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喊“萧且”,有事相求就是“义兄”,这转变也倒是快。
云安在脚尖离地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夜里的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她有些畏惧地蹙了眉。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到了熙信堂偏厅的屋顶处。
云安在双手死死抓着屋顶上的瓦片,仍旧忍不住颤抖。身后屋顶是倾斜的,好似一个抓不紧,就会滚落下去一样。
云安在双肩微微颤了一下。
她害怕!
萧且呢?
在身后吗?她不敢回头!
正怕着呢,腰间忽然一紧。云安在低头,就瞧见萧且的手扣在她的腰上。莫名的,就松了口气。
萧且靠近,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放松。”
有点痒,云安在缩了缩脖子。
她慢慢回头,才发现萧且坐在她身后,长腿一拦,挡住云安在的身子。云安在果真一点点放松下来,便靠着萧且的腿。
萧且将一片瓦小心翼翼挪开,露出屋中景象。
云安在就轻轻探着身子,往里面瞧。
孙氏坐在上首的位置,一脸怒色。一个丫鬟跪在正中的位置,她使劲儿低着头,云安在看不清她的脸。
云奉启和穆枢凌站在一旁,脸色都有些苍白。屋子里伺候的下人竟只有顾嬷嬷一人。
让云安在最为意外的是——楚郁居然在偏厅里。
云安在仔细瞧着穆枢凌的脸色,心道难道是穆枢凌之前和楚郁有婚约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
“夫人,奴婢这么做的确是忘恩负义无耻叛主,可是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少爷再被误解!”那跪在正中的丫头抬起头,云安在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居然是穆枢凌的一个陪嫁丫头——夭夭。
“我们姑娘自小就跟楚家六爷有婚约,可是眼看婚期将至的时候,楚家犯了人命官司,楚家身负重重债务。楚六爷的双亲更是同时意外身亡。楚家一蹶不振,楚六爷又有三年重孝要守。所以我家夫人就要退了这门婚事。可是我们姑娘自小就喜欢楚家六爷,宁肯和穆家决裂也不肯退婚。为此,夫人把我们姑娘关起来,背着她把这门婚事给退了。”夭夭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穆家夫人本来就是我们姑娘继母,她以我们姑娘七岁的胞妹要挟。所以她才肯嫁来丰东!”
穆枢凌脸色惨白,却异常平静,好似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似的。
云奉启目光复杂地望着穆枢凌,原来那个“楚”竟然就是楚郁。亏他最近和楚郁走得颇为投缘,没想到他竟是自己妻子心中所念之人……
夭夭咬咬牙,继续说:“当初我们姑娘知道婚事已经被退了的时候,绝食、自残,甚至吞食□□,若不是救治及时,早就不在了!”
楚郁猛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穆枢凌,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个时候楚郁还没有从顾瓷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又逢双亲故去,悲痛不已。
楚家一夜之间落魄,他更有三年重孝要守。所以当穆家的人来退婚的时候,他是一口就答应了的。因为他也觉得楚家如此情景,娶了穆枢凌,反倒是耽误了她。
孙氏望着云奉启,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
怪不得他们夫妻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一直不对劲,她一直责怪自己的儿子脾气差,却并没有往穆枢凌身上想。上次去寺庙求签时,她才隐隐觉察出不对劲。没有想到……
倒是她一直错怪自己的儿子了。
“夫人!”夭夭跪爬到孙氏脚边,“奴婢实在是为少爷不平才将事情说出来!少爷对她那么好,她却不守妇道!不配为妻!夫人!少爷和她成婚两年多没有圆房就是因为当初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口中喊着的是楚家六爷!”
