想让人流泪。顾尘站在墓碑前,安静的几近透明。秋风夹杂了丝丝薄雨,张口深呼吸,雨丝飘进声道里都觉的沁人心脾,顾尘却莫名感到一丝冷冽,他看着礼画的父亲在碑前絮絮叨叨的哭泣埋怨,忽然心生厌恶,将手中的鸢尾放在碑前,便转身离开。

    素雅的花瓣随风飘扬,雅静而温婉,似乎与这个女子绮艳好强,波澜坎坷的一生大相径庭。可顾尘却觉得唯有如此纯净的花朵才最能配的上礼画不为人知的质朴。

    淡极始知花更艳,她的一生却是浓墨重彩后的纯真美好。

    离开的时候遇上打伞来的陆鸣音,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顾尘看到他的时候,很奇怪,心里竟然没有半分怨怼。或许是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始终是处于昏迷的状态,所以他没办法对这个未遂的“凶手”产生强烈的恨意,甚至因为他那一只废掉的胳膊而感到无可名状的悲哀。对于陆家,顾尘始终怀揣着一种不安的期许。他和那个高门大户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深刻的亲疏关系,饶是陆鸣音,也不过因为上次的事情而了解一二,要说愤恨,要说原谅,他自认远没立场资格。他所展示的,无非是为人而初的一点善良的本能。

    可陆鸣音看到他,却是冷冷一笑,好像曾经被绑架的那个人是他一样,男人脸上是病态的苍白和阴冷,他看着顾尘神经质般的抬了抬手,那只戴了黑手套的胳膊像个吊诡的钟摆一样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掉了下去,然后在他发愣的瞬间,陆鸣音邪性的笑了一声,顾尘脑袋嗡嗡响,他看着男人清明的瞳孔以及不正常的神色只觉头皮发麻,转而加快脚下步伐,迅速离开。

    在车里,顾尘第一次觉得很累,四肢百骸都好像经历了一场搏斗,他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湿漉漉的雨景,心里变得空洞。

    “顾先生,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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