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念》痴念分节阅读46

    她按下座机的快捷键,询问所里的助理:“下一个病人还没来吗?”

    “已经在路上了。”

    “催一催,我今天赶时间。”

    “何医生晚上有事?”

    “是啊,挺大的事。”

    彼时,秦照盘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初春,室内还是凉。他如此想着,搬了一张小板凳,坐下。

    他在检查望远镜的运转情况,它的工作时间过长,需要休息。查看完望远镜之后,他又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取出笔记本和在看守所时写的一叠草稿纸,他有构架设计一个小东西的新想法,如今电脑在手,正好实施。

    不过,敲了几行之后,他停了下来。

    总是不能集中注意力。

    他望了一眼对面何蘅安家紧紧拉上的窗帘,感到心神不宁。

    她现在好不好呢?

    秦照想起路小菲和他说,安安发现了一具尸体,很害怕,晚上睡不好觉。他不安地扭动一下身体,心里有莫名的愧疚,他想了又想,给李爱国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那个案子的情况。李爱国在开会,没空理他,电话不回,看到他接连几条短信,也只是回了三个字:“看新闻”。

    秦照这几个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知道这桩案子因为尸体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边被发现,捂不住,早被媒体报道多次。他一上网,便很快了解了大致情况,死者曾经租住过嘉心苑,他猜这是让安安害怕的原因。

    又是碎尸案。秦照想起一个以前在狱里说过话的死缓。

    再一看报道时间,算算日子,正是年初七,他看见视频画面上那一幕的日期。

    肯定是这件事。

    秦照懊恼,早知道她会遇上这种事情,他就不在那时候出远门了。秦照咬着唇,一边后悔,一边敲击键盘,尝试激活林樘手机里的小程序。

    她出事,那个灵堂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一想起何蘅安被别的男人抱进怀里,秦照心里酸得直冒泡泡。

    林樘近一周的行动轨迹在地图上显示,轨迹复杂且凌乱。秦照做了一下条件筛查,发现林樘隔一天就会来一次嘉心苑。

    现在做证券投资的这么闲?

    秦照一边详细查看程序传递的信息,一边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他实在是非常非常讨厌这个灵堂。

    如果不是这个人搅局,何医生根本不会知道他曾经是个诈骗犯,不会认为他是处心积虑接近自己,不会给他发绝交短信,不会不接他电话。

    他不肯承认是内心深藏的自卑导致这一切,不愿相信自己配不上她的现实,于是把一切责任推给林樘。

    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久,一步步接近她,一点点博得她的好感,他和她之间长长的距离已经在逐渐拉近。然而,只因为林樘的一句话,一切又回到原点。

    甚至连原点都不如。

    起码在最初,她不记得他,不会戒备和嫌恶他。

    秦照盯着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滚动的信息,鬼使神差地,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下一串手机通信簿里不存在的号码。

    电话另一头响了很久,然后被挂断。

    秦照想了想,放下手机,用电脑下载一款软件,使用免费的网络电话,拨出同一个号码。

    他连续拨了四次,那边终于有人接,语气不善:“谁?”

    “豁子。”秦照的嗓子因为久不开口,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

    电话对面一阵安静。

    “你想干嘛?”对方警觉。

    “许久不见,慰问一下,”秦照客气,“听说你回老家了,还交了一个女朋友?恭喜。”

    “谁告诉你的?”

    我当然有我的渠道。

    秦照随手调开另一个页面。

    “她不嫌弃你的豁嘴吗?”秦照问,这句话带着一点恶意,豁子马上挂了。

    秦照耐心地再拨过去,那边立即挂断,秦照不急,他继续拨。豁子不敢关机,手机响得他心烦,每次都是不一样的ip显示,弄得他更觉秦照要搞鬼。

    “你到底想干什么!”豁子恶狠狠地接起。

    “我只是在想,唇腭裂修复,要不少钱吧?”秦照瞥了一眼地图上所定位的一个地址,音量压低,缓缓地说:“我正好知道一个来钱的办法,非常适合你。”

    秦照把林樘在a市的地址告诉豁子,其实他还想把这人在海市的住所也洗劫一空,不过豁子没有这个胆量。

    就连重操旧业,他也未必有这份勇气。

    碰碰运气吧,秦照想。

    他只想给林樘添乱,什么乱都行。好让他不要老缠着安安,至于豁子能偷到什么东西,秦照完全不关心。

    嗯……

    还有什么办法能收拾他?

    借别人之手,总觉得不痛快。秦照放下电脑,忽然产生一阵厌倦,总是这样坐在电脑屏幕后面偷窥和监视别人,运用一点小聪明给别人制造不痛不痒的麻烦,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他点开电脑里的录音文件,何蘅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秦照呆坐着听了一会,感到心情好一些,这才有力气站起来干别的事情。

    他脱下脏兮兮的衣服和裤子,丢进洗衣机,赤脚走进浴室。水压很足的花洒喷下热水,久违的痛快的淋浴,他一面清洗自己,一面想着要不要亲自上场,直接揍林樘一顿。

    这种人,一定有很多十分讲究的酒会、晚宴要参加,如果他在这个人的老板、客户和朋友面前狠狠把他打趴下,场面想必相当精彩。

    秦照越想越兴奋,好似心底里一头禁锢许久的野兽正被放出。秦照觉得,仅仅是揍这个灵堂一顿,简直是太便宜他了。他见林樘的第一面,就有将他开膛破肚的想法,这个想法现在依旧没有消失,他实在非常期待看见林樘恐惧的表情和哭泣求饶的样子。

    可是……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安安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即便她知道了,肯定也只会关心她师兄,责备他的不是吧。

    如此想着,秦照的心复又冷下来。他发现自己无论对林樘做出任何报复,都只是隔靴搔痒。如果她不再回头看他一眼的话,他做任何事情都毫无意义。

    春节前他离开这间屋子时,那种内心巨大的空落落的感觉,又再次出现。室内蒸汽腾腾,温暖的热水浇淋在身上,但是秦照的心却像破了一个大洞,他觉得冷。

    深深的,黑暗的,无底大洞,无论往里扔什么都填不满。

    没有意义,他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秦照站在花洒之下,热水冲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忽然感到无望。

    “叮咚。”

    忽然,门铃响了。

    谁?

    房东吗?还是刚才那个邻居?

    秦照拧紧水龙头,关水。拿起洗衣篮里的浴巾,不紧不慢地围上,走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是的呀,谢谢你啊罗爷爷!”

    “客气啥。看你不容易,总是来,我帮个小忙,应该的!”

    外面的人说话声音大,墙的隔音效果不好。秦照听见两个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正在聊天。

    男的是隔壁的邻居大爷,他听出来了。至于女的……

    地板光滑,秦照赤脚,湿漉漉走出来,一个不留神,一个打滑,刷地滑倒在地,屁股结结实实砸在大理石地砖上。

    疼。

    “叮咚叮咚。”

    门铃又响了。

    秦照呆坐在地,忘了要起来。

    “秦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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