穆枢凌缓缓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溢出。
楚郁双唇阖动,他看了看穆枢凌,又看了看云奉启,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不是萧且及时捂住云安在的嘴,她恐怕是要哭出声来。萧且皱眉看她,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为了别人的事情掉眼泪。
云安在心里难受。
原来一直都是她误会了穆枢凌,原来这些年穆枢凌过得那么不容易。那些事从夭夭口中说出来,苍白的好似不会让人痛似的。
可是云安在望着下面穆枢凌平静的脸庞,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
那是一种真正的绝望吧。
脑海中不由想起小时候的那些画面,穆枢凌总是追在楚郁身后。她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多话、不多事,却在每一次楚郁回头望着她的时候,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个时候啊,顾瓷总是一口一个“穆姐姐”、“穆姐姐”地喊她……
楚家儿孙众多,楚郁只是不得宠的那一个。
穆枢凌自小亲生母亲就故去了,一直生活在继母的苛待之中。
而顾瓷,身患重病,又是个孤儿。
三个相依为命的人,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她与楚郁相遇而不能相认,甚至连找一个与他说话的机会都不成。她更是误会她的穆姐姐忘恩负义抛弃楚郁,在心里怨恨了穆枢凌这么多年。
而穆枢凌当初到底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远嫁丰东?她独自承担了那么多,甚至连她喜欢的那个人都不知道。
楚郁本就是楚家极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孩子,父母突然去世,未婚妻退婚远嫁,总是跟在他身后的表妹病故……他又是吃了多少苦,才一点点爬到如今的位置?
“夫人!奴婢冒死说出这些,都是为了少爷好,奴婢……”
云奉启黑了脸,大步走到夭夭身前,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拎起来,转身往外走。他一脚将门踹开,将夭夭扔到地上。
“拔了舌头,杖毙!”
“不要啊少爷,夭夭可都是为了您啊……”夭夭爬到云奉启脚步,抱着他的腿。
云奉启怒极,一脚将她踹开,直到家仆跑过来将夭夭拖走。
云奉启怒气未消,就看见穆枢凌跑开的身影。
“枢凌!”云奉启心中一惊,急忙追了上去。
想到穆枢凌曾经服毒的事情,云安在一慌,匆忙站起来。竟是一时忘了自己在屋顶上。幸好萧且一直在注意着云安在,便及时拉住了她。
云安在不敢出声,就去拉萧且的袖子,乞求地望着他。那双眼睛好像在说:带我去,带我去!
萧且无法,只好揽着她的腰,脚尖轻点,带着她无声从屋顶掠过。
穆枢凌一口气跑回旭照院,她冲进里屋,将门插上,整个人缩在墙角,捂着唇,止不住落泪。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段绝望的日子里。
求死不得,生不如死。
“枢凌!开门!”云奉启在外面喊。
穆枢凌慢慢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去听云奉启的声音。
倘若云奉启对她不好,她倒是会心里舒服一些。
云奉启喊了半天见没动静,他猛地将门踹开,冲进里屋。
屋子里很暗,穆枢凌蜷缩在墙角。
她绝望的样子,就像一把刀缓缓割着云奉启的眼。云奉启缓步走过去,他蹲在穆枢凌身前,在昏暗中凝视她的眼。
“穆凌,余生很长,我等得起。”云奉启伸手,去擦她的泪。
穆枢凌一点一点捂住自己的脸,压抑的哭声变成越来越大声的痛哭。她哭着喊:“奉启,我们分开吧!分开吧!”
云奉启为她擦泪的手便僵在那里。
许久,才缓缓落下。
云奉启轻轻合眼,忍住将要落下来的泪。
“好。”云奉启起身,决然地大步走出去。
云奉启走出旭照院,正好迎面遇见眉心紧锁的楚郁。
“云兄,我想我应该跟你解释一下……”楚郁艰难开口。
云奉启点头,“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来我书房吧。”
书房里很安静,云奉启沉着脸,楚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楚郁斟酌了语句,说:“云兄,我来府中的确是为了见卫国公,与她毫无关系。”
云奉启转过身来,直视着楚郁,他的眼睛里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楚郁,我一直都知道她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在她心中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就算从未出现,我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云奉启苦笑,“我与枢凌成婚两年零四个月,我从来没有碰过她的身子。连拥抱和亲吻都没有过。”
楚郁皱眉,不明白云奉启为何说这个。
云奉启心里却好像有一把刀正在扎他,“她还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倘若你不介意她嫁过的事情。我……我把他还给你。”
云奉启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他几不能站稳身子。
“云兄,你不要误会。我与她……”楚郁急忙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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