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偕君行分节阅读63

    谢同君一把夺过一支火把,猛地往那巨人头上掷去,只见大火一腾,那巨人已经成为一个飞速移动的巨大火球,哀哀嚎叫着从辎车上冲了下来,飞快的朝他们扑过来。

    谢同君赶紧调转马头向另一边跑去,见到巨人就叫人泼油扔火把,虽不见得次次都中,但这里有好几百桶油,够他们扔个痛快。

    没过半个时辰,从峡谷带来的几百桶油已经用了个干干净净,混乱的战场里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球,将整个天空映的亮如白昼,新军疲于赶路,又在人数上大大不敌,从一开始便士气低迷,这会儿却忽然兴奋起来,大声喊打喊杀。

    张偕一马当先,英勇无匹,见人就斩,不过半个时辰,已经斩下人头上百,那些徐军看见他这不要命的打法,一见他便丢盔弃甲,转头就跑。

    交战正酣,那边桃城忽然城门大开,一支军队护着一人从城门口直直冲出,交战军队下意识退散到两边,眼睁睁看着那支万人军队冲进茫茫夜色当中。

    张偕忽然抬手,朝曹亮做了个动作。

    “少主出来了!快撤!撤兵——”曹亮大声呼喊。

    咚咚的鼓声再次擂响,张偕紧紧将谢同君搂在怀里,且战且退。

    这一仗,新军损失十分惨重,再打下去,迟早被徐军消灭殆尽,张偕救出董云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不会再恋战。

    破晓之时,剩下不到两万人的军队已经一口气冲到了百里之外,跟董云一行人汇合之后,总人数也不过三万多,瞧见追兵没有跟上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停下来稍作歇息。

    出来的时候,加上董云的三万和张偕的八万,新军大部分兵力都被遣到桃城,如今十一万军队还剩三万,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元气。

    谢同君轻轻吁了口气,看到火堆上已经烧开的热水,忙不迭的用布包着端了起来,倒到陶碗里头,试了下水的温度,将它递到张偕唇边:“先喝口水。”

    两天两夜没有休息,新军已经疲乏至极,张偕身上多处受伤,早已经累的抬不起胳膊,昨天晚上逃亡之时,他已经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下马时还是曹亮杨珍把他抬下来的。

    “你先喝……”张偕抬头瞟了她一眼。

    谢同君喝了两口,把水递到他唇边,待他喝完了,又拧了帛巾替他擦净脸上的血污,笑着道:“还像以前那么帅气。”

    张偕微微一笑,忽然瞟见那边董云和樊虚正往这边走来,赶紧挣扎着起身,朝董云俯身一揖:“参见少主,属下救援来迟,请少主恕罪。”

    “臣妇拜见少主。”谢同君牙齿咯咯作响,却还是端端正正朝着董云矮身行礼。

    经过这一场战役,她最恨的人绝对不是徐军,而是董云和樊虚,此战皆因董云刚愎自用而导致战机贻误,徐军压境,最后终致新军元气大挫,在众将为他们拼死拼活,厮杀疆场之时,他们却紧闭城门作壁上观,直到最后才猛地冲出城门,对他们却是弃而不顾,只顾自己拼命逃跑。

    这种做法,实在让人不齿!让人愤恨!让人……心寒!

    “夫人免礼。”董云虚扶了一下,又对张偕道:“参乘救我有功,也坐下说话吧。”

    张偕此刻身体虚弱,也没推辞,就这么坐着跟董云说话。可有可无的聊了几句之后,董云二人告辞离开,谢同君也没多做挽留,只是抬头时,看见樊虚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谢同君立刻怒目而视,对她来说,樊虚这里早已经撕破了脸皮,再装下去也没意思,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樊虚不以为意的挑挑眉头,忽然露出一个似嘲非嘲的笑容,他的嘴角弯的大大地,用口型对她道:“你奈我何?”

    谢同君猛的攥紧双拳,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她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冲上去给他两拳,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斥责他不知廉耻,可刚一转头,就看见张偕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

    “张偕!”谢同君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冲上去扶住了他。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他靠在她怀里,低声喃喃。

    “你睡吧,我守着你。”谢同君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双目迷离,两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酒。

    谢同君着实被这温度吓了一跳,赶紧失声喊人:“杨珍!杨珍——”

    “夫人。”杨珍等人正坐在另一边啃干粮,听到她有些变调子的声音,立刻就赶了过来。

    “劳烦副将快去请军医,张……参乘发高烧了!”

    “夫人不要慌,稍等片刻,属下马上就去……曹亮,你在这儿给夫人搭把手。”杨珍也是满脸担忧,忙不迭的便去请军医了。

    等到军医过来,张偕早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迷迷糊糊躺在地上,额头上满是冷汗,谢同君手忙脚乱的为他擦洗双手,时不时还要换下头上贴热的帛巾……这一会儿,她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像是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

    “夫人,参乘这几日疲劳过度,加之身上多处重伤,如今又有邪风入体……”

    谢同君有些烦躁,强压着脾气道:“你就跟我说他现在怎么样?”

    “怕是不太好……如今环境恶劣,不宜养伤,我这里只能先给参乘熬两副退烧的药看看成不成。”军医也有些为难。

    “他个奶奶的熊!气死老子了!呵呵……大将军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不照样是缩头乌龟?老子为你们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这群龟孙子又躲在哪里?如今竟敢——”

    突然听到这一段大逆不道的嘲笑,谢同君猛地高声斥责:“曹亮!”

    就算樊虚董云迟早事败,可现在他们却还是上位者,要想整死区区一个曹亮,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那声音戛然而止,曹亮满脸不服气的看着她,蒲扇大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忍怒道:“我说的本来就是!如今参乘重伤未醒,他樊虚却一直奉劝少主拔营回通州,这不是巴不得参乘早死么?”

