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无水无山,但他至少可以借借风势。他在沈家家宅中,最先借到的也是风势。待到后来领悟更多,便知天地灵气无处不在。山水鸟兽之中皆有,诸相不同,全看如何运用。风势也有数种,在房内方便使出的是迅疾。风绕剑脊,端的是破空无声,他担心不留神伤到了身边的人。
萧道鸾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沈恪,看他屈指时自信的笑容,挥手便招来劲风时的雍容有度,剑锋划过床畔帷幕,而后渴望认可一般冲他笑道:“看清了吗?”
八百年前的影像与当下重叠,萧道鸾低下头,不让自己眼中的渴慕显露地太过明显。
“看清了。”他握住沈恪持剑的手,“很好。”
沈恪仰头去看他,他顺势将对方缓缓压在了墙边,让彼此都能好好看个够。
沈恪双手被扣,嘴角微微挑起,似是责备似是纵容。
“是不是觉得我这般厉害,愈发心悦于我情难自禁了?”
“嗯。”
“往后万事有我……”沈恪一路西行最想告诉对方的话便是这一句,“别再欺我瞒我。”
只需将他归乡的安逸与萧道鸾被追杀的凶险迭出一对比,沈恪就猜到萧道鸾定是做了什么,才将一众追杀者的注意都吸引在他一人身上。私下里或许还有布置,让人暗中翦除跟着他的归一宗党羽。
沈恪不能做什么的时候,只求不给萧道鸾添麻烦。而一旦有了能力,就绝不会还缩在旁人身后寻求庇护。
和萧道鸾并肩,乃至于保护对方,才是他心中所想日夜所思的。
萧道鸾将沈恪轻咬着的下唇从齿间拯救出来,自己的食指却意外被一口咬住。沈恪当然没用上昨晚那恨不得在他肩上留下血痕的狠劲,就只是不急不缓地轻轻啃着。
“若是欺你瞒你,你又待怎的?”沈恪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萧道鸾也有些难以忍耐……不愿忍耐,“咬断我的手么。”
沈恪闻言咬紧牙关,在萧道鸾的指上重重轧了一下。
“再重点?”萧道鸾将整根手指都伸了进去。
沈恪不过和他开开玩笑,又不能真的把萧道鸾的手指咬下来,磨了会儿牙,发觉这样含着没法说话,便松开口不愿继续了。
萧道鸾没有趁隙抽出手指,反而在轻抚过齿间后,勾了勾沈恪的舌尖。
粗糙硬实的指腹触到温湿热滑的舌尖,两人一时都觉得有些失神。昨晚两人都倦了,如今歇了许久,像是可以将那意犹未尽的事都尽了。
沈恪先回过神来,抓住萧道鸾无意识追逐他舌尖的手,清了清嗓子道:“真要用力,你的手就废了。我怎么舍得?”
萧道鸾看了看还带着水渍的手指,环着沈恪的腰肢,让他跨坐在了自己身上。沿着衣衫向下,萧道鸾暗示意味十足地重抚了一下:“是该舍不得。”
“……”
不知又消磨了多少时间,沈恪再一次被萧道鸾抱着疏通气血,没脾气道:“好生伺候着,嗯?”
