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瑾年》良人瑾年分节阅读39

    顾尘在医院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他不晓得梁封宁对秋络的爱有多浓重,但他清楚,这段缘分已经铸成,无论是好还是坏,秋络都逃不开了。

    手术是院长主刀的,他在等待的过程中了解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七夕那晚的手术结束后,紧急送来一连环车祸案的伤者,其中有个货车司机,送来时候流血不多但抢救无效,当时车上还有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小孩儿没保住,大人也危在旦夕,通知一下发的时候家属情绪就爆炸了,那个家属是孕妇的丈夫,死者的哥哥,当时也在车上,可是正好换班休息在后面的小隔间里,上面还盖着被子,由于车祸角度,他几乎没有重伤。

    秋络当时连上两台手术,整个人已经快脱力了,而且礼画的事也让他难受了一阵,所以他只淡淡应付了几声,当时气氛剑拔弩张,再加上秋络清冷的声调和冷漠的行动一下子便把家属的怒火勾了起来,男人气势汹汹的朝他怒吼:“人进去之前还好好的,都没流多少血,就几个小时的时间你告老子人死了,你他妈什么破医生?给老子说清楚!”

    秋络没理会径直向办公室走去,他已经快要晕了,在手术台上全神贯注就拼着一口气,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迅速累瘫了,他最烦这些“以为没流血就以为能活下来”的家属,虽然明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痛极找人发泄,可他今天实在没精力好好开导。

    当天晚上就在办公室凑合了一晚上,隔天他便把这事给忘了,毕竟在医院家属情绪失控是常见的事儿,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股火会蔓延这么久,最后还一下子把他点着了!那个孕妇孩子没保住,身体损耗巨大,拖了半个月也走了,他丈夫也就是那晚冲秋络咆哮的男人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痛失三位亲人,情绪失控到极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便把所有过失都归结到医院上,尤其是对那晚和他结下梁子的秋络恨之入骨,于是在停车场趁秋络下班的时候拿水果刀捅了他一刀。

    那时秋络上午刚完成了一个手术,午饭还没吃根本不是这种卖力气的男人的对手,遂遭此毒手,当时车库人少,男人看到血之后,神经更是崩溃,吓破胆一样的逃走了,秋络硬是忍着极大的疼痛才打了电话给前台求救。

    听同事说完之后,顾尘心里五味杂陈,秋络告他礼画出事的时候应该是准备着下一台手术可对他只字未提,他在和人争执的那个时候自己正在楼上病房里发呆伤心,而这许多天来,因为他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秋络几乎宽容的把手术都揽了下来,对他的心不在焉也没有责骂,给够了他放纵情绪的时间。

    可他呢?他明知道从今年年初开始,秋络的身体就比以前差了,可他还是放纵自己一心忙在礼画上的事上,前前后后三个多月为了配合礼画的治疗他不知道自己让秋络一个人上了多少台手术,名义上他是他的徒弟,可当师父的为徒弟做到这份上的也只有秋络一个了!到头来,他被别人捅一刀子,他顾尘都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此刻顾尘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院长出来的时候,神情凝重,他和他们一干科室的人只微微点了个头,便向梁封宁开始说明情况。

    顾尘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致意思已经明白,秋络受的那一刀不至于威胁生命安全,可是,经此一劫他的心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必须进行手术,可成功的几率谁也不敢保证,而且,有了这一刀,那就是和阎王爷抢命啊!

    顾尘从他们的对话里可以清楚院长和梁封宁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话说的很有分寸,梁封宁到最后只皱着眉头不吭声儿,再后来,秋络在icu住了一个礼拜后就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而这一消失便是一年。

    那一个礼拜里,谁都没能走进去见他,梁封宁像是把他当成私人物品,除了换药的医生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探望,甚至给秋络擦身的活儿都是他干的,可是在他走之前,顾尘还是见了他师父一面。

    他进去病房的时候,秋络已经苏醒,只是行动不便,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他们互相聊了一会,他得知梁封宁准备将秋络带出国治疗。

    这无疑是最好的治疗方式,顾尘衷心希望他能及早康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可秋络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情况大于任何人,院长都不敢做的手术他几乎没抱什么希望,他甚至早就想好自己剩余的日子怎么安排,可只要遇到梁封宁,一切都会被推翻。他再怎么坚持也抵不过梁封宁的霸道。

    他睁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直到手臂传来鲜明的痛感,梁封宁赤红着眼睛狠狠的咬着他时,他才发现这个人竟是真实的出现在眼前的。

    秋络那一瞬间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啊!

