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发苦,如同核桃皮一样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都是为难。对着南皇拱了拱手,颤抖着嘴唇,嗓子里突出几个艰涩的字来,“陛下,微臣能力有限。只怕是难以为大将军续命。”他的话说得含蓄,却明白之极。南陌离需要的不是治病,是续命的仙家法术。
南皇的瞳孔骤然收紧了,顿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从他全身散发了出来,顷刻间所有的人都觉得被无形的压力所压迫着。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太医们还能强自忍耐,几个胆子更小些的小太监,就觉得自己裤子湿了……
耿呈云深深磕下头去,浑身不停的颤抖。家中还有五十余岁的老妻,还有刚刚在医术上小有所成的儿子,和一个才过了满月的白胖孙儿。如果可以的话,他还不想死。
“还能不能叫醒他?”南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刚才激怒之下,他才说出了一番不通情理的话,所为的不过是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并不是真要将太医院尽数诛灭。
“能!”耿呈云毫不迟疑的立刻回答道。这件事有商量就好,希望陛下不会真的让他给大将军殉葬。心中暗暗祈祷着,向身后的一名小太监招了招手。
那小太监连忙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跟前,双手递上一个紫檀雕花的木盒。
耿呈云双手接过来了,放在了地上,伸手打开木盒。只见巴掌大的木盒中静静躺着一个填满了棉絮的月白色织锦荷包,荷包上横七竖八插着明晃晃的金针。
小太监从怀中掏出蜡烛火捻等物,在耿呈云旁边的地上点燃了。耿呈云捻起一根金针,一边在烛火上烧烤,一边对着南皇解释道:“陛下,微臣的金针可以唤醒南将军,只是将军现在经脉断裂,若是强行唤醒,也只能保住一刻的清明。此后……”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给金针消毒完毕,手中持了金针,等待着南皇的命令。
南皇心中骤然一紧。难道他竟然就这样去了不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大将军竟然会英年早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将他伤到如此地步。
心中一阵阵刀搅似的疼痛,目光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仇恨来,无论是谁,胆敢如此伤他手下得了干将,从今日起,无论天涯海角,哪怕沧海桑田。他都必将此人拿获,捆在他坟前,一刀刀活寡了,以泄自己心头之恨,以慰陌离在天之灵。
南皇沉吟了一下,这才重又问道:“若是不唤醒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可否有让他活过来的希望?”
耿呈云摇了摇头,希望陛下不会因为这个回答当即就杀了自己。他口中艰涩的回答道:“若是不唤醒他,大约,也不过一个时辰了。”
南皇豁然闭上了双眼,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隔了良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目光中露出浓浓的哀痛,沉声说道:“施针。”心中的绞痛如影随形,疼得他每一个字说出口,都如同是又一秉刀插在了自己的心头。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大约还是他离开自己的时候……
南皇一双眼紧紧盯着太医的动作,只见耿呈云的手指颤抖着捏针,却在一个深呼吸后,双手骤然平稳了下来,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眼中只剩下了自己手上的金针和躺在地上的病人。
金针从南陌离的人中刺入,耿呈云轻轻拈动金针,就见一点嫣红的颜色从针孔中渗了出来,随着金针的不断探入,缓缓凝结成一滴血红色的圆珠,从南陌离的人中滚落下来。
随着血珠滚落掉落在地面的一瞬间,南陌离睁开了双眼。
耿呈云松了口气,动作突然加快一把接过旁边小太监消毒过的五六根金针,出手如电快速的刺在了南陌离耳后的几个穴道之上。
金针刺入,南陌离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转头,看到南皇的一瞬间,目光骤然亮起。口中含糊说道:“陛下!有危险!”
南皇心中一痛,伸手握住南陌离的手。经历一番生死,眼看着就要天人永隔,他却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有危险。
“陌离!是何人将你伤到了如此地步?告诉朕,朕定为你报仇雪恨!”南皇的牙关紧咬着,从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来。胸膛中的怒火焚烧,似要将他烧成了灰烬一般。
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情景。威猛的将军竟一夜之间命在旦夕,谁能?谁可以?他纵横沙场拼杀,曾随他洒碧血染尽了黄沙。也曾随他掠关夺城立不世之威名。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手持长刀斩尽了伤害他的人。
“不……不要让他来……”南陌离全身冰凉,只有嘴唇可以微微动弹,稍稍有些清明的神志只够通过模糊的双眼,辨认出眼前的南皇。一心一意的要说完自己最后几句话。
正是为了这几句话,他才拼命留住自己一口气在!
“谁?是何人要来?陌离你所言的他指得是何人?可是伤了你的人?”南皇急切的追问着,替他报仇的念头在胸中翻腾滚动,不肯有片刻稍息。
南陌离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身体内溜走,他感觉到越来越冷了,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目光极力着轩辕锦鸿的身影,他需要警告陛下。杀了轩辕锦鸿,一刻都不要耽搁!
“他……他就是传人……”南陌离口中急切的想要将轩辕锦鸿就是魔功传人的消息告诉南皇。却重伤后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要让他来,他就是传人……
他是谁?又是谁的传人?
南皇浑身一震,全身都绷紧了。这一夜,他并不曾睡下,而是凝视了那画像整整的一夜,心中所思,口中所念,都是画像上那个人。此时听到他字,下意识便以为是指的他自己想的那个人。
口中急切的问道:“你说的他可是朕的御弟?那人,他不止容貌相似,而且还是他的传人?”南陌离见他误会,心中大急,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他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南皇陛下。这么多年来,他所思所念都是南国的百年基业,千里河山。陛下英武不凡,朝乾夕惕,可谓是一代圣明君主。攻伐之计更是层出不穷,为世伤罕见的武功奇才。
可唯独,只要一碰到那个人的事,就会迷了心智,乱了方寸。难道这世界上情之一字,就如此之害人吗?他必须要阻止他。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陛下本人。
南陌离勉强凝聚着最后一丝力气,他有两句话要说,一是不要让画像中人来到南国,不要让他在陛下身侧。二是这几日所损伤的高手,并不是什么来比试高低的魔功传人所杀,杀人者正是日日就在陛下左右的轩辕锦鸿。
若是不能将这两条信息传达给陛下,死不瞑目!
南陌离的脸扭曲的狰狞可怖,耳后一根金针“噌”的一声,竟被他的蹦飞了出去。南皇心中一紧,转头去看耿呈云,却见耿呈云收起了金针,默默放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重新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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