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好了,前半夜我和我大哥守夜巡逻,后半夜他和我二哥守夜巡逻。”张绣腼腆一笑,笑容里却不无担忧:“我看仲殷脸色很差,也不知道他的伤势会不会加重。”
谢同君也有些担忧,但现在情况摆在这里,她也莫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把从家里带出来的瓷瓶递给他:“你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别忘了换药。”
“恩,你放心好了。”张绣笑了笑:“天这么冷,你不回去歇着吗?”
“马上就走。你要是冷,还不如在这里跑跑跳跳,会暖和很多。”谢同君打个哈欠,紧了紧衣裳,忍不住多嘱咐了句。
☆、集兵(下)
董云决定攻打周宁,可在此之前,他们最重要的是找到一支能够结成同盟的农民军,否则仅凭这四五千人,即便能勉力打下周宁,这支队伍也走不了多远。
一路走走停停,赶了十多日路,这日正巧在路上遇见几个农夫,张偕三言两语跟他们聊了几句,回来便告诉董云,离此地极近的的落阳坡正有一支新建的农民军队停歇着,规模约有一万多人。
这可真是天赐的好运,董云高兴非常,当即决定派遣两个人去游说这支农民军同他们结盟。
虽然已经赶了十几天路,可这支队伍里头,董云暂时比较了解和相信的无非张偕、张绣、樊虚三人,可樊虚身上气势凛然,又是他的贴身护军,董云于是派遣张偕张绣两人前去跟农民军昭陵军相谈。
军队暂时驻扎下来,落脚点就在他们经过的那座小村子里头。张媗在马车上坐了没多久,终究还是好奇外头的世界,忍不住下了马车,兴致勃勃的拉着谢同君谈天说地。
难得出太阳,将辎重等物安排好之后,谢同君便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出了房门,坐在屋檐底下边晒太阳边浆洗她跟张偕换下来的衣裳。张媗坐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二嫂,你说二哥能说服昭陵军跟我们结盟吗?”张媗秀眉蹙起,托着脑袋看着她。
“你觉得呢?”谢同君不答反问。
“我不知道……”张媗沉默了下,突然道:“我忽然觉得,我像是从没认识过二哥似的,从前,我总觉得他胸无大志,资质平庸,如今看来,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谢同君但笑不语,忽然瞟见篱笆外头纵马而过的一道飒爽英姿的身影,心里一动,正准备开口,忽然看见张媗正极为热切地注视着那边,眼里光彩明灭,似乎带着一抹异样的痴迷。
她心里一惊,忽然伸手推了张媗一把,不怀好意的扬了扬眉:“外面是谁?瞧你都看痴了……莫非我们素来眼高于顶的张三姑娘也春心萌动了不成?”
“嗳……二嫂瞎说什么呢?”张媗虽然平日大大咧咧,可到底是个没成亲的小姑娘,被谢同君揭穿了心思,不由得双颊绯红,眷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伸手拧了拧她胳膊,嘟着嘴道:“倒是二哥二嫂,真真是羡煞了旁人……”
她眸光下垂,掩住眼底的一片寂色,喃喃道:“不知要等到何时,我才能遇见二哥二嫂这样的好缘分……”
见她似乎已经动情,谢同君瞟一眼院子外头,低低叹了口气,状似无意的开口:“要说羡慕,你应该羡慕咱们少主和长平的那位窦英姑娘才是,我和你哥哥是媒妁之言,他俩却是志趣相合,青梅竹马,那才是真的羡煞旁人呢!”
“窦英?”张媗一怔,刚刚还笑着的脸突然僵住,语气瞬间有些滞涩,喃喃道:“窦英是谁?”
“要说起窦英姑娘啊……”谢同君装作一副拈酸吃醋的样子来:“你二哥可是颇推崇这女子呢!说她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如今正在研读前人留下的《国经》呢!”
“天下竟有这般的奇女子?”张媗一怔,随即自嘲一笑:“我曾自诩为諑郡第一奇女子,没料山外有山,倒是我太高看了自己……”
她垂下眼睛,目光显得十分暗淡,刚刚那仅剩的一丝笑意似乎也被午后的最后一缕橙艳的阳光吸纳走了,整个人显出一种凄迷的茫然。
身在古代,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这个时代的知识,谢同君虽然不认同这个时代的很多规矩,却很难去改变这些规则,因此,看见这样的张媗,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无端的揪紧了。
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谢同君笑着开口:“不过我觉得,这位窦英姑娘也没什么了不得!”