    顾尘可以从他的眉眼间看出此中无奈,但是,谁又能说得清这到底是劫还是缘呢?

    当他后来看到秋络和梁封宁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组成一个美满的四口之家时,他再无法否认,我们的力量其实是那么渺小,命运的车轮会把你过往所有坚信的,厌恶的,喜爱的通通碾压破坏,让你再也找不到引以为豪的希冀。

    ☆、第 60 章

    秋络做完手术的那天下午,顾尘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陆初修的公司。他在看到梁封宁脸上近乎绝望的神情时,心脏突然被狠狠的刺了一下,那一刻陆初修受伤的脸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去拥抱他。

    顾尘从董事长直达电梯上去,外厅的秘书见到他礼貌问好,顾尘心不在焉的回答,他走到办公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他和陆初修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了,要说冷战这八年来还是头一次闹这么僵。

    偌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他推开里间卧室的门,陆初修正合衣躺在床上,身上连张毯子也没有,眉宇之间是顾尘熟悉的倦态和沉静,他看着他伶仃的身影忽然鼻头一酸。

    顾尘脱掉外套,给陆初修盖上了毛毯然后轻轻躺在他身边。

    他注视着男人沉睡的面容,陆初修其实长的很帅气,或者说抛开他外在的一些因素,他本人仍然极具吸引力,剑眉星目,气质矜贵,身姿挺拔修长,视野开阔,言谈爽利,能力出众,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不容易忽视的存在。只是因为长期处在一个危险的位置上,使他本人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老成和沧桑,很多时候,外人看他总是会抱着两种心思,不是赶趟的巴结示好就是潜藏的畏惧和算计,即便有一些真心朋友,但谁也没办法做到推心置腹,所以,顾尘一直都知道,他活的比普通人更累。

    很多时候他都能理解和体谅他,甚至很想要帮他,可其实,他什么都做不到,顾尘对商业是一窍不通的,他只能在生活上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和支撑,他从最初的尝试接受到后来的喜欢直到现在的全身心交付是陆初修一步一步努力的成果,他太清楚他的付出,以至于现在十分厌恶自己的恃宠而骄,他吃定陆初修不会责骂他,可忘记了这个沉默的男人也会疼痛。

    顾尘把头靠在他胸口,那温热跳动的心脏同样令他感动,他稍微动了动找到一个熟悉习惯的位置,忽然感觉腰上的手臂紧了紧,自己毫无防备的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抬头,对上陆初修略带茫然的眼神,他轻声:“对不起,吵醒你了。”

    男人有点刚睡醒的朦胧,他看着顾尘没有说话,顾尘以为他还在生气,于是低声说道:

    “哥,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说你,我不是真那么想的,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好吗?”

    陆初修仍旧没吭声,顾尘急了,趴到他身上说道:“我不该这段时间都不来找你,不该和你生气这么长时间,哥,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他看着小孩儿眼巴巴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将他纳入怀中,把头埋入他颈窝,低低呼了一口气,顾尘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放松和安心。

    顾尘心里很难受,他低声道:“我爱你,哥,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不想你难受的,你别不理我!”

    陆初修一口咬到顾尘的肩膀上,牙齿接触到温润的皮肤时,那美妙的触感让他舍不得下狠劲,拿着舌头慢慢打磨,听到顾尘难耐的□□了一声才慢慢放开这甜蜜的束缚,他叹口气,在他耳边缓缓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呢!

    顾尘漾开一个笑容,眼角有点湿,想说什么再也说不出来,只重复道:“对不起。”

    陆初修抬头:“小尘,真正让你在意的是什么?”

