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能毁掉苏氏的,恰恰是苏氏。
苏氏作为一个百年世家,即便是俞盛桓这个皇帝,要想撼动三分,至少都要自损二分,是以这么多年以来,即便俞盛桓对苏氏的一些做法再怎么看不过眼,可在明面上,多少也给苏氏一些面子,哪怕是已经开始有任用陆家、邢氏的苗头,甚至开始把之前选才大会上出众的寒门子弟收入中央,可在一些重要的职位上,却依旧是苏氏坐镇。
想让苏氏失权,除了要把某些位子上的人都踢下来,更需要做的,是毁掉苏氏这桃李满天下的盘根错节,砸掉苏氏这块百年世家的招牌。
俞盛桓不是没想过透过他在彦国安插的那些人,先铲除苏氏在彦国的势力,好进一步削弱苏氏在乾彦两国之间的影响力,但是想铲除一个政丨党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俞盛桓一开始把那颗棋子埋下,也不单单是为了苏氏,更多的,是用来应对彦国王储的事情。
这颗棋子太过重要,而且一旦露面,几乎就是把自己暴露在樊景瑞的面目之下,所以除非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不然俞盛桓是断然不会让他现身。
之前陆晏堂和陆晏安误打误撞把苏荃这人的势力给削掉了一大半,还让樊景瑞不再过多地信任他,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对苏氏的一次打击,等到萧氏爆出侵吞军款的时候,则是俞盛桓认为可以正式打响这一战的信号。
苏氏自然也是清楚,所以那些原本就背靠苏氏余荫,自己却没什么才能的人,才会想出让苏沛然顶替苏沛若这种蠢事,也才会酿成苏沛霖这个苏氏最大的祸患。
据苏沛若的说法,当初有预言说苏棺是天降灾星,恐怕会危及苏氏,可在陆芷看来,大概这个预言只说对了一半。
苏棺也是真的是天降灾星,但是祸害苏氏的,却是苏沛若的哥哥苏沛霖。
“皇上,这名单上的人和事情,都是真的”
陆芷看着这一沓罪状,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苏沛霖是随便写了些什么东西来糊弄她。
“朕找人暗中查过了,大部分都是真的。”俞盛桓也没想到,苏沛若的逝世会让苏沛霖做到这个份上。
陆芷当初对苏沛霖的评价不可谓不准确。
苏氏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的事情,俞盛桓就算知道,手里也没证据,可苏沛霖却不一样,有一个一直梦想着当下一任族长的父亲,还有一群想讨好他这个未来接班人的叔伯兄弟,所以即便苏沛霖如今能无权无势,更是被俞盛桓这个皇帝给罢免了官职,可是单凭以前积攒的那些东西,想抓出来几颗老鼠屎,那也是轻轻松松的。
“这苏沛霖,到底想干什么”苏沛霖这么配合,就连陆芷这种平常不掺和政治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晏安,这些东西都是苏沛霖用左手写下的,他来见朕的时候,整条右臂都已经没有了,整个人几乎大变样,看着似乎是做了些什么事情,更是下定了决心,想毁了苏氏。”
俞盛桓回想起他再见到苏沛霖的模样,心里都忍不住震惊。他记得苏沛霖在选才大会上夺冠之后御前受封的模样,神情淡漠,眼中无物,似乎这份荣耀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份可有可无、随时可弃的东西。
可现在的苏沛霖呢
如果说以前的苏沛霖只是看起来聪明但有些狡猾,那么如今的苏沛霖,则可以说是把这个恶人做到了底,眼底满是掩饰不住的执着,身上又无端带着一些习武之人才会沾惹的血气。
这个当年被誉为广靖二才之一的苏沛霖,已经彻彻底底因为亲妹的过世,性格大变。
“苏沛霖右边的胳膊全没了”
“对。”
陆芷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惊,她当时在接到苏沛霖通过陆晏堂送进宫的信件的时候,苏沛霖只说要苏沛然的尸体,说会给他们一些苏氏的罪证,可陆芷万万没想到,苏沛霖会做到这个地步。
“皇上,你知道苏沛霖那条手臂是怎么没的吗”陆芷隐约觉得这件事跟苏沛然越来越像苏沛若的事情有关。
“不知道。”俞盛桓说到这里,竟然也对苏沛霖多了几分敬佩的意味,“朕当时让明驰跟着苏沛霖,给他开道,后来又一直跟着苏沛霖出了宫,但是在进入东市之后,就跟丢了。”
“明驰把人跟丢了苏沛霖功夫这么好”
明驰可是俞盛桓贴身侍卫里排名第一的,这个第一,除了身手第一,才智也得是第一,苏沛霖是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把明驰给甩掉不是说苏氏的人都好文厌武吗难不成这个苏沛霖已经异类到这种程度了
“据朕所知,这个苏沛霖根本就没有半点武功底子,至于明驰为什么跟丢,只能说东市藏龙卧虎,什么人都有。”
俞盛桓并不认为苏沛霖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买通他身边最信任的明驰,所以明驰说的话,肯定是真的,的的确确是有人从他面前,把苏沛霖和苏沛若给带走了。
“皇上,真不用去查一查吗”陆芷想起她当时在郦骋宫宫门口看见的苏沛若,十分担心苏氏的人会不会故技重施,苏沛若虽然没了,这要是万一再来一个其他人,陆芷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对方给认出来。
“晏安,别担心,苏沛霖不想说,总会有人愿意说的。”
依照现在苏沛霖的情况,他名单上的人里头,肯定会有苏沛然的父母,也会有其它参与这件事的人,只要等那些人被抓拿归案,他再派建春他们去言行逼供,由不得他们不说。
苏沛若的确有错,但是罪不至死。
苏氏这一次是真的做得有些过分了,不仅是把俞盛桓这个皇帝一点都没放在眼里,还在无意之间,唤醒了苏沛霖心里那头沉睡的狮子。
当年凭借太后娘娘而兴盛一时的萧氏,如今只剩下萧望岳这样无权无势的少年,而如今的百年世家苏氏,最终能在这场大清洗的浩劫里幸存下来的,又会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呢
俞盛桓突然有些期待,苏氏放出了一只狮子,他又能不能循着这只狮子留下的脚印,再找到一只老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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