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君“蹭”的站起身,身边张偕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紧紧捏住她的手指,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跟他姐姐姐夫解释:“同君这几日坐马车时便不舒服,早上起来时还有些没缓过神儿,倒是听说要来拜访姐姐姐夫时才强打起精神,这会儿应该是有些不适,我陪她出去走走就好。”
本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发作,现在却不知怎的,看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样子,谢同君硬生生将心头的不满咽了下去。
跟着他出了门,她便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瞅着他:“看你以前教训琮儿是不是一板一眼的么?没想到你也会编瞎话。”
“今时不同往日,她毕竟是我姐姐。”张偕面色微窘,心底微微一叹,满含歉意的看着她:“今日实在是委屈你了。”
“你知道就好。”谢同君在一棵柳树下面坐下,将两腿伸直,捏了捏发麻的小腿,抬头看着他:“若非是你多番示意,我今天绝不会咽下这口气。她觉得委屈你了,可以明着跟我说,我绝不会再踏进冯家一步。”
张偕不愿亲戚关系闹的太僵,只能尽力劝勉:“净说些傻话,既然是亲戚,便少不了要走动,你放心吧,即便不能让她立刻喜欢上你,我也不会再让她出言刁难你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谢同君惊讶的看着他:“你还挺明事理的嘛!不过你不是说你大姐极疼你,你护着我不怕寒了她的心?”
张偕微微一笑,打趣道:“夫人这么说,难道是愿意为我多受些委屈么?偕先在此谢过了。”
他的笑无论何时似乎都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似乎要将她溺毙,谢同君心跳蓦地加速,甚至有些不受控制起来,她狼狈的躲开他的注视,低声嘟囔:“想的美!”
☆、访亲(下)
两人在外面呆了没到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过来喊他们吃饭,此刻已经过了正午,太阳明晃晃的,坐久了还有些头晕眼花。
谢同君起身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张偕一把扶住她,顺势抓住她的手,牵着她一起进了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大厅。
谢同君觉得别扭,挣了两下没挣脱,转眼看见看见厅里的人,只好由着他了。
张俭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那里,看见两人携手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吃饭时也只作没她这个人,倒是冯寻待她客气有加。
这两人态度如何,谢同君懒的琢磨,反正又不住在一起,堵心也只是这一时的事,又何必太过在意。
张偕本是最为守礼之人,这顿饭却频频为她布菜,自己却有些顾不上吃了。
谢同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仲殷这是心疼弟妹呢。”看着她堆成小山的碗,冯寻指着面前的菠菜肉丸汤,淡笑道:“弟妹这几日身体不适,还是多吃些清淡的为好,我看这道素锦丸子便不错。”
张偕从善如流的为她舀了一勺汤,细心嘱咐:“汤有些烫,先凉凉再喝。”
张俭想起冯寻待家中那些姬妾的好,此刻终于看不下去,“啪”一声摔了碗,没好气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娶了媳妇,便把这些礼仪都忘了么?”
“你就少说两句吧。”冯寻笑着为她夹了一筷子菜,暗暗瞪了她一眼,面上却温和地笑着:“他们毕竟新婚燕尔,你不也是过来人么?”
张俭微微一梗,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张偕没料到即便他对谢同君展现的这般在乎,张俭也丝毫不买账,虽然无奈,但脸上却波澜不惊:“姐夫姐姐见笑了,同君这两日身子不适,我才格外照顾着些。”
“无碍无碍,又没有外人在,再说了,你们既然已经成了婚,你便是疼着她些也没什么。”冯寻努力的调节着越加尴尬的气氛,说到此处,还十分心照不宣的看了张偕一眼。
谢同君在一边干笑,心里却十分别扭,第一次被别人当面如此谈论,说一点都不在意是假的。
吃罢了饭,她便借口出去消食。逃离了饭桌上诡异的气氛,顿觉十分神清气爽,就顺着庭院四处逛了起来。
不知道张偕今天会不会跟冯寻说张淮的事情,谢同君随手揪下一片儿树叶子,找了个阴凉地儿坐下来,靠在树上打盹儿。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细的笑声,谢同君张开眼睛,忽然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吓得险些从地上蹦起来。
“你是谁?”那人嘻笑着站直了身子,好奇的看着她。
定睛一看,面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罢了,看她长相像极了张俭,特别是那双微微下拉的眼睑和长斜双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同君心里有了底,暗道自己大惊小怪,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我是冯慧。”小姑娘笑着,忽然朝她伸出手来,神秘兮兮道:“送你一个东西。”
谢同君狐疑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因为你长的漂亮呀。”冯慧示意她把手伸出来,慢慢将阖着的肉乎乎的手掌放在她手上,恶意满满的笑了笑。
手掌传来一丝柔软的异样,有东西在上面一爬一爬,谢同君顿时了然于心,不动声色的抬起手,飞快的往冯慧领口一伸,然后将空空如也的手摆在她面前,故作疑惑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啊!”冯慧崩溃的发出一声尖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啪”一巴掌朝她打过来:“你把它丢到我衣领里了?你赶快把它拿出来!把它拿出来!否则我要你好看!”
“你怎么要我好看?”谢同君灵巧地避过她的巴掌,看着她在原地又叫又跳,慌里慌张的把手伸到衣领里面摸索,看够了才展开手掌,拎出一条肉呼呼的小虫来:“你在找这个东西吗?”
“你骗我!”冯慧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气愤的怒视着她,冲过来就要用脚踢她。
“我没骗你呀!”谢同君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刚刚那条在你身上,这条是我自己抓的。”
“你!你!呜……你敢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娘去!”冯慧气的大叫,哭着跑开了。
不能膈应你娘,那便膈应膈应你吧!