    顾尘看着他清晰的眼神,很快清楚他在问些什么,他没说话。陆初修继续说道:“让你接受不了的是礼画的结局还是我的处理方式?”

    顾尘坐起来,他没看陆初修,看着空气中漂浮的某一点,半晌才说道:“不是礼画的结局,也不是你的做法,我不能忍受的是她们是我亲近的人,是我信任并能够托付真心的人,我在意礼画的出身,在意我的努力,在意事情本来不应当这样发展,我”

    眼瞅着小孩儿有失控的趋势,陆初修一把搂住他,低声叹了口气,到底是心底淳朴柔软的孩子,他终究在乎的还是那份真诚美好的友谊与期许。

    “那我呢?今后还会有许多这样类型的事情发生,小尘,我保证不了每一次都能做到你满意的结局,现在和以往不一样,以前他们不知道你,可现在人人都清楚顾尘是陆初修的爱人,那么来自四面八方的善意敌意都不会停歇,你该怎么办?你还会如何看我?”陆初修定定的看着他。

    顾尘怔愣了一下,是啊,这么多年风平浪静的生活把他保护的太好了,而现在忽然以这样一个身份出现在人前,他该怎么做?

    陆初修说:“小尘,我能够完完整整的保护好你,我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不能保护所有人,你明白吗?”

    任何一个圈子都有一套行事的规矩,他受顾尘影响,尽量每次都选取最妥善的处理方式,但是,不能碰的东西,不能动的规矩,也不是凭他一己之力能改变的,这个圈子里自有一套平衡机制,如果他率先打破了,那很快就会被踢出局。

    可顾尘不是他,他希望他能站在他的身边,能够有着和他一样的立场,但现实是,顾尘前十五年所接受的教育和环境早已注定他们不会有相同的价值取向。

    两人都不再说话,陆初修等待顾尘的回答,但是,大半天过去了,当他以为他不想再开口的时候忽然听他说:“哥,”只有一个字,那嗓音干哑的已经让他沉重。“我知道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处理许多事情都会变得两难,我没有和你匹配的家世,没有丰厚的财富甚至也没有过人的外貌能力,我本应当接受你对我的所有庇护与爱意,不让你为难,但是,对不起,我不能,在未来的某些事情上我仍旧会有自己的偏执,仍旧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而与你争执,我会拥护你但不能全部依赖你,可是,”他目光盈盈,握住他的手:“哥,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便是了,他的小孩儿从来都是一个独立思想的人,即便两人生活如此之久,他仍是他最初认识的顾尘。陆初修感到庆幸却又失落,庆幸时光没有将他改变的面目全非,失落未来的路上他会承担更多不必要的疼痛。

    他叹口气,抱住他:“有我在,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顾尘绽开笑容,温柔的回抱他。

    08年新年的时候,陆初修没有回陆家祖宅,陆老爷子移民国外,儿孙过年自然是去迁就老人,他之所以没有带顾尘回家,一是老爷子还没松口他不想让这个新年过得扫兴,其次是经过礼画一事,顾尘想必对他们家的感觉也是复杂而逃避的,所以,带他进族谱这件事陆初修只能放缓。他一向有着商人的圆滑,万事硬碰硬都讨不来好果子吃。

    08年无论于中国还是世界都是不同寻常的一年,从07年末开始浮现的经济危机终于在08年彻底失控,华尔街海啸的疯狂爆发让全世界都开始瞩目并且焦躁!

    这与陆初修来说同样不是一件好事,国内企业制度的规制在应对危机的冲击时还好些,但国外的产业尤其是他从大学时期一手创立起来的互联网更是受到空前打击,互联网发展这么多年无论与世界还是中国都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陆初修国外的公司也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而且陆氏在国外也有许多产业和资产,这场海啸本就开始于美国,这样一来,最先遭受重创的也是本土产业,因此从07年开始他就放了大部分精力在国外,这才会让礼画和陆鸣音钻了空,但就现在的趋势看,这场危机的浩大和严重程度超过预估,尤其是在国外,没有政府的庇佑和财阀的协助,想要凭借自身的能力来反转无异于自杀。

