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君行》偕君行分节阅读49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情思(上)

    三天后,余下新军新编军在张偕的带领之下往西而行,攻打资阳。

    临出发前,张偕打算将族中女眷留在东阳,免受战火波及,张媗却死活不肯,跟兄长大吵一架之后,哭红了眼找谢同君倾诉。

    天气越发的炎热,比起去年尚能忍受的温度,今年的天气就像是着了火,八月不到就已经热的让人不愿出门。

    古人衣衫繁琐,即便是盛夏,也是里里外外包裹一通,微微一动就浑身是汗。况且,这都已经大半个月了,东阳却是一滴雨都没下,谢同君有些担心今年会不会遭遇干旱。

    “二嫂……”她手上还握着笔,张媗已经一头扎了进来,捂在床榻上就蒙头大哭。

    “怎么了?”谢同君吓了一跳。

    “二哥这回,定是恼了我了……”张媗只顾着伏在被子上哭,就看的见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抽的厉害。

    “他恼了你?”谢同君有些迷糊。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临邛。”张媗擦擦眼泪坐起身,用帕子捂住唇,声音哽咽:“可二哥死活都不同意,还说我在瞎胡闹……”

    “留在东阳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跟着他一起受罪?去年带着你们,是因为形势混乱,情非得已,如今却不必有这诸多顾忌了。”

    “可是我……我不想留在东阳……”张媗还是哭,脸上多了几分纠结哀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期待。

    她死活不肯说实话,谢同君只能从她表情上窥得一二——这女子说是早已放下,不愿一叶障目,可到底还是没放下。

    她心里念着董云,为此不惜一直跟随军队苦行。

    谢同君沉默了下,打算开门见山:“你是为了少主吧?你害怕再也见不着他?”

    “你……我……”张媗瞪大眼瞧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又羞又愧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二嫂会因此看不起我吗?毕竟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无论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你觉得你们合适吗?”谢同君没想到一直困扰张媗的竟然是窦英这个问题,又是好气又是无奈。

    她再聪颖,终究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小养在闺阁之中,生活环境简单,小时候又是父慈母爱,眼界心机自然十分有限,想不到更远更关键的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知道……”张媗一个劲儿的摇头,泪珠子断线似的往下掉:“我知道我不该喜欢他,可我……”

    “如果他没有心仪的女子,你当如何?”

    “我……”张媗语塞,哀戚地看着她,最后却是自嘲的笑了笑,低声喃喃:“是……即便没有又如何?他从不曾多看我一眼……”

    “你想嫁给他吗?”谢同君问她。

    “我……”张媗沉默不语,好半晌才迷茫的抬起眼睛,喃喃道:“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嫁给他,却把所有的爱情给了他,最后什么也没得到,不是输得太彻底了吗?如果你想嫁给他,那又何必管他有没有心上人?人情张张薄如纸,谁知道那女子能不能一直等着前途未明的他呢?你想得到他,就只能去争、去抢……”

    “我……我并非……”张媗缩着肩膀,迷茫的看着地上,有些不解的开口:“二嫂怎么会这么想呢?这种想法不是太……”

    “太自私了,是吗?”谢同君了然的看着她:“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若想嫁,就跟着他,若只想单相思,就默默地念着就好,他在不在你面前,又有何区别?可如今你来找我了,又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有了心上人,不都会想着跟他长相厮守吗?”过了好久,她才低声发问,说话时却是嘴唇紧咬,连脸色都发白了,像是这句话已经用完了她最后的力气。

    看来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即使这个选择让她觉得如此艰难,连承认自己的想法都如此艰难,可她还是说出口了。当日那个骄傲的说着不屑去争、去抢、不因一叶障目的女子如今竟然卑微至此,谢同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狠心的不去想。

    “你觉得少主今后会如何?”她递给张媗一方锦帕,心绪复杂的叹了口气:“或是黄袍加身,荣登大宝,或是一败涂地,性命不保?”

    张媗呆呆的看着她,凝眉沉思,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并非是因其他俗物才对他上心……”

    “所以呢?”谢同君收起笑容,淡淡道:“你不在乎其他俗物,只在乎他。所以日后他当了皇帝,佳丽三千,左拥右抱,你就围着他团团转,一边小意讨好,千方百计的固宠,一边跟后宫女子勾心斗角,杀的个你死我活。或者,他日后与帝位无缘,马革裹尸或是被皇帝杀死,你或是跟他一起获罪,或是新帝仁慈,留你性命,你就带着你们曾经的回忆,当个寡妇一辈子躲在家里小心的活着,你在意这些吗?这些不是俗物,这些东西会让你一辈子痛苦,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的这个十分愚蠢的决定!”

