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无名》20 烂漫长夜

    20烂漫长夜

    人这一生,活的越久遗憾越多。与其纠结于谁对谁错,不如放下一切释然一切。

    人生苦短,难得大梦一场,何不悠然笑世。

    这句话口出刘婆,丫头不过偶然听见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而这一听便记在了心底。

    画面一片青灰,紫红色的罂粟花开遍了整个田野,不知是何人所为竟打理的如此整齐。娇小美丽的花朵在阳光普照下有种朦胧闪亮的色彩,徐风吹过,经过丫头耳垂时那股乾净清爽的芬芳注入身体,形成一剂强心针。

    丫头顺着风势走入缤纷花海,心境十分惬意,烦恼顿时消失殆尽。粉嫩的花瓣穿过指尖颤抖,蔚蓝的天空似乎在告诉她:留下来吧。

    她心中莫名一震,蓦然回首,远方一修长身影步入她的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脸孔,却隐约感觉到对方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而自己的身体竟不自觉向前移动。

    「你是谁?」奋力一声吶喊,声响迴荡了整片花田。

    那模糊的身影不管她再怎幺向前狂奔依旧看不清楚,风声快速吹拂在她的脸庞,一丝凉意在脸上散开。

    她伫足脚步伸手一摸,眼前的景象愈渐模糊不清。

    原来,她竟哭了。

    _

    再次回到意识清醒时,那个梦的景象已渐渐仳离。

    青辞下意识俯瞰自己没有血气的双手,已经三天了,如今还是不习惯自己存活了下来。抬眼,一台木製钢琴显眼的摆在落地窗口边,现在是夏天,空气中都能闻到那股闷热的味道。

    门开了,她偏头,李若俐落的身影如此熟悉,可心底失望的感情不言而喻。

    「医生说妳还要观察几天,好好把药喝了。」盘里那碗黑呼呼的东西是什幺滋味青辞最清楚不过了,满脸难受说道:「有糖吗?」

    放了包牛皮纸袋在床头,「蜜饯,爱吃不吃。」坐在床沿,将碗递过去,「外头最近乱了点,军长晚点才会来,妳就省点心吧。」

    一怔,笑道:「谢谢。」低头喝了几口后含了颗蜜饯。

    「不必肉麻,若非军长抱了妳一整夜妳还能在此活蹦乱跳的吗--」

    「噗哧!」蜜饯差点没整个吞进去,「咳!咳咳!咳……」抱了一正夜短短六字却花了数十秒才消化的完。

    不可置信的双眼狐疑的看向前方,喉间水珠在喉咙里重新滚了一圈,擦拭的纸巾下是满脸通红的腼腆。

    「……到底怎幺回事?」

    李若倒是丝毫不害臊,慢悠悠解释道:「还不是小珀干得好事,当时妳高烧不退差点撑不到明日,她便提议让军长抱着妳使妳出汗。」

    青辞脸色恢复了过来,「不、不可能吧,军长怎幺可能屈尊降贵……」

    对方偏头,「我也觉得不可能。」长叹,「可有什幺办法,谁叫妳与众不同呢。」

    「李若姐是在吃醋吗?」讪笑。

    只见对方动作一僵,缓慢的转过头来,眼神里透着一股坚毅和淡淡的哀伤,「是又如何。」青辞知晓她尝试说的云淡风轻,连到最后一秒钟都不肯服软。

    「放心吧,我在他心中没那股份量。」李若莞尔,拍了一下青辞的头,「不说这个了,妳什幺都不问是否代表妳原谅我了?」

    又是一愣,收起打趣的意味,「原谅什幺,又不是妳作的。」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妳当时对着我举枪时我的确不明白,但下一秒我猜到,我后面有人。所以当妳扣下板机时我下意识身体偏了些,否则打中的就不是这里了。」低头,望向自己的伤口处。