    而他调过去的人显然不能直接和美国政府高层接触,所以新年过后,陆初修一直马不停蹄的在国内外往返。而顾尘,相比起世界的风云诡谲,他小市民的生活反倒一如既往,毕竟,只要不是世界毁灭,小人物的生活只会一层不变。如此浩大的经济危机最多影响一家医院大方向的流动但是影响不了一个医生的生活。

    但是08年的中国却也是另外的一片动荡,从年前的雪灾到年后为奥运的都市整改,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无由来的骄躁和蠢蠢欲动。顾尘也是这万千忙绿的人群中的一个,博文这样的大医院而且还是奥运定点医院自然要紧跟时代步伐,率先整顿,要让国际友人在到来的时候更加现代更加国际化,于是,除了一些外在的硬件设施,医护人员的“软件”设施也在整改范围,外语自然成了必修功课,这就导致了走廊上,科室里,楼梯口哪哪都是乱糟糟的各式口音的英语练习声。

    其实,要说是为了奥运也是太拼了,这医院的大部分人上到主治医生下到看护病人,哪个不

    是高学历高水平进来的,这样乔张作致的到底为什么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秋络离开后,心外的主任医师名额就变成了一张空头支票,人人都想把这张支票揣兜里,可其实真正能够竞争的无非就是那几人。首先自然是副主任李跃民,其次便是秋络的徒弟顾尘。

    而最有希望的人也是顾尘,陆初修洋洋得意:“我看上的人哪方面能差的了?”顾尘失笑,翻个白眼:你又不是领导,我差不差你哪只眼睛看的到?”

    他工作差不差陆初修自然不知道,不过医院里那一众医生护士自然看的出,秋络教出来的徒弟怎么能差的了?工作严谨,为人谦和,处事温润,除了工作时间,经验不足之外,其他的和他师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不意外的呼声一片!

    只是,顾尘倒是无心,首先是他资历不够,经验不足,其次便是自己的点私心,事业升迁意味着私人时间的减少,意味着社交圈子的扩大,他无心把自己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更无心让原本不多的私人时间浪费到不相干的事情上。所以在整改期间,相比起其他孜孜不倦的人,顾尘倒显得漫不经心许多。

    可惜,这点不经意流露出的散漫在别人眼里竟是另一番意味。

    4下旬的时候,顾尘下班照常去陆初修的公司陪他吃饭,这人忙起来总是忘了饭点。老陈来接他的时候顺便回家把佣人做好的饭拿上,只是在路上,顾尘倒是多次瞥见自家一向缄默本分的司机忽然变得踌躇不安,多次和他开口却都呐呐不知所云,顾尘心里郁闷,好几年的老司机了,和陆初修说话这样倒也算了,可明知他是个好脾气的怎还如此踌躇?正欲问个清楚,公司已经到了,他也不多说便先上楼了。

    只是推门的瞬间便已明白司机踌躇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极其好看的男人正坐在陆初修身边看资料,他进去的那一刻两人还在谈论着什么,顾尘没看到陆初修脸上的神情,因为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场,其他一切都会失去颜色。

    ☆、第 61 章

    陆初修看他:“小尘,来了。”

    他发愣的瞬间陆初修已经走来拿起饭盒,那个妖孽一样的男子同样站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眉眼中含着几分调皮,顾尘第一次满心含酸的发现上帝他老人家还真是不公平呀!他长这么大统共也就见过一个倾城倾国的男子,可惜当年还是沾了陆初修的光,没想到现今还有机会看到这等绝色

    他脑中正云云雾雾的不知瞎想什么,不提防人已经被陆初修拉到沙发旁了,见他冲那人随意到:“乔池,过来吃饭吧,一会儿再看。”

    乔池撇嘴:“老子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给你干活,你就打算拿这招待我呀!”

    陆初修拿筷子敲敲饭盒,状似惊讶:“这还不丰盛?”

    乔

    池翻了个白眼走过来,坐下来笑眯眯的对着顾尘伸出手:“你好呀!”

    顾尘抖了一下,还没说话陆初修一巴掌把那只白皙的爪子拍回去:“有主的啊,别随便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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