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长生心不古》愿你长生心不古分节阅读147

    我机械地回答:“漩涡,就像是一滴水滴到河中,从中间起环转出涟漪,一圈、一圈、又一圈、再一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次耳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出声,我手指轻弯,缓缓抬起了头。微侧目光看身旁这张安静的脸,眼镜被阳光射了后略有反光,依稀晃过的长睫。

    ###

    隔日,我就从疗养院出来了,是一个叫he的男人开车来接的。

    abble不在,文文扶着我上了车,不过她没上来,与驾驶座上的人轻语了几句就回走了。我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不见才回眸,却与前面后视镜里的目光相触。

    他的眼神很温和,与abble那种不同,是暖暖的感觉。我对他笑了下,他启动车子后就开口了:“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来接你吗?”

    我偏了下脑袋答:“abble已经给我说过了啊,你是我的朋友,会带我去熟悉的地方休养,这样有助于我的恢复。他说你叫he,我以前也这么叫你的吗?”

    他默了下,清润而道:“he是我工作上朋友唤我的称呼,我中文名叫何知许,你可以直接唤我名字。我现在带你去一家咖啡厅,是我开的,以前你有在那里做过事。你的身体状况我问过abble了,应该没多大问题,你不妨在咖啡厅里多呆一阵。”

    我点了点头,如此安排其实abble已经和我细说过了。

    汽车停下时我把头探出窗外看了看标牌——时光,很文艺的名字。

    咖啡店里熙熙攘攘地坐着几桌客人,面前点了一杯咖啡,捧着本书埋头而看,很是清闲。有位姑娘看到我就跑过来,惊喜地说:“alice,he说你今天回来,还真的是呢。”我冲她笑了笑,何知许应对了两句就将她打发去做事了,随后引着我走向后屋。

    他先打开了一扇门,就站在门口对我道:“这里以前是宿舍,前阵子我让人改了设计,你先暂时住在这里。那里有一个箱子,是你以前住在宿舍时候留的东西。”

    接着又带我进了第二扇门,这是一个类似于办公地方的休闲室。等我在沙发上坐下后,他就撩起浅蓝衬衫的袖子竟开始磨咖啡豆来了。很快,一杯香浓的咖啡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我微愣着看他,下意识地说:“之前都没喝过咖啡,abble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他浅笑了下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跟他告状的,这是欢迎你回来‘时光’的接风咖啡,拿铁、全糖,是你喜欢的味,也是你以前用的杯子。”

    我迟疑了一秒就端起桌上白色杯子轻轻在唇边抿了一口,一股甜中带苦的滋味在唇齿之间散开,我的眉毛立即松散了。原来有种味道是可以集合苦与甜的,人间五味我沾了两,还是这种极致的口感,真是赚到了。

    杯子不大,几口一抿就只剩半杯了,瞥到他又端了一杯过来满的,忍不住问:“是不是也给我的?”他掀起眉抬眸,“怎么?还想喝?”我很诚实地点头,并且把自己杯中的都喝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那杯。

    只见他失笑了下,把杯子递过来,口中却说:“不过我得提醒你,口感不太一样。”

    岂止是口感不太一样,根本就是太苦啊。我喝了一口,顿然整张脸都苦的要皱在一起了,连忙把杯子甩放在茶几上,却不料力道猛了,杯中的咖啡溅了他一身。浅蓝色衬衫上立即就星星点点的咖啡渍,我顿时懵在那了。

    何知许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狼狈,苦笑着调侃我:“你这是跟咖啡撒气还是跟我撒气呢?我可有提醒你味道不同啊。”

    我有些慌张地低头,手指绞着手指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么苦所以不小心溅到你身上了。”

    “不要紧,逗你玩呢。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换一件衬衫。”

    看他起身走向酒柜,将酒柜往旁一推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一间休息室,这隔间做得可是巧妙。很快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出来,我正在捣弄那台咖啡机,听到他问:“你在做什么?”

    头也没抬地答:“我把你的咖啡给洒了,给你重新泡一杯。”

    默了一瞬他问:“你会?”我手上顿住,茫然侧头:“不是说我在这里工作过吗?为什么我连泡咖啡的程序都不记得了?”他将我推至身旁,一边接手了余下的活,一边道:“你以前工作并不参与泡制咖啡,就是有操作也是外面那台简式机控器,我这台是私人专用,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话是做不来的。不过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咖啡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必须是将咖啡豆磨研精细,这个活机器固然能行,但手工的口感会更好。”

    我愕然看着他:“刚刚那咖啡粉也是你磨的?这么快?”

    他失笑了下,伸手在我头上轻揉了揉道:“傻!哪能这么短时间就磨好,在去接你之前就预先磨在那了。”我摸了摸自己后脑,还真是有些秀逗。

    做咖啡的教程没有持续,因为门外有人来找,何知许放下了手上的磨研工具就带我回到隔壁房间,临走前嘱咐我先休息一下,等他回来一起午餐。

    不过中午他没有回来,只让那个叫lisa的姑娘给我买了饭。近来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所以饭后就躺卧于床,一觉醒来浑噩不知什么时间了,推门走了出去。

    相比上午,下午时光的生意要好很多。在座的有西装笔挺的精英,也有情侣,目光划过某处发现有一张空片区,忍不住慢慢走了过去。等到走近后,才看到那墙上挂了很多幅画,每一幅画都很熟悉,因为是我画的。这是时光为我辟的一个角,就连桌上还放着画纸与画笔。

    我坐了下来,熟练的拿起笔却顿在纸上很久也没有画出一样东西来。

    “为什么不画?”头顶传来温声询问。

    第一卷:无根简书 第269羽(1)