“二嫂怕是因为二哥夸她,所以吃了她的醋了吧?”张媗敛起情绪,打起精神打趣她。
“我有什么可吃醋的?”谢同君高高扬起嘴角,语气里不无得意:“所有女子的最终结局,总会回归到家庭当中,我有一疼我惜我的夫君,而她却要与众多女子共侍一人,难道不是她比不上我吗?”
“共侍一人?”张媗怔了怔,迷糊的看着她。
“你这傻女子,说你聪明,怎么这会儿脑子就不灵光了?”谢同君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虽然不忍心,却还是直白的剖析:“咱们少主将来是九五之尊,自然不可能只娶她一个女子,到时后宫倾轧,勾心斗角,在众多美人权谋当中,年轻时候朦胧的爱情,谁知道会消磨成什么样子呢?少主或许将来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却绝无可能成为任何一个女子的良人,你可明白了?”
她这话一语双关,既是为她解惑,也是及时点醒她,但张媗到底能否放下心里不知何时渐起的情愫,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张媗对董云情根深种。
张偕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怎么可能会把她送到董云身边?张媗虽然聪明,但自小被哥哥娘亲护着,同样也十分单纯,根本不适合后宫环境,所以她只能趁着事情还有转机,将这一段暧昧的情愫掐死在摇篮里。
“不能成为任何一个女子的良人……”张媗一颗心落到谷底,忍不住红了眼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即便不是九五之尊,高门大户的男子不也一样是三妻四妾?”
“你说的也是……”谢同君慢条斯理的开口:“可窦英若是嫁入高门,即便夫君三妻四妾,她也照样是当家主母,可如果她嫁给皇帝,以她的身家,却断不可能成为皇后的。皇帝的妃子,说好听点是妃子,说难听点,那便是妾!”
她最后四个字猛地拔高,张媗身子一颤,忍不住白了脸色,她忍住声音里的慌张,仍不死心的开口问道:“那二嫂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的上良人呢?如果有朝一日,二哥纳妾,二嫂还会觉得他是你的良人吗?”
谢同君沉默了一下,忽然极快的笑了笑,语气干脆地开口:“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
“放弃?”张媗有些懵了:“什么……放弃?”
“他纳了妾,便是不要我了,君若无情我便休,就是这么简单。”谢同君笑了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
也许这个时代的确需要妥协才能真正生存下去,但她也没必要处处妥协,否则处处委屈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如今条件不许可,即便今后条件许可,她也绝不会容忍张偕纳妾。
张媗倒吸一口冷气:“那如果二哥不让你走呢?如果你走了,他会伤心至死呢?二嫂也不会回头吗?”
“有得便有失。”谢同君将盆里的衣裳拧干,站起身子抖落衣上的水滴,将衣裳挂在竹竿上,转过身来倒水,却突然瞟见墙根处一道长长的影子。
“樊先生?”正准备出声询问,那人已经自阴影里走了出来。
谢同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一张冷脸:“不知先生站了那么久,腿可酸了?”
樊虚探究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神色不动,只微微勾了勾唇角,看起来是说不出的冰凉诡异,他淡淡开口,语气嘲讽:“我不过无意间路过,比不得张夫人功夫了得!”
