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媒》分卷阅读33

    骆攸宁双目无神直视着前方,此刻的男人上半身已瘫在了地上,鲜血泥土让他看起来像一团腌臜的烂泥,他也确实是一团龌蹉的烂泥。

    第三十八章

    最痛苦的回忆藏在最深处,上面覆满了过早凋谢的枯叶,叶片腐烂生蛆连带着掩埋它的泥土都泛起了腐味。那是无论时光怎样流逝,都掩盖不去的恶臭。

    那天他抱着虞秉文痛哭了好久。直到天色昏暗、昏鸦嘶鸣,直待夜幕降临、冷月升空,他们才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开始处理现场。

    虞秉文脱了男人的衣服,把他的尸体拖到潭边。

    骆攸宁则拿着斧头负责男人的尸体剁成了块状。他手还在颤抖,力气也不够,斩段半截腿骨还是连着经带着脉,两人最终只能将整具尸体囫囵抛进潭中。

    潭水那么深暗,暗流那么汹涌,深藏其中的大鲶会将男人的尸体啃撕干净。

    那个男人曾用来埋葬孩子的深潭,现在成为了他最终的归宿。

    两人在潭边涤洗半身血污,又怕身上有残留,干脆就近找了泥坑里滚了一身脏污,佯装摔进了泥潭,甫一回家就被虞家奶奶扫去了浴室。

    一顿打原是逃不了的,幸而虞家爷爷外出访友未归,胖揍就变成了轻描淡写的几下鸡毛掸子。

    那天夜里果然暴雨倾盆。

    黑夜如潜藏已久的怪物,甩掉白日的伪善,逐渐露出了它狰狞的原貌。

    雷鸣震得房摇地震,游龙般的闪电撕开了天际。暴雨如柱,声势惊人,直把屋瓦当作鼓面,咚咚锵锵敲不停。

    两人不敢熄灯,挤着挨着抱成一团。被子是他们的保护罩,兜头盖身为他们造出一片小小天地。

    两人半日精神绷到极点,这会捱不住了,各自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雨势渐弱,风声不减。狂风拍得门窗哐啷作响,乍一听好似有人在门窗边拍门呼嚎。

    窗挨着床,骆攸宁夜半被风声惊醒。他缩在被窝里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太多嘈杂的声响让他产生了错觉,好像有人在窗外不停地走来走去。

    虞秉文睡得太沉唤不醒,骆攸宁撑不住恐惧想一探究竟。

    他偷偷掀开被子往外看了一眼,窗棱被风支了一道窄缝,雨滴从缝隙间飘了进来,湿了小片被褥。

    屋内泛黄灯光亮微微,越发衬得窗外的黑夜狰狞可怖。

    骆攸宁手脚发冷,蜷在被窝挨着虞秉文瑟瑟发抖。他想把自己藏起来,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看清、想听清、想弄清,所闻所见不过是一场荒谬的幻觉。

    白日里被种下的恐惧在黑夜生根发芽。

    ——那个男人就站在窗外,此刻浑身淌血。

    “隔日我发起了高烧一直昏迷不醒,去了镇上医院也没好转。家里人吓坏了,急忙接我回去看病,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大虞老家了。我们都在努力淡忘这件事,我们以为这件事终将会过去。直到我们发现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往事告一段落,广播播着前方即将到站的提醒,他们收拾起行李预备下车。

    乔荆听完之后陷入了沉默,骆攸宁倒是一身轻松。深藏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哪怕知道的人只有乔荆。他需要的是倾述,自虞秉文去世后他已经压抑得太久太久。

    火车在一处无名小镇短暂停留之后,匆匆向着崇山峻岭间奔去。

    车轮碾过铁轨,车厢节节拖拽,慢吞吞得好似一条心事重重的钱串子。

    镇上车站冷清,路旁荒草萋萋,蓬蓬丛丛与站台齐平。屋蓬更是简陋透风,来往旅客面露疲倦,又不得不行色匆匆。

    骆攸宁拎着背包在前领路,走没几步正奇怪身后乔荆没有动静,刚想回头,从背后倏然环来双臂骤地桎梏了他的动作。

    身形高大劲瘦,虽看起来不如虞秉文健硕,却同样充满了力量,这是乔荆……从来与他保持距离的乔荆,这亦是在大虞死后,他们第一次这般毫无隔阂的亲近。

    “对不起,”他的脸埋进了他的颈间,只有温热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煨着他的心尖微微发烫。他看不清乔荆的表情,只听到了他唇齿间呢喃,反反复复,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他说,“对不起。”

    来往旅客投来奇怪的目光,骆攸宁脸皮忒薄,因窘促而生出的羞红早漫到了耳根,他想拉开乔荆,可肘臂曲起又放下,反复几次之后,他最终垂下了双臂,任由那温暖的拥抱持续。

    之后两人并未对往事再做纠缠,匆匆去了镇上。

    时隔太久,骆攸宁对镇上情况不免生疏,只得找出手机翻地图找路。

    好在这镇子不过弹丸之地,车站与汽车站刚巧比邻。考虑到村里的班车一般只有早晚两趟,时间紧迫,两人便打算先买好车票以防万一。

    此时刚过正午,天已阴了一张脸。清早那耀眼的灼日隐去踪影,徒留遮天积云似要随时给大地来一场浩大的洗礼。

    售票厅闷热不堪,更添空气混浊,角落垃圾桶吃剩的泡面成堆累压,散发着久积不散的馊味。

    售票员哈欠连连无精打采,听着两人的去处,耷拉着眼皮挥挥手道:“去那村不发车了。”

    骆攸宁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那明早几点才有车呢?”

