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可真大!什么都敢说……”绕梁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不知羞!不知羞!”
“哎呀!不跟你说了,回去晚了夫人定要责骂我的,姑娘现在可在寝室里?”
谢同君刚刚一边听她们说话就一边在穿衣裳,等绕梁敲门时便直接让她进来,也没说什么废话便随栖芝去了。路上时却在想这位大嫂会找她说什么事,她身为谢家主母,一向俗务缠身,除了刚开始两日偶尔问问问她在张家过的如何,后来便再没抽出时间跟她说话。
难道真是因为谢歆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所以郁结于心?
不过想想也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个时代的女人接受男尊女卑,接受三从四德,只不过是因为她们处于弱势,不懂反抗,也不敢反抗罢了!其实她们也会因为丈夫的多情而伤心,愤怒,失望。
“姑娘,夫人在里间歇着呢,您直接进去吧。”栖芝细心的将门关好,尽职尽责的守在外面。
甫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气,谢同君一愣,随即便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转过外间的珠帘素帐,刚进里间寝室便见余姬病歪歪的靠在榻上,呆呆的看着案几上那一盆香气熏人的桂花。她眉头紧蹙,神情似恼非恼。
“……大嫂有礼。”谢同君都不忍心将声音放得太大以免惊扰到她了。
人都说姑嫂关系难调,不过这位余姬倒对她颇为照顾,再加上府里众人对她的贤惠大度称赞不已,谢同君对她的印象还算好。
“小姑来了。”余姬强扯出一抹笑意,亲手为她斟了一盌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近来俗务繁忙,冷落了小姑,小姑莫怪嫂嫂。”
“大嫂照顾的周到,我在家中住的很是自在,谢谢大嫂还来不及呢。”谢同君笑着接嘴。
“小姑果然是长大了。”余姬先是一怔,随即欣慰的笑着,眼中透出暖意:“记得我刚来那年,你才这么点大呢!”她用手比了个高度,似怜似爱的叹了口气:“那时你年纪小,性子羞涩,不善言辞,如今却已经长成大姑娘,嫁为人妇了……”
谢同君干笑,不知该如何接嘴。
余姬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微凉苍白的指尖触到她手上,她的手微微一颤,突然有些心疼起面前这个女子来。
在谢歆面前时,她总是温婉的笑着,妆容精致大方,丝毫不见病态与疲累,在人后,却是如此黯然神伤。
“我听说张家老夫人慈爱宽和,张家三姑娘也是温柔持礼,可真是如此吗?”
“张家人都很好。”谢同君点了点头。
“那大嫂邓姬待你如何?可有刁难你?我听说她为人稳重持家,但哪个女人不善妒?”余姬顿了顿,暗淡的眸中透出几分忧虑:“我痴长你几岁,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早已把你当妹妹一般,只盼着说跟你说这些你莫多心才好。”
“自然不会多心,我是新妇,为人处事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还希望大嫂多教我一些呢。”谢同君连忙表示感激。
“嫁人了果真是不一般了。”余姬语气里不自觉带了感叹:“那时听说张淮跑了,我还怕你做出什么傻事呢!如今可算是放心了。”
“你在张家毕竟不比在自己家中,记得千万要事事以婆母小姑为先,到时再生个一儿半女,日子自然会好过起来……我看张二公子是个老实可靠的人,只是男子终究是男子,你得顺着他些。他如今在黉学念书,以后必定会入仕。官场往来,推杯换盏间少不了各色姬妾相伴,你得容着他些……但在那些女子面前,却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她们即便再受宠,也是越不过你去的。”
余姬将她自身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谢同君的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只看她苍白的嘴唇一翕一合,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又像是机械的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像是害怕,又似乎只是麻木。事实上,自从到这个时代以来,她一直处于一个十分被动的状态。
即便不愿承认,可她的确在以一种连自己都害怕的速度,极快的接受着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一些从前看电视时十分鄙视的“落后文化”和“旧制度”。
这样下去,她会不会终有一天被这些古代的女子同化,变成一个毫无作为的深宅妇人,整日盼着夫君垂怜,忙着和小妾斗法……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可怕。
看着余姬苍白如纸的脸孔,谢同君紧紧握住双拳,将所有隐忍的痛苦攥进掌心里,努力让她从这种消极的困境里解脱出来。
这么久以来,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从没对自己的现状做出过任何改变,比如——在从张家醒来之后,她可以选择想办法回到谢家,这样也可以避免桓缺的悲剧。
可是她可以吗?不说谢家会不会同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能将她淹死,以一个现代人的认知,挑战另外一个时代铁打不动维持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制度?真的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吗?
若不如此,她又该怎么做?难道真的顺应天命,默不作声的把自己埋进历史的浩淼烟波当中吗?