    她眼神流露出讚许,「不错,可有一点妳没猜对。」

    见青辞好奇注视,继续接道:「我并非是来不及打死妳身后之人,而是枪里的子弹全被调换。」

    「卧底!?」倒抽一大口气,瞪大的双眸中充斥着不敢相信。

    「是。」

    「怎幺会……」扼腕的闭起眼睛,「有怀疑谁吗?」

    「暂时没有。」轻轻一声细微的叹息传入空气,李若站起身子端走碗盘,「我先走了,赶紧休息。」

    青辞颔首,正準备躺下的同时听见她一声叫唤,「对了……」她抬眸,李若在半开启的门口驻足。

    「怎幺?」

    「妳觉得小珀她……怎幺样?」

    面对李若突如其来的问话,她下意识将她醒来后发生的事和这个问句配合在一起,因此有了这样的回应。

    「很好呀,除了叫她不要再见我一次便抓着我的身子哭一回便可。」

    「嗯那……妳好好休息。」李若浅笑不语。

    _

    柔和的月亮高挂在天上,今日的夜晚有几颗星星点缀格外美丽。万物皆静的花园里,青辞又不怕死的坐在长椅上,放眼望去几只麻雀正飞往没有尽头的世界。

    简朴的素色洋装上一朵小花,更有夏天的气息,她转了转四肢被关在房里三天了总要出来透透气。

    「又在想什幺?」

    转头,熟悉的身影在眼眶浮现,心里一股浓浓的渴望告诉自己,还好,自己仍活着。

    「看来军长已对我多次的无理闯入见怪不怪了。」

    高大修长的西装裤走往面前,和初见时是一个模样。可此刻看起来,熟悉的脸孔却更加令她欢喜,觉得更加帅气。

    「反正妳不怕死,这样太便宜妳。」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噗嗤一声,青辞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没过多久,一桩被她遗落的心结赫然被主人释放,青辞的笑容骤然殒落,伴随而来的是不自在的沉默。顾程北自然看的出她的表情愈来愈奇怪,还想着她是否又旧伤复发。

    「伤口还疼吗?」语气放的格外温柔。

    青辞黯淡的眼眸抬起,胸口起伏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没,我忘了,以军长的身分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顾程北双眼瞬间一愣,噢……他想起来了,他差点忘记,他向她承认汉奸的事实。

    「更重要的事是吗……」他故做思考状,忽然眉眼一抬,嘴角绽放出第一个灿烂微笑,「我不是正在做吗?」

    青辞一时没意料到对方的回应,竟望着望着看出了神,直到他一双手在她面前晃呀晃的,她才连忙从心底深处的疯狂炙热中惊醒。

    这是她这辈子,看过最美的笑容。

    睫毛伴随着心底的那股不知如何是好而连续眨呀眨,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思在脑海里打起响鼓,眼神持续的飘忽不定。青辞的双手逗趣的左摇右摆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求救似的眼眸往前一瞥,那人却失了蹤影。

    心一急,往左右张望,原来顾程北早就不知从什幺时候坐在她的身旁。

    「妳还没回答我问题。」手指往青辞的鼻头一磨,率先打破了这尴尬沉默的局面。

    她不解的皱起眉头思索,赫然才想起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噢……我在想……」神情染上一抹怀念的愁绪,双眸看着亮光闪烁的夜空,彷彿是外地人想起多年以来的家乡往事,笑的刻意,「不知道陆杰是否平安了,刘婆是否能照顾好孩子们……宋玦怎样了。」语尾,一张嘴毫不留情的说出那人的名字,试探性的看了他一眼,然而结果不尽理想。

    顾程北脸色显然沉了几分,再次抬眼时,竟是莫名酸溜溜的语气,「是阿是阿,现在小孩也真是,什幺时候不跑出去居然挑日军实验阶段的时候,还真是呀……现在的小孩真的……」接连的叹气加上明显心有不甘的的表情,着实让人苦笑不得。

    他眉头一深,开始手脚比划了起来,继续接道:「哎呀……真不知道当初是谁帮妳走出医院那道门的,也真不知道是谁把不知道报恩的家伙拉出鬼门关的啊……哎呀……现在的世道人心难测,以德报怨哟!」

    青辞摀住嘴巴,双眼看着眼前彷若三岁大的孩童闹脾气,一边还要忍住那股不停想笑的冲动,肩头发颤似的狂抖。脸庞蒙上一层因太过压抑而形成的淡淡嫣红。

    「笑什幺?原来妳喜爱他人责备。」好不容易演完一齣独角戏,却见青辞在一旁兀自笑得欢快。程北轻轻摀住自己结痂的伤口,三日过去,本是真的生闷气的心思一时之间竟被眼前的妙龄女孩的笑容给尽数浇熄了。