    “那班早停了,你们去镇上找人带吧,”售票员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嚷,“下一个!下一个!”

    排在后头的乘客急急忙忙挤了上来。

    两人对视了眼,没辙。肚子正唱着空城计,还是先去镇上找家饭店用顿午餐。

    镇上餐馆不多,从街头走到巷尾只有一家开着门,生意也是冷冷清清。

    年轻的老板娘坐在门口嗑瓜子,见着客人立马殷殷引人入座,端茶倒水递菜单,等人点完菜便支棱着两条细腿忙活起来。

    厨房油烟滚滚,菜香刚窜出门,热腾腾的饭菜也跟着摆上了桌。

    两人考虑着去村上的路程,虞家那村子离镇上还有些距离。

    骆攸宁记得他那时候同虞秉文搭班车去少说也要三两小时:“实在不行我们租辆车自己开上去?”

    乔荆替他盛了满满一碗饭,末了还用饭勺将冒尖的白米饭顸实:“也行,轮流开用不了多久,想去哪也方便。”

    骆攸宁接过饭碗,边奇怪道:“那村子还挺大的,那时候都有百户人家了,怎么现在连车都停了。”

    乔荆还没搭腔,赶巧老板娘端来菜,闻言就开颜笑道:“两位老板想去哪个村呢,让我家那口子捎上一程?”

    骆攸宁正愁上哪租车,见着人问忙道:“我们上虞家村。”

    他话音方落,老板娘那一双秀眉就蹙了起来:“你们怎会想去那村?”

    “我去探亲的,”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紧,骆攸宁问,“那村有问题?”

    “你们肯定很多年没回来了,”老板娘道:“那村里前些年发生好些事,大部分人都迁走了,连镇上过去的班车都停了。”

    她像避着甚可怖瘟疫,捎一程那话也不说了,搁下菜就急急走了。

    骆攸宁本就不安,闻言更生惶恐,饭菜入口也如嚼蜡,半碗就已饱腹。

    乔荆亦是食不知味,只稍填了几口菜便算完事。

    两人一顿饭用得匆匆,临到结完账前脚刚踏出店门,屋里帘子一撩追出个瘦长的男人。

    “——等等!两位老板你们是打算去虞家村?”

    骆攸宁回头看了他眼,刚好问他:“你知道镇上哪有租车?”

    “我要去邻村进货打那路过,就捎你们一程吧。不过那地方谁去都觉晦气,”他话头一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好几眼,咧嘴便笑道,“我瞧俩老板也不是吝啬的人,这车钱嘛……”

    乔荆当即掏了钱包,数张连号的毛爷爷逗得那男人眉开眼笑,立马开车送他俩去了虞家村。

    第三十九章

    山道崎岖,荒丛杂灌遍侵,水泥路上攀满裂缝,车轮碾过期间惹得碎石迸溅,吉普车颠簸不断,爬坡艰辛。

    车行半途,车载收音机嘶嘶作响,信号陡然中断,原先热热闹闹的歌曲都变成了接触不良的杂音。窜流间高低不均,高时尖锐刺耳、低时嘶哑难听,像是无数哭喊声杂糅在了一处。

    司机叫那杂音吵得心慌慌,索性关了音响,耳不听为静。

    可沿路林密山荒,便有几处石壁削天,山坳起伏,瞧来也是相差无几,单调乏味。

    长途跋涉太过无聊,司机哼了几句荒腔走板的小调就试图同车后两客人聊天,一会儿问他们从哪里来的,一会儿又问他们去探的是哪门亲。

    只是无论是骆攸宁还是乔荆如今都是满腹心思,简单一句应答就这么终结了可能的话题。

    越是如此,那司机越是闷得难受,琢磨着怎么也得要勾起客人的谈性,便挑着那些神异怪谈压着嗓门制造气氛:“你们怎么还敢去那虞家村?知不知道那村里闹鬼可凶着呢!”

    一个“鬼”字总算听得骆攸宁总算色变:“那村子发生过什么事?”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肯定不知道!”司机正憋着一肚子猛料,听客人这么一问,立马滔滔不绝,“最早那里可发生了一桩大案。附近村子包括镇上发现好几个小孩失踪,后来还惊动了市里派甚么专案组下来,这一查不知怎地就查到虞家村一户独居的人家。”

    骆攸宁心弦绷得老紧,整个人微微探前,手也掰上了前座椅背:“已经查到了?”

    “查是查到了,”司机摇头直叹:“警察是没来得及逮着人。不过啊,在他屋里可发现好几具小孩的尸体!缺胳膊断腿的咱就不说了,还有一部分居然被塞进了娃娃身体里制着防腐剂藏着呢。你不知道是有多丧心病狂,那案翻出来,市里都给震动了!警察一直抓不到人,这件案子就一直悬着了,你不信可以去看看,那男人的通缉令前几年还在榜上挂着呢。”

    骆攸宁催促他:“后来呢?后来找到了没有?”

    《宅书屋》om

    请大家记住网站新地址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