萧道鸾替他揉按着几处大穴,心中也觉得万般不可思议。他原先想着和沈恪好好说会儿话,将两人这些日子的经历都交代清楚。平淡却温存的相处,是他以为自己和沈恪待在一处会有的模样,然而似乎并不尽然是那样。
只要沈恪有心,他根本无法抗拒。
在想起往事后,喜悦却又无比害怕再次失去。他不知该如何对沈恪说,只好将对方抱的更紧一些:“我感觉……很久之前就见过你。”
沈恪笑道:“好巧,我也是。”
☆、第75章 说剑
两人在小镇上一连呆了几天。西南的山光水色别有一番风味,就算镇上没什么名胜,随处走走看看也不错。山峰林立,陡然拔地,像是把把利刃,看得沈恪啧啧称奇,直道萧道鸾应该很喜欢这个地方。两人若是老了,在东南又呆得厌了,不妨就搬来这边,整日对着山悟悟剑道也好。
“你不厌么?”萧道鸾倒没表现出对山形山势的兴趣,他早年四处游荡,去的地方比起沈恪只多不少,但在每一处都不做停留。即便有所领悟,也只在破境的时候耽搁几日。他看山就是山,高矮倾侧都没什么不同,没沈恪那种看遍天下美景一偿平生所愿的兴致。
沈恪拿了萧道鸾的墨剑,在摩崖上刻刻划划。萧道鸾走近一看,他刻的不是两人的名字,只是一团看不出模样的线条。
“西南这边的石头比东南硬。”沈恪观察了半日,下结论道,“怪不得崖上石画比东南少。厌了再换个地方住着就是,又没老到走不动。”
萧道鸾听了他后半句的回答,更在意的却是前半句不搭边的闲话。沈恪真是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呆在他的身边,萧道鸾也很少想起二人还被追杀着的事,思绪常常被带到很远的地方。
“西南的修士不如东南多。”萧道鸾道,“也不全是因为石头质地不同。”
“也是。”
沈恪退后一步,看了看自己刻画的杰作。先前看不出什么,再添了几笔后,隐隐约约有了个小人的轮廓。横起剑锋,在小人的手上重重刻了一道。
“剑。”沈恪道。
萧道鸾拉了他一把:“留神。”
两人站在山峰延展出的一个狭窄平台上,约莫只能容三四个人站开,与山道连通的行道也极窄,没有修为傍身的人不敢走近。
正因如此,萧道鸾才会说西南修士不如东南多,所以在这种险崖上不常能看到石刻。
也正因如此,沈恪退后一小步,便险些踩空掉落山崖。
沈恪收回脚步,离山崖站得远了一些,背靠山壁,仰头叹道:“往日一个人到处跑,觉得也挺自在。总好过遇上个话不投机的旅伴,给自己白白找罪受。”
“话不投机?”萧道鸾站在他身边,恰好把那个小人盖住了。沈恪将墨剑还给他后,他便提在了手中,此时的动作和神态,与那小人莫名相似。
沈恪发现了这一点,将乐子埋在了心底,笑道:“和你自然是有话说的,再不济也是有事做的。”
萧道鸾点头道:“也是。此处无人,你正好……将那借用天地灵气的法门,再说与我听听。”
他话中停顿了片刻,沈恪不由猜测,萧道鸾似乎和他呆的久了,连没羞没躁都学到了几分。
沈恪心下半真半假地惋惜了一番,手中动作不停,截下一股罡风。他屈指握爪,凌空一抓,如有实质的罡风便在手中停滞。并指为剑,指向山崖,将罡风放出一缕,凝成一线,在崖上一划带过。先前那个持剑小人的身边便有了一条延绵不绝的长河。
萧道鸾贴近了查看那道罡风留下的剑痕,痕迹长有三尺,入石极深,越往内则缝隙越细,约有三四寸深。剑痕从头至尾的深度几乎没有变化,缝隙也都保持在了一线粗细,若非看到了沈恪出剑的始末,他大抵会判断留下痕迹的是个修为不浅的剑修,对剑术的控制还得极得心应手才是。
沈恪的剑术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大架子没问题,但在精细处总是因为半路出家而难以做到最好。要在山崖上留下一道如此长短粗细均一的剑痕,以沈恪的剑术是很难做到的。
至于沈恪的修为,他前些日子也曾探察过。和离开关中之时相比,丹田积聚的剑气只多了薄薄一点,同他往日的进度是相符的。
萧道鸾越想越不解,眉头皱得比沈恪刻的持剑小人还要乱。
“法门……我说不出。”沈恪也回想着先前聚风出剑时的细微感受,两人数日来难得放下黏黏糊糊的小儿女情态,正经谈起习剑的事,“只在心中想着要抓住那风,伸手就抓住了。想要出一剑,并指就出了一剑。”
“想。”萧道鸾试图从沈恪的话中理出个头绪,找到一个着力点,“你是怎么想的?不,你是怎么想风的?”