    青辞深吸几口气,将肚里潜藏的笑意压制住,粉红的脸蛋好一会儿才转为正常,「恕青辞直言,军长真的……非一般幼稚。」话至一半,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

    对方非但没有任何愠色,反而更加亦正严词道:「所以妳要跟我说什幺。」

    她怔了半晌,重新冷静下来后思考了半秒钟,站起身子正对着顾程北的双眼。这会儿清风徐来,吹起她的素裙长摆,那时他隐约感觉有句话正欲冲破他的脑海,他很想跟她说这幺一句话,一句无法用任何词彙形容的思慕。

    「青辞在此正式和顾军长致歉,还望您原谅,大人不计小人之过。」拉起裙襬勾腰,非常形式化的道歉。

    顾程北满意似的颔首,「之前不管做什幺脾气都相当倔,怎幺这回学乖了?」

    「是因为我学会了一个道理。」莞尔,不怀好意的说道:「经过这段时间我才明白,军长所说的每一句只夹带三分真话,因此,往后我只要信你三分就够了。」

    哈……顾程北笑的分外苦涩,他在她眼里何时成了这般无信之徒了。

    黑夜的宁静窜流进他太过精细计算的心,眼波流转,灿烂而孤独,点点星光流露在他淡漠已久的眼眸,彷彿一幅清风明月、山峦盼动。

    「如果我说……」他不禁启口,「等会儿必定天地倒转,点点星辰糁落在妳身旁,信是不信?」

    青辞半瞇起眸子,忽然一声无与伦比的坚定散播在流动的空气中,传到了他的脑海,「这回,我信。」

    顾程北站起身往草地里捡起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子,那抹魅惑的嘴角上扬。用力一抛,四十五度角般的完美弧度划过一片夜空,“咚”的一声,似是打扰到了谁,窸窸窣窣的万物同时惊醒,下一秒,又是一个无法与山水媲美的美丽画作。

    青辞瞪大双眸无法置信,她算是明白为何他许久都不准他人进入这片花园了。只因那如精灵般窈窕的身影散发出的耀眼光芒正大幅度的浸入两人的双眼。

    大大小小的萤火虫苍茫紧凑的全体奔散而出,斑点大的萤光布满正片大地,正如他所说的的:天地倒转。流萤分布在草埔中,一明一灭皆如身在空谷幽兰之中的惊豔。

    青辞兴奋的跑入草地中央,快乐的旋转一圈,金黄色泽的星辰倒映在她的眼波,如茶楼戏文里那飞舞轻盈的龙王之女,甚至是四海中令人流连忘返、煞羡不已的青丘狐仙。

    她一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伸手抓住一只流萤后欢欣的跑来他的身边,「看!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有流萤呢!」又逆时针转了一圈,如一孩童般激动的说不出话,「你没有骗我!」

    「丫头,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目光炙热,流露出极淡的忧思。

    青辞眉眼一抬,顾盼巧兮,「那我便信三分。」

    他无奈一笑,笑的透彻,笑的酸楚。

    青辞掀开手掌,引出萤火虫飞起,和一众同类重逢,心思一沉,以后这如此美景怕是难以看见了。昙花一现,她真的怕这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梦,稍纵即逝。

    「军长会弹琴吗?」记得刚醒来时,房里那台木製钢琴。

    「妳说我房里的那台?」

    青辞转身,一抹淡雅的月光映照在她侧颜,美的如诗如画。

    「我只弹给最重要的人,所以……」讪笑,「要诱惑我吗?」

    「……可以吗?」不知为何,心底想的话竟突然被自己的嘴给出卖了。

    他俩皆同时一怔。亦同时笑出声来。

    几只流萤飞过顾程北的颈肩,乌黑的髮丝与这暗夜融合为一体,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眼神正注视前方,「假使有天妳成功了……」他一时伫足。

    「然后呢?」

    「没什幺……」他仰望星空,浓厚的情感皆在眼中无法窥探。

    若有天妳成功了……那肯定是我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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