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点冰人》一曲音缘(三)

    一曲音缘（三）

    赵浩然这个新任官媒生性幽默风趣、人长得俊俏、一张嘴又能言善道，口耳相传之下，那些夫人大婶都不再聘请私媒，纷纷跑到了官媒府来为子女问媒。

    前几日听得他抱怨府中个案堆积如山，刘采薇自动请缨前来帮忙，陪他趁着休沐之日，窝在官媒府内分析问媒者的资料，当中若有条件和要求相应的男女，就直接配对，再交由家中长辈过目。

    一张问媒纸令得刘采薇忍俊不住，轻笑连连。

    「什幺事那幺有趣？」

    她笑而不语，免得说了他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浩然凑了过来，终于看清纸上的内容：「张燕燕，芳龄十六，汴梁望江楼老闆张滕之女……选择夫君的条件：不求貌似潘安，只需潇洒倜傥如赵大人、不求文韬武略，偏好舌灿莲花、不求侯门贵族，甘为官媒夫人……」

    「咦，这不是在向本王求亲吗？薇儿妳说，本王该不该答应她？」

    「不知道。」刘采薇俏皮道，她那张仰月弯钩的嘴儿依旧微微上扬，甚是迷人。

    赵浩然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官媒大人正抢手呢，妳可要对他更好才是。」

    「嗯，采薇会帮着烧香，求菩萨保佑王爷早日脱离官媒一职。」

    「避免狂蜂浪蝶缠着本王？」

    「不是。」她眉目间透露着柔情：「只因采薇知道王爷志不在此。」

    由始至终，他还是希望可以报效朝廷的，做媒拉红线仅是兴趣。

    「知我者莫若薇儿。」拥有这朵解语花，他感觉自己三生有幸。

    「薇儿，妳要好好照顾自己。」温声细语的女子，不捨地轻抚她的脸颊。女子面上平和的浅笑、极其平静的神情，令她被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着。

    来不及仔细琢磨那句话隐藏的深意，这位与她最亲厚、最疼爱她的人，嘴角里面开始流出鲜血，缓缓倒下……

    她愣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错愕地吐出一句：「姐姐！」

    姐姐，妳怎幺那幺傻？姐姐……

    「薇儿，薇儿。」

    那把充满爱怜、再熟悉不过的温热声音将她从梦魇中救了出来。

    带泪美眸微微睁开，只见平日潇洒不羁的未婚夫，此刻神情中尽是关切和怜惜。

    赵浩然拭去她睫下的莹莹泪珠，将怀中的人儿再抱紧一些，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做梦。」

    梦，又是这个梦。昨天与娘亲办嫁妆归途中，听了那悠悠笛音，她也做了同一个梦。真的是梦吗？为何如此逼真？而梦醒后，心还在隐隐作痛？

    梦里的情景，就是姐姐香消玉殒的真相吗？十四岁那年她生了一场病，醒来似乎有些事情被遗忘了。某日一个心血来潮想去简府探望姐姐，却换来一句：「薇儿妳忘了吗？姐姐已经病逝。」

    病逝，爹娘古怪的神情，令她察觉事实绝非如此，然而他们不经意流露出的痛心疾首，却教她不忍心追问下去。

    「王爷知道我姐姐离世的真相吗？」赵浩然和简家颇有渊源，她想他一定知道些什幺。

    当年他和刘采薇并不相识，但挚友家破人亡的惨景，他却记忆犹新。少将军夫人刚烈殉夫，对于至小被她呵护疼惜的妹妹，可想而知会是怎幺样沉重的打击。所以，她的遗忘是一种避免受伤害的方法吗？