    说到最后,谢同君已经怒气沉沉。她已经知道了董云即将面对的一切,一旦新帝登机,无论那人是谁,都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姓桓的人,更何况,张偕跟董云之间利益牵绊实在太多,张媗牵扯进来,最大的可能是被董云利用,所以她决不能让张媗在此时对董云有什么期望。

    即便她已经弥足深陷,但爱情从来不是一切,当她以后真的陷入那种没有明天只会担惊受怕的苦日子里头,再回首,只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天真的可笑。

    “二嫂!”张媗突然难堪的大声喝止了她,满面泪水的看着她,大声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即使你跟你哥哥是亲兄妹,即使我是你二嫂,今天我们如此阻你,就已经做好了让你痛恨一辈子的准备。”谢同君静静地看着她:“你二哥不同意带你去,是不是?”

    张媗紧紧咬住嘴唇,泫然欲泣地看着她,美丽的眼里透着无尽的绝望和哀求。

    “……我也不同意。”看着那双眼睛,谢同君迟疑好几次,才说出拒绝的话来:“所以我不会为你说情。”

    “二嫂……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思慕一个人是什么感受的……你从前喜欢我大哥时,愿为他生为他死,现在我同你一样,你为何却不肯助我?”张媗嘴唇颤抖着,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不住地喃喃道“你明明知道的……”

    “那如果要让你在张偕和董云之间选一个,你选谁?”谢同君看着她,叹了口气,慢慢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张媗一怔,颤着声音道:“为何要选……你们不能成全我吗?为何出这样的难题来为难我?”

    “我不是为难你。”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太多太杂,无从说起,也不能随便说出来,谢同君就此打住,转而问她:“如果我们执意阻止,你可会恨我们?或者如果我们答应了,你今后过的不好,是否会恨我们?”

    “不……不会的!”张媗呆了一下,连连摇头,哭着道:“我知道你们是对我好,我永远不会恨你们的……可我……可我……我只想见他一次。”

    “你说不恨,那你此刻心里可有怨气?”谢同君淡淡的问她。

    张媗沉默不语,只不住的流泪,令人难堪的静默里,只听的到她不时地低声抽泣。

    谢同君忽然感觉十分可悲,她扶住她的肩膀,看着面前这张消瘦的美丽容颜,终于开口:“你只要见他一面吗?什么都不做?只远远的见一面即可?”

    “我……”张媗咬唇。

    “媗儿,对不住。”谢同君失望的放下手。

    不恨吗?

    这本就是一个死局,而张媗身在局中,看不清,参不透。

    他们一阻到底,她会觉得他们挡了她的幸福,自然会恨。而若他们答应了,以后她过的好,或许不会再恨,但以后她过的不好,说不准就会怨恨他们今天拦的不够彻底,不够坚决。

    就如张俭,那个曾经据说是贤惠温柔、美丽大方的女子,最后不也因为夫君的轻视和背叛,变成了一个刻薄自私的妇人吗?

    看她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张媗只能起身,擦干了眼泪慢慢往门外走去,走到外面时,却遇到正站在珠帘外头的张偕,他眼皮没精神的耷拉着,眼里满是疲惫和复杂,张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张偕却只朝她挥了挥袖子,淡淡道:“我带你去,只不过这是你自己做下的决定,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我不会的!”张媗面上一喜,坚定的跟他对视。

    “你好自为之吧……”张偕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说出了这么句话。

    “我不会后悔!绝不后悔!”张媗坚定的说了两遍,狠狠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开。

    谢同君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没有出来,没过一会儿,张偕便从外面进来了,只拿起案几上一卷竹简,没事人似的看了起来。

    “嗳……”谢同君蹭了蹭他:“真的不管媗儿了么?”

    他虽然比张媗大不了多少,但想来也是自小就身兼父职,怎么可能对一手养大的亲妹妹置之不理。

    “人的情分是有限度的,耗尽了就没了,此事不好管,更不能随意乱管,话已经说到了,以后如何都是她自己选的……”张偕放下竹简,轻轻捏了捏眉心,言辞间满是无奈:“她自小性子随大哥,犟的很。”

    谢同君一阵黯然,张媗毕竟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真看她以后为一个男人日日伤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她是我妹妹,真要是嫁了少主,我总会想办法让她不那么难过的……”张偕长长地叹了口气。

    ☆、情思(下)

    自那次不欢而散,张媗沉默了许多,很多时候都会一个人静静的发呆,或是独自坐在辎车上面,一路静默无语。

    这次上路,绕梁死活要跟着谢同君一起上路,谢同君犹豫半晌,还是答应了她,毕竟行军途中多有不便,三个女子之间也好相互照应。

    谢同君老早就为自己打下了一匹战马,比起呆在只能端端正正跪着的辎车上头,她显然更青睐于骑马。绕梁看的心里痒痒,三番四次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倾慕。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有好奇心在所难免,谢同君笑眯眯地问她:“如何?想不想坐上来?”

    绕梁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不敢,会不会掉下来?”

    “你敢不相信你家姑娘的马术?”谢同君柳眉倒竖,斜眼看她:“到底要不要上来?我只问一次……”

    “要!”绕梁打断她的话,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奴婢还没骑过马呢!摔下来也不怕!”

    她小步小步挪到马腹前,双手合十小声道:“老天保佑,千万莫让我摔下来……摔了我事小,要是摔了我家姑娘就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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