虽然此人脸上表情十分欠扁,但他跟董云关系非比寻常,不知道今后有什么大造化,谢同君也不愿意随便得罪人,默默的咽下这口气,顺势就敛衽为礼:“先生见谅,当日的确是我莽撞了。”
毕竟张偕和樊虚共侍一主,她本以为他会借着这个台阶下来,没想到等了半天,只听到头顶上一声嗤笑,接着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张夫人跟你夫君倒是绝配,一样的心思深沉,一样的善于隐忍,一样会笼络人心。”
“你什么意思?”谢同君还没说话,旁边张媗已经忍不住冲了过来:“你这人心眼怎的恁小?我二嫂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话,你身为男子,竟没一点容人之心,反而处处言语为难侮辱,也不知你父母是如何……”
她话没说完,樊虚突然面色一冷,阴沉的看向她,掩在袖中的双拳青筋毕露。
“媗儿……”见樊虚面色不妥,谢同君突然将话头接了过来,毫无惧意的迎头看向樊虚,极慢的笑了笑:“先生没听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无论我跟我夫君是怎样的人,如今咱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人心不稳之际,还是莫要多生事端为好。”
她说着,整理了一下袖口的褶皱,朝他行了一礼:“妇人之见,先生随意听听即可,不打扰先生兴致了。”
等两人回了屋,张媗仍旧愤愤不平,低声咒骂了樊虚好久,还是忍不住发牢骚:“这人怎么这样?二嫂你也忒好欺负了些……”
“我很好欺负么……”谢同君眨眨眼睛,慢慢喝了口水,朝她安然浅笑,顺口拈来那首《忍字高》:“忍字头上一把刀,遇事不忍把祸招,若能忍住心头恨,事后方知忍字高。”
“这……这是什么歪理?”张媗目瞪口呆的瞧着她,不过她倒没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谢同君,直到看的她心里发毛了,才施施然退开两步,蹙着秀眉开口:“为什么我觉得二嫂刚刚说话的神态,竟是跟我二哥像了个十足十呢?”
“是吗?”谢同君一怔,随后忍不住笑道:“或许我跟你二哥比较有夫妻相?”
“二嫂你真是不知羞……”张媗忍不住锤她的背。
她力气小,打在身上像按摩一样,谢同君半阖着眼睛,舒服的喟叹:“恩……不错不错,真舒服,这里这里,把这里也捶捶……对!”
“二嫂你真是坏死了!”张媗瞪大了一双翦水双瞳,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她。
俩人正笑闹成一团,外面房门突然开了,张偕闲庭信步似的走进门来,嘴角衔着一抹柔和淡雅的笑意。
张媗见到二哥,连忙扑了过去,似真似假的抱怨:“二哥你可回来了!你不在家,我可是被二嫂欺负惨了!”
“是么?你这般顽劣,还有人欺负的了你?”张偕揉揉她脑袋,自顾自的走进屋里来,接过谢同君递来的茶盌,慢慢喝了口水。
他明明风尘仆仆,一身衣衫满是灰尘,却无比从容淡定,脸上虽然有抹淡淡的倦色,然而笑容柔和,一点狼狈的感觉都没有。
看他这样子,谢同君忍不住笑了:“成了?”
“成了。”
“打头一份大功就被你抢了,似乎不大符合你一向低调内敛的作风呀。”谢同君调侃他。
“你俩在打什么哑谜呢?说话都是这般暧昧不清的,”张媗跪坐下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满的撅了撅嘴:“没想到樊虚说话虽不中听,有句话却说得好。你俩——”她顿了顿,拖长了声音道:“可真是绝配哪!”
“樊先生?”张偕心里有底,却没想到樊虚会找谢同君的麻烦:“他怎么会跟你们说这样的话?”
“你不知道……”一说起这个,张媗就愤愤不平起来,一股脑儿把刚才的事全讲给张偕听了,末了,仍是忍不住开口斥责:“真是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人!”
“其实我的心眼也很小。”谢同君笑眯眯的开口。
“你心眼还小哪?”张媗瞪大了眼睛:“我倒觉得二嫂勇气可嘉,女儿家面皮最薄了,受了他这样的欺辱二嫂还能面不改色,反而先退一步,气度丝毫不输男儿。”
“只可惜,我向来是个厚脸皮的。”听了这么一番奉承话,谢同君反而丝毫没觉得高兴,而是极快的眯了下眼睛,非常认真的开口:“其实我不止心眼小,脸皮厚,而且还心狠手黑爱记仇。”
“没想到夫人倒是坦然。”张偕抚掌而笑。
他极少有情绪十分外露的时候,多数时候是微笑,浅笑,哂笑,像如今这般明白的表露自己的情绪,真是记忆之中头一次。
谢同君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着开口:“夫君这么说,是不是也觉得我跟你是绝配?”
张偕温柔的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二嫂你傻了吧?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张媗越发看不懂她。
谢同君只是敛了笑容,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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