可是,她却是那么不甘心!因为害怕那样的结局,而显得越发的不甘心。
从重新清醒过来那一刻开始,她在这个时代的终极目标就是改变会桓缺杀死的命途,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做到了,那么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谢同君第一次想到这样深远的问题,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吞掉。
“我说的有些多,也不知道你听进去了多少。”余姬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叹了口气,却怎么也掩不住话语中的缥缈茫然:“我明明还年轻,可有的时候却觉得自己老了似的。”
“大嫂又年轻又漂亮,哪里老了?”勉强收回外放的思绪,谢同君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吃力的笑了笑:“大哥对大嫂敬重爱护,可是好多女子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
多想无益,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此时此刻纠结再多,又有何意义?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同君……”余姬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静静的看着谢同君,平静的眼眸里多了几分低沉的哀伤和怜惜:“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应该把目光放到现在,从前的一切……便当是做梦吧……”
“不过虽然是要你容着夫君,但也不能太过纵容,张二公子跟你大哥不一样,你也不能太放纵他了。”余姬打起精神,继续给她传授经验。
谢同君笑着应是,想到谢歆那个脾气,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的人,也怪不得余姬这么说了。
告辞回了房间,张偕竟意外的在屋里,正慢条斯理的收拾两人的行李,看见她回来,也只是浅浅一笑:“明日回家,我先收拾好细软。”
谢同君拈起一颗葡萄送进嘴里,感叹道:“我还真舍不得回去呢!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看看。”
张偕也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着安慰她:“下邳离长留不远,你什么时候想大哥了,我送你回来小住便是。”
“那敢情好!”她站起身来在屋里四处转着看了看,嘴上不忘耍宝:“没想到夫君大人不仅贤惠大方,还如此温柔体贴,娶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娶夫……”张偕失笑,他将衣裳收进箱箧中,转过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问道:“偕很好奇,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什么……怎样的人?”谢同君磕巴了一下,呆愣愣的看着他。
张偕轻轻将手抚上她发顶,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总觉得夫人是个极为出人意料的人,每当我觉得夫人稳重成熟的时候,夫人却突然会表现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每当我认为我已经足够了解夫人,却发现夫人似乎远非我认为的如此……”
“人本来就不只有一种性格!”说到这里谢同君明显对他更感兴趣:“说起来应该是你的性格更奇怪,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怎么偏偏就你永远一副表情,一种情绪?”
张偕愣了下,面上突然飞快的闪过一丝尴尬。
谢同君抚掌而笑:“哈哈哈……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害羞嘛!其实你也有别的表情,但它们太过细微,所以其他人才没有注意罢了。”
“夫人真是心细如发。”张偕配合的回答。
谢同君一本正经道:“夫君谬赞了。”
张偕将案几上竹简收纳好,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卷,而后眉头微蹙,慢慢将它移上了点着的宫灯上。不一会儿,竹简便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他随手将它掷到铜盂里,声音低缓地说道:“这是大哥的家信,家里人还不知道大哥做的事情。”
谢同君一怔,随后领会了他的意思:“那先瞒着吧,娘身体不好,大嫂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操持家务,就不让她们担心了。”
张偕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第二日,两人早早便收拾好了细软,门外的马车已经候着了,张偕拉着谢同君走在前面,身后绕梁亦步亦趋的跟着,时不时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一眼,眼眶含泪,泫然欲泣。
到了角门处,谢同君一怔,几乎不敢相信她看到的。
谢歆、余姬、连同谢徐谢元两个孩子,竟都在角门处相送,这跟来那天就坐冷板凳的尴尬境况简直天差地别。谢同君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谢歆面色冷淡,毫不客气的开口:“你若敢做出同你大哥一样的事情来,我谢家誓与张家死磕到底!”
“敬诺。”张偕恭恭敬敬的应了,知道他们兄妹想必有话要说,知情识趣的笑了笑:“我先去将马车上收拾一番,夫人可容后再来。”
等他走了,谢歆这才看向她。他眼里泛上一抹柔色,平日里冷冰冰的语气堪称温柔:“小君,其实张偕不错,我瞧他进退有度,为人处事亦是十分圆滑老到,即便不是你心仪之人,也定是一个良配。”
☆、叮嘱(下)
谢同君当然知道张偕是个情商相当高的人,不过她倒没料到谢歆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不过将他的话反复咀嚼,才发现这位兄长的良苦用心。刚来谢家时,他便毫不客气的给张偕一个下马威,既表明了对妹妹的珍视,也没将此事做绝让张家没脸,现在特地出来相送,又摆明了护着妹妹、承认亲事的态度。这不仅是在辟谣,更是为了帮她在张家的地位打好基础,果然是桩桩件件在为妹妹考虑。只可惜……原主却是再也无法享受到兄长的疼惜了。
谢同君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这一个月来积攒的情感突然在顷刻之间爆发出来,她一头扎进谢歆怀里,紧紧抱着他宽厚温暖的脊背,喃喃道:“大哥……”
“好了,走吧。”谢歆拍了拍她的手臂,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亲自送她到外面去,谢同君揉了揉湿润的眼睛,笑着道:“等等。”
她跟余姬告了别,又趁机小小占了下两个小侄子的便宜,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忍着不舍往门外走。
“那些讯报,你可感兴趣?”谢歆突然问她。
谢歆的意思是……谢同君呆滞了一下,兴奋的险些跳起来:“要的要的,自然是要的。”
“此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看罢便烧了吧。”谢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面色凝重道:“张家已经掺和到这件事里头脱不开身,越往后越是祸福难测,你必须日日苦练剑术,不得怠慢偷懒,无论何时,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可记得了?”
记得!谢同君本想一口答应,但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说实话,张家对她还不赖,如果真有大祸临头的那么一天,要让她独自逃生,她实在是很难狠下心来抛弃他们。
“去吧。”没听她回答,谢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目送着她离开。
马车在路上飞驰,看着渐渐倒退的房屋,谢同君心里那股强烈的不舍越发的浓重起来,谢家像是她的第二个家,住在那里的感觉是那么自在和自然,丝毫没有半分别扭。
如果可以,真想就那样赖在谢家不走了……
谢同君靠在马车上假寐了一会儿,昏昏欲睡之时,马车突然猛地颠了一下,防不猝防,脑袋忽然“砰”一声撞到车壁上,她嘶嘶叫着捂住额头,没好气道:“张偕!”
“对不住……”风声阵阵,外面的声音传进车厢里时微弱的几乎要听不见了,谢同君正嫌车里憋闷,干脆一把打开了车帘,三作两步从里面爬了出去,坐在他右后方,百无聊赖的打量起道路两边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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