    谢同君脸上血色褪尽,杨珍瞪大眼睛,恶狠狠瞪了曹亮一眼,小心翼翼道:“他这人就是嘴巴坏……夫人莫听他的,少主定会念着参乘伤情——”

    他话音没落,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已经有人在高声吆喝着让众人赶紧起身,马上就要启程回通州。

    谢同君早已怒极,此刻却忽然勾了勾嘴角,静静的看着军医,等他怎么说。

    那军医沉默了下,还是道:“参乘伤势太重,实在不宜车马颠簸,为今之计,应当找个安生的地方养伤才是。”

    “……我知道了,能否劳请大夫,在此处陪我们耽搁两日?等参乘伤势见好,我们必定马上起程回通州去。”

    “这……可是……”

    “你他娘的磨磨唧唧什么?老子就问你一句话!到底留不留下?”曹亮一柄剑已经横到那军医脖子上,横眉倒竖的看着他。

    “留……留……我留。”那军医吓的瘫倒在地,连连擦拭额上的汗滴:“参乘此次立了大功,是……是新军的功臣,我必定倾尽全力治好他。”

    “既然要治好,还不赶紧熬你的药,磨磨唧唧恁多嘴!”曹亮狠狠啐了他一口,猛地将血迹斑斑的长剑掷入他面前的地上,转身往远处走去。

    曹亮身为副将,手下领兵五千,这会儿还剩下稀稀拉拉几百号人坐在一起,他大嗓门一吼,谁敢不留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过一会儿,樊虚便过来兴师问罪。

    “樊将军长着眼睛,自己不会看么?”谢同君抬头,淡漠如水的看着他。

    “呵……夫人倒是牙尖嘴利了一回!如今这便忍不了了么?比起你那夫君,倒是差了不少修为……只可惜,如今他却像个死人似的躺着一动不动!啧啧啧!”

    “樊虚,你简直无耻!”谢同君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她猛的抬头,直直看向他,好半晌忽然咯咯一笑,轻声道:“樊将军觉得,如果少主知道你已经背叛了他,他会怎么想呢?”

    “你这毒妇!”樊虚脸色一变,挥手就要抽她。

    “哈哈……”谢同君猛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要飙出来,可她直直坐在那里,不躲不闪,就那么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印到骨子里:“总有一天,我要叫你千倍百倍的偿还……”

    樊虚的手遽然停下,杨珍突然一把握住他手臂,一向温和憨厚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鄙夷:“将军未免过分了些,夫人只是个女子。”

    “女子?”樊虚一把甩开他的手,将双手负到身后,极轻蔑地看他一眼,淡漠道:“蛇鼠一窝。”

    “你真是可悲,可怜……”谢同君懒的再理他,拧了干净的帕子贴到张偕头上,余光瞥见董云走了过来,收了声音,不再说话了。

    在这一刻,她想要的,不是让樊虚的丑恶嘴脸在此时被揭开,而是想让他总有一日生不如死!

    拒绝了董云要带张偕一起回通州的提议,谢同君和杨珍、曹亮带着五六百人,将张偕安置于辎车之上,慢慢地往昨晚那峡谷而去。

    如今这地方空旷无物,如果有朝廷官兵追上来,他们连躲都没地方躲,最重要的是,张偕需要伤药治伤,那些草药只可能长在丛林密布的山上。

    到了玉箫峡,天色早已经黑了,张偕的烧不退反升,嘴唇苍白无色,嘴角边还起了泡,他其中醒过两次,皆是大吐特吐,吐完之后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谢同君连眼皮都不敢眨,不停地给他喂水换毛巾,用冷水为他擦拭双手双脚,包袱里所有的衣裳都被她拿出来,严严实实捂在他身体上,就怕他再来个邪风入侵,杨珍曹亮等人则是轮流守夜,一刻都不敢松懈怠慢……

    张偕这一昏,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他醒过来的时候,谢同君正伏他身边半趴着,一手捂着他额头,一手还浸在冰凉的水里,手里握着一条帛巾。

    张偕看她手指都被冷手泡的浮肿发白,刚刚挣扎着将她的手拿起来,那边谢同君已经迷迷糊糊的端起一碗水,就这么凑到了他唇边。

    张偕以为她醒了,等了两秒没见她抬头,才发现这只不过是她下意识的动作,他眨了下眼睛,慢慢执起她冰凉的手,将之贴到自己的脸上。

    “你醒了?”谢同君本就刚刚迷糊过去,她熬了整整三天,身子早就撑不住了,这会儿看见他虽然虚弱但仍显清润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你醒了,我不行了……”

    她只来的及笑了下,紧接着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最后见到的便是张偕那张猛然变色的苍白脸孔。

    那边起来出恭的曹亮看到这景象,立刻吓的魂飞魄散,一把将还在睡觉的军医提拎起来,二话不说便把他抓到两人面前,那大嗓门儿把军医都快吼懵了。

    军医看着眼前景象,着实迷糊了下,他倒也灵便,在曹亮狠狠踹向他屁股之前,两根手指极快的搭上了谢同君手腕。

    “她如何了?”张偕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军医怔了下,又重新搭上谢同君手腕,摸了半晌才扒拉扒拉胡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看夫人只是太过疲劳,所以睡着了……”

    “果真如此?”张偕摸摸谢同君额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夫人为照顾参乘,三天三夜不曾合眼,此刻只是太过疲乏罢了。”军医耐着性子解释。

    “她手上的伤口如何?”张偕执起她的手,手上只粗粗缠着几道纱布,纱布上还沁出丝丝血迹。

    “只是皮外伤,抹些药就好了。”军医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小瓷瓶递给他:“一日三次。”

    ☆、止情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