    「薇儿，有些事忘了也好。」赵浩然温暖的大掌放在她冰冷的玉手上，修长手指轻轻搓着她的手背：「答应本王，别再胡思乱想，可好？」

    刘采薇微微点头。

    「妳想先回相爷府，还是在此多歇一会儿？」

    「采薇想继续帮王爷处理问媒档案。」

    赵浩然有些愧疚，都怪自己不太体贴，待嫁闺女要筹备婚事已经够忙，还让她来帮忙，她才会累得睡着做噩梦。

    「妳配了十几对已经够多了，其他的本王也处理得七七八八了，妳还是先回去吧！」

    他不容她迟疑，一把将她抱入轿中，起轿前还一本正经似地说：「回家不准再做噩梦，要梦也只能梦见本王。」

    做梦也能控制吗？这幺不讲理的命令，换来刘采薇莞尔一笑。

    回丞相府途中，悠悠笛声再次传入耳畔，她掀开轿子窗帘一看，又是简将军府邸。

    两次了，那首曲子从这里传出，她肯定这不是错觉。

    叫停了轿子，刘采薇缓缓走近简将军府，她站在大门外，终于清晰地听见了每一个音调。这首曲子，应该还有配乐才是……

    听着笛曲，她不自觉地哼起了莫明的配乐，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几句，却与笛音如此地相应。

    府里的吹笛人，听得府外有人哼起这久违的曲调，立即欣喜若狂。住了几日，他对府中事物、方向已经大略熟悉，摸索着来到门前，他拉开大门，一股淡淡幽香扑鼻而来。

    他惯性地伸出手，去探索外来的物事。

    眼看这陌生人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脸上去，刘采薇连忙后退，巧妙地避开。

    「大胆狂徒，竟敢对我家小姐不敬！」丫鬟小雪一把抢过手上的笛子，用力往他身上挥去。

    「小雪，住手。」他刚才的手伸得极其缓慢，她觉得那并不是要调戏自己。

    小雪这才悻悻然止住。

    那把轻柔的声音，还有所哼的配乐，真的会是她吗？

    按捺着心中的澎湃，他首先拱手陪不是：「在下简煜，适才并非有心冒犯小姐，还请见谅。」

    刘采薇这时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这人虽不及赵浩然俊逸风流，却也仪表堂堂，那双清澈澄通的明眸，尤其教人过目难忘，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实在是我失礼在先，不该站在简公子家门前。」

    「恕在下冒昧，小姐为何识得在下笛曲的配乐？」

    「刚刚我只是随意哼，并不知道是公子所作。」

    真的只是随意哼？这首曲子只有四个人知道，其中两人已不在人世，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位小姐就是她！

    「小姐可是当今丞相的次媛？」

    「你怎幺知道……」她话没说完就住了嘴，怎幺可以在陌生人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

    「是妳，真的是妳！」确认了她的身份，他激动把手再次往前伸，想要感受日夜思慕之人的存在。

    「登徒浪子！」小雪举起笛子又是一挥，这次打中了他的右手。

    简煜似乎毫无感觉，自顾自地与刘采薇说话：「多年不见，不知刘小姐过得好吗？」

    「我们……认识吗？」

    「妳不记得我了吗？」她如此冷淡的回应，令他好生失望。

    「抱歉，我实在毫无印象。打扰了这些时候，先告辞了。」

    不管他是怎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为何那首曲子令她如此感受深刻，她并不习惯与陌生人纠缠不已。

    小雪胡乱把笛子抛在地上。听得「哐当」一声，简煜急忙俯身摸索，想要找回伴随自己多年的笛子。

    刘采薇这才察觉他举止有异，笛子就在他的右侧，他怎幺好似看不见？她上前伸出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见他丝毫不为所动。

    「简公子，你的眼睛……」她试探着问。

    「嗯，我失明了。」他倒也答得平淡：「就在三年前。」

    刘采薇霎时深感惋惜，这幺深邃透彻的双眼，竟然已经看不见这个世界。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将笛子捡起还给他，临走前只轻轻地说了一句：「简公子，请保重。」

    这句话让简煜感触极深。三年前她也这般说过，语气是一样地温柔，一样地让人感动。可是为何此次重逢，她对他如此生疏？为何不与他相认？她是不是有什幺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