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不哭》chapter 15 坦然,交望(4)

    chapter 15 坦然,交望(4)

    喀!

    黑暗的世界里彷彿照进了一道光亮,我倐地起身,什幺都没想的直接把门大力敞开——

    「方……」

    还好我现在的状态没有影响我的反应速度。

    他满头大汗的倒在我身上,全身发烫。我一时还来不及反应是什幺状况,只是有点重就是了。

    「你走得动吗?」我边说边扶直他的身体,就算走不动还是要走啊,我将他的右手揽在我肩上慢慢上楼。

    不是被绑,不是凶杀案,是发烧了。

    「好重……」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能把一个男生扛上楼,一进到方灏的房间,看见夜灯是开着的,桌上摆着水和药包,棉被则是凌乱掀在一旁。

    我心一颤,把他丢上床后下楼找冰枕和毛巾。

    他很怕黑,所以客厅和厨房都是亮着的,也难怪会常常停电吓到自己。

    其实我们这一区的隔音设备都很好,像我刚才在外面吵了半天都没有邻居出来查看,方灏又在二楼,基本上是听不到一楼有人在敲门的。

    除了电铃和电话,但我摁了好几声、打了几百通他也没听到,何况是敲门声?

    我在外套口袋摸索着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学长和学姊,但我忘了手机被摔坏,萤幕连亮都不亮。

    九点钟,表演老早就结束了。

    真的没脸再去见热舞社。

    我轻轻转动门把,见到他已躺平在床上,方灏身体也真是够弱,怎幺随随便便就能感冒发烧。

    「你吃过药了吗?」我将手盖在他额上,烫的,感觉上应该是还没退烧。

    他眉头微蹙,缓缓点头。

    帮他换上冰枕后,我用毛巾擦拭他额头的汗,前髮被汗珠染湿,脸色惨白,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我吸吸鼻子,微哑的嗓子透些鼻音,「你还好吗?」

    「还好,」他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还没死。」

    「那好,死了跟我说。」我趴在床缘。

    「嗯。」

    静静凝视一个人的感觉还满不错。

    方灏是一个乐观又开朗的人,这点人尽皆知。他习惯将笑容摆在嘴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在我与他的所有记忆中,他一直以来都是笑着的。

    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啊,耀眼无穷的爱笑暖男方灏,女孩总是追着他,男孩总是崇拜他,青梅竹马总是白眼他。

    真要我说实话,假设一天与他见到十次面,我有八次是跟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在笑的。

    人是个健忘的生物,尤其是我们太容易相信肉眼看到的事情。

    没人真正看见他的孤独。

    再看进去一点,清水般瞳眸的最深处,有份不起眼的孤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是国二开学那一年,我没记错的话。一位以他生父为名义的人来找他。

    这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有多大冲击呢。

    他只觉得很可笑,在方灏看他生父的眼神里满是唾弃,但他没有放弃微笑,只是那段时间我根本不敢与他正视。

    方灏笑得很委屈啊,他根本不想笑,他只想哭。

    为什幺说我们总是互相了解,为什幺说我们总是互相扶持,这就是为什幺。

    每次只要一说到人生,我们总是苦笑。

    我将视线多停留在他眼角两秒,戳了戳他的鼻樑,方灏已睡死。

    「真是,不是叫你死了跟我说吗?」

    爬起身,我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老实说我很喜欢他房间的摆设,光是天空蓝墙壁就已令人眼睛一亮了,其他木製的夜灯、书桌书柜,还有用白色相框框着的照片贴满整面墙,真是嚣张。

    也对,如此活泼的色调才能掩盖寂寞嘛。

    看过去一张张相片,方灏很喜欢在镜头前表现,从小就一副模特儿样真是令人不齿,长得帅有啥用,不就成天被妹子追来追去、早上被自己帅醒而已,感冒发烧还是要我来照顾啊。

    我在心底暗自翻了几个白眼,最后停留再墙上的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少数被高级相框框起的,其他的则是护被后直接贴在墙上。这是刚上小学一年级时拍的照片,我们还牵着手呢。

    嘴角不自觉上扬,噢天,我们以前好可爱。

    我返身回书桌前拿起方灏的手机,一百多通未接来电,原来是关了静音。点开手机通讯录,既然是直属学姊那应该会有何以蓉的电话号码吧,我心想着,最后拨打出名称被设为「学姊」的电话号码。

    唉,我真想摔了手机,但手机是无辜的,况且这也不是我的手机。

    今天是怎样,大家手机都关静音了还是被摔坏了?怎幺都不接电话啊……

    抽了两张卫生纸擤擤鼻涕,无奈挂下手机,走回床边想要帮他量量体温,但就在我指尖拂过他的浏海时,他缓缓睁开眼,抓住我的手。

    「妳的手怎幺这幺烫?」

    「蛤?」

    他握紧的力道更强了些,「妳的手在冬天通常是冰的。」

    闻言,我下意识将另一只手贴在脸颊上,即使分不出是手在烫还是脸在烫。

    自己都忘了,我在冬天时常常手脚冰冷。

    「那是因为我刚刚弄了暖暖包。」我随便拿个理由搪塞,他叹了一口气,鬆开手。

    蓦然觉得有点暖心,很多时候都是连我自己都没发现,但他却发现了。

    我侧头趴了下去,鼻尖轻触到他的肩膀,身上的香气充斥整个鼻腔,闭上眼睛后我歇了一会。

    半晌,方灏翻了身,在我脑后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做什幺。

    「欸妳头髮好香噢。」他轻声耳语,「是熊宝贝的吗?」

    我累到连额头三条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回应:「睡你的觉,还有熊宝贝是洗衣精。」

    他「噢」了一声,还以为他要安静休息了,没过几秒他又开口:「你知道为什幺我会下来开门吗?」

    语落,我愣愣睁开眼,「为什幺?」

    「我也不知道,但就是感觉有人在找我,下楼才听到妳的声音。」

    「好默契,真是心电感应。」我将脸埋进被窝,绽出微笑。

    此刻,他伸出手臂环住我后颈,向前靠近我,好让我能贴近他的胸膛,还用一种很轻、很柔的嗓音说:「我还听到妳叫妳哥哥了。」

    我瞠大双眼。

    『不要把我关在这里!哥……』

    感觉到泪水充满了眼框,视线在一片黑暗中,不知是好。

    「不知道妳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问过妳为什幺不哭,妳回答没人希望有谁哭,」情感似乎从他体温炽热的手,传递而来,「其实我很希望妳哭的,在我面前。」

    关于在别人面前落泪这件事我耿耿于怀,尤其是上个礼拜在学校爆发那次之后,我要我自己不准再这幺懦弱,我不要在别人面前掉眼泪了。

    可是知道吗?我发现自己又错了,错得彻底。

    方灏他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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