沈恪先前说他与萧道鸾总是有话可谈的,不全是为了证明两人的亲密。很多时候,在旁人听来模棱两可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们都能明白彼此在说什么,又想听到什么回答。
沈恪觉得这是天生的默契,换种说法,就是他和萧道鸾活该凑成一对。
“就想这一剑应该是利的,能破开山石,锐不可当。”沈恪偏头道,“像风?”
像是冬日里夹着刀子一般凛冽的风。没有滞碍,也无人可当。
萧道鸾像是抓到点什么了。将那句话默念了一遍,心中不知怎的热血翻涌。他自己练剑破境时只觉得理所当然,但若是换作沈恪身上,便不同。
他想要看到沈恪站上同八百年前一样的高峰,哪怕那样的地方,连他都只能仰望。
萧道鸾握住沈恪的手腕,注入一丝自己的剑气,任其在沈恪经脉之中游走,像往日查看他病情做的那样。
果然是经脉。
常人的经脉狭窄,滞碍颇多,剑气无法通行,便与修行无缘。那即便成为修士,经脉的宽度也有限。若要打个比方,常人的经脉是巷子中的小水沟,常常被杂物堵塞,排水不畅;那寻常修士的经脉也不过是条溪流,溪水能够潺潺流经,却不成什么气象。萧道鸾这般天赋不比寻常,修行又勤勉的人,格局要稍大一些。似河似江,但终究是为两岸所限,能容纳的水流有限。
天地之间,万物有灵,其中不乏灵气磅礴,惹一众修士眼热之物。但从古至今,但凡灵兽灵药灵石,无一不需要炼化后才能有益于修为,除了可能相冲之外,无法承受那些外在的灵气也是一个原因。
其实修士修行,通过功法将天地灵气纳入体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像入了座宝库,满目琳琅,但身上带着的包袱只能装那么些东西,多了包袱布没准就会撑破。与其一样也带不走,不如就将包袱塞个满满当当,能拿一样是一样。
但沈恪连包袱布都没有。
经脉为灵剑剑气所伤后,他那条江就是决堤的模样,洋洋漫漫,恍无际涯。
数百年来修士修行的法门,都是将江岸越著越高,这样能容纳的水流也越多。萧道鸾自己,走的也是这样的路子。但沈恪如今的状况,无疑是在告诉他,这是固步自封,画地为牢。
谁说江水一定要有岸呢?
谁说灵气一定要经吐纳后消去了十之**,才能为人所用呢?
要知道,上古原也没有修士,剑修更是八百年前才蔚然成宗。
“你怎么了?”沈恪关切道,“若是想不通就别想了。左右我身上也发生了那么多事,不差这一桩。”
“不。”萧道鸾决然道。他要将沈恪身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会让多少修士捶胸顿足,又让多少常人心神翻覆。
他说的艰难,因为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将沈恪推向高台。等他站得足够高了,萧道鸾也难以触及。八百年前,沈恪便是修为难测,随时都可能飞升登仙,而他从不停歇地修行,急匆匆想要追上沈恪的步伐,却……若是沈恪此世也一朝顿悟,那他该如何自处?
元婴,化神,大乘……渡劫。萧道鸾从没有觉得在修行一事上,他面临的阻碍有那么多。每一个境界,都横亘在他与沈恪之间。他还是按照八百年前他自行琢磨出来的,被无数剑修奉为经典的老旧法子修行,但沈恪的修为却不能单纯用境界来衡量。
只要他想,一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萧道鸾尽可能将自己的心思按下不表,只把对沈恪经脉与修为的猜测如实相告。
沈恪听后,沉思道:“几百年来,就没人试过这么做?”
因为经脉所限,被拒于修行门外的人,几百年来不在少数。其中定然有人试过能否自行拓宽经脉,难道就没有人发现经脉的壁垒消失后,对天地灵气的感悟便换了一番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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