谢同君拍拍屁股站起身,将虫子扔开,慢条斯理的绕到庑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院子里长得高高的花叶子,走到一处房门前,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的细弱的说话声。
左右看看没人,她迅速撸起裙子,就着粗大的柱子爬上去,躲在屋檐下面偷听屋里的人讲话。
“你跟我说说,你大哥到底去哪里了?”张俭怒气冲冲的质问面前不发一言的弟弟:“刚刚你姐夫跟你说话之后,脸上又是喜又是忧,是不是你大哥又做了什么好事?”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张偕笑着打太极:“大哥走时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怎么会知道他去哪里了?若是知道了,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姐姐。”
“你真不知道?你没骗我吧?”张俭狐疑的瞧着他:“别又是他推荐个什么出息的人才让你姐夫养着,这么多年都养了多少个了?整日就知道吃白饭,一点正经事都不会做。冯家即便再是家大业大,也早晚被他败光!”
张偕低声应诺。
得到弟弟保证,张俭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我问你,你真的喜欢谢同君?我看她行为举止十分粗鲁,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你从前不是说你要娶一个贤惠识礼、懂得孝顺娘亲、照顾弟妹的妻子?如今却……真是委屈你了……你大哥也是个混人,净做些混账事!”
张偕不愿将心事诉于人前,只淡淡道:“事已至此,大姐又何须介怀呢?无论我是否喜欢同君,她都是我的妻子,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父亲从前不是说过么?家和万事兴。再说,跟谢家结亲,本就是大哥主动提出来的,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照顾她不是吗?”
“那你呢?”想起自己的经历,张俭怜惜的看着弟弟:“这件事跟你又有何关系?要我说,当日就应该将她遣回谢家,或者干脆省了婚礼,全了她的心愿,让她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大哥。”
“若如此,谢家又怎会善罢甘休?大嫂又该如何自处?外人又该怎么看我们两家的笑话?”张偕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嘱咐姐姐:“其实同君人很好,姐姐若是心平气和的看待她,便不会有诸多不满了。”
“这并非是我不满。”张俭出声反驳:“她举止粗鄙,目无尊长,除了出身高些,哪里配得上你?你是黉学学生,日后必定出仕,身居高位,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妻子?”
“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张偕神色淡淡的看着张俭,眉尖若蹙:“我和同君的婚事,早已经成为定局。况且弟弟觉得她人很好,姐姐还是莫再为难她了。”
“你在说我多管闲事?”张俭失望地看着他,冷笑道:“好好好!我的好弟弟,如今你成了婚,我便再管不了你了!你回去吧!”
“姐姐……”张偕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淡淡道:“我并非这个意思,这件事情,难道我们张家就没有一点错处么?当时大哥主动求婚,婚礼当日却不辞而别,同君当晚便气急触柱,我去看她时,连气都没了,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缓过来。”
“你是说,她险些去了……”张俭惊愕的瞪大眼睛,随后却是遗憾似的长叹了口气,喃喃:“这可真是……”
“同君其实人不错,她既然嫁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论先前发生过什么事,如今我们是一家人,姐姐若是故意刁难,不仅外人会看笑话,我和她相处起来也会多有芥蒂。”
“好了,我知道了,我尽量不为难她便是了。”张俭勉强应了,想想还是嘱咐道:“你日后来看望我,尽量莫带她一起,免得我看着她堵心。”
“逢年过节之时,还望姐姐待她宽容些。”
“知道了,天不早了,你便带着她早些回去吧。”
谢同君趴在横梁上面,听着他们姐弟这样一番话后,竟然莫名的觉得十分难受。她本以为自己不在乎,但在听到张偕说出那样一番看似合情合理的话语时,心中竟涌起一种难言的隐痛。
听到门扉轻响的声音,她赶紧敛声屏气,静静的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好半晌,看见张偕的背影越来越远,她才脱力似的,慢慢从柱子上滑下来。
回家路上,谢同君总是忍不住去看车帘外那抹颀长的身影,回想着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气定神闲的微笑、温柔宠溺的细致照顾、面对谢歆刁难时的隐忍退让、替她挡剑时血色褪尽的脸庞、纠结“面瘫”一词时显得有些可笑的执着、看淡名利的傲气洒脱……
这一切,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张偕对她真好,但这一切仅仅出于责任、出于道义、出于他那一颗纯善的心,也许他也有委屈,但他不愿让任何人看见罢了。
谢同君那颗失落迷茫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最终归于平静,那一丝渐起的若有若无的情愫,也被她悄悄埋进了心底。
直到晚上休息,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张偕故作轻松的笑着安慰:“其实你不必担心,姐姐往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谢同君淡笑着敷衍。
“她问了我你的许多事情,其实对你印象还不错,还说你爽朗大方,日后多多相处,肯定会消除芥蒂的。”
谢同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无端恼怒,不冷不热的讽刺道:“那你还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她本来那般不待见我,没想到被你一说立马就转变了态度。”
张偕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还没来的及开口,谢同君突然问他:“说实话,以这种方式娶妻,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么?”
张偕稍稍一愣,很快恢复了笑意,目光澄澈的看向她:“人都有七情六欲,说不委屈当然是假的,但跟夫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便一点儿不觉得委屈了。”
谢同君有那么一瞬间失神,险些以为他说的是真的。想起他下午那番话,暗暗掐了掐手心,没心没肺的笑着打趣他:“夫君真会说话,难道这是在跟我表白心迹吗?”
张偕微微一笑,却没多说什么。
谢同君双拳紧握,饶是已经下定决心,仍是难掩心底失落。其实,她很想听他说些什么,听他温柔的笑着应“诺”。
“如果夫君日后遇上了所爱之人,一定要跟我说,我必定成全夫君。”谢同君转了个身,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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