    我抬起头,见何知许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要画什么。”他拉开我身旁的椅子坐下,目光落在空白的纸上道:“这不像以前的你了。”

    “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他轻笑了下,缓缓说:“你会随手执笔而画,窗内的人、事、物,窗外的景,都会成为你画中的主题。我很喜欢看你专注画画的样子,就如那句话说:你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在把你当成风景。”

    我本细心聆听,却在听到后半句时慌乱地低了头。握着笔的手有些无处安放,想要松开又不由自主地紧紧牢握。沉默半响听到耳旁提议:“如果实在找不到要画什么,不如画我吧,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没给我画过肖像画。”

    我慢慢抬起头,仔细看他的眉眼,点头。

    手指因为曾经失去知觉而变得没那么灵活,几次笔下都滑开,线条变得紊乱,想要重新拿纸再画可在何知许的目光下又觉得此举太丢面子,就只能硬着头皮画下去。

    期间他有让lisa送来两杯咖啡,我只抿了一口就没再喝。因为那味道与他亲手泡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心中微愣,似乎我在依恋那杯拿铁的味道。

    画作完成时抬起头发现天已经暗了,而店里的客人也都走了,就连lisa她们都下班了,只在厅里留了一盏灯。何知许没有再坐在位置上,他正在吧台后微低着头,应该是在清点今天的账目。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他抬起了头看过来,只一瞬就起身出了吧台向我走来。

    到得近处也不问只低眸看我纸上的画,转而嘴角扬起了笑:“小愿,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我有些赧然地道:“太久没画,生疏了,把你画丑了。”

    何止生疏,线条过硬只能靠阴影弥补,使得他一半的脸都在阴影里了。

    何知许倒并不生气,一边将画卷起一边道:“别气馁,你的画工和手感都在,以后每天都画上一幅,会找到感觉和笔法的。”

    “那这画”我指了指他手上的画卷,见他直接用一根皮筋将它给宽住,然后说:“画的是我,自然放我这。”

    夜里醒来时张眼幽黑沉静,愣神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不熟悉的格局与不熟悉的空间气味,使我极度不安地慌了神,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夺门而出。

    口中无意识地喊着:“abble,我要找abble!”慌不择路,连门都寻不到,哐当一声响我撞倒了一张桌椅,响声将我吓了一大跳。随即眼前一亮,头顶的灯突然亮起来了,我看清了大门冲过去,却在半途被拦腰抱住,耳后急问:“你怎么了?”

    我回转头去看,摇着头说:“你不是abble,我要找abble!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你要找他做什么?”

    找他做什么?对了,“abble能帮我进那漩涡,我要进那个黑洞漩涡。”

    沉顿数秒,他问:“你还记得漩涡?”

    我急切地冲他点头,手扬起在他眼前比划:“是这样的,在你眼前有个很黑很黑的洞,手指在中间轻轻一点,就从指尖起有了白色,然后一圈、一圈、再一圈直到那个圆越变越大,越变越浅,然后一股吸力将你慢慢的、慢慢的,吸进去。”

    抑扬顿挫,逐渐变轻的语调,如梦似幻。

    我安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清润温和的眼被长睫阖盖,心中某处是在钝痛的。握了握拳,我轻声问:“何知许,还记得漩涡吗?”

    “记得。”

    “漩涡之内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常愿和”

    我心中一凛,追问:“和谁?”

    “古羲。”

    指甲抠进掌心,极轻的一字一句:“你为什么只救了常愿?”

    “二选一,我只能救她。”

    “为什么是二选一,为什么只能救我?为什么就不能连古羲也一同救了?”一连三个为什么,一声比一声高,有些情绪无法克制。

    “漩涡洞内有很强的吸力,我伸手只够得着一人。”

    他说什么?他没有进漩涡洞,而是就在洞口把我给拉了出来,那古羲还留在那漩涡里?不可能的。我咬着牙问:“后来呢?”

    “洞塌了。”

    我怔愣住,洞塌了?一把扯住他胸前衣襟:“你说什么?什么洞塌了?”

    “在把人救出来之后,洞顶就开始掉沙石,一层毁,层层毁。”

    脚下一软,我瘫坐在地上。漩涡是悬洞之内的油生世界,悬洞塌了,漩涡的空间还在吗?古羲沉闭上眼,泪滑落眼角,心口剜开了一个洞,又深又痛。

    再睁开时,将湿润逼回眼眶,就坐在地上仰起头看那垂落的双眸,我轻声问:“何知许,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无声沉默,我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讽凉的笑,目光沉定在那张清俊的脸上一眨不眨,没有一丝波动,只是我缓缓道:“在我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你的脸部表情或许没有一点改变,但你皮下神经却不由自主地紧绷。你的手看似自然垂放,但食指略微朝内弯起不宜察觉的弧度。何知许,我似乎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眼睛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我顿了顿,一字一句的:“我该称呼你为羽。”

    羽,这个让我提到或想到都觉得心惊的名字,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之与他联想在一起。

    沉静的空间里气氛终于变了,这改变来自于人本身,既然我没变,那就是他变了。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你站着太高了,说话累,坐下吧。”

    沉顿片刻,身前的人最终还是低矮了身下来,不过没有坐进椅子,而是学我一样就地而坐。清明的眼安静地看着我,没有了以往的温和,也没有了一贯的柔宁,里面无一丝波澜。

    我向后靠在桌腿上,与他平视着道:“你一定在想自己是哪里漏了破绽被我看出来了,其实真的你伪装的很好,我怀疑过任何人都不曾怀疑过你。你将我从那漩涡里拉出来救我性命,我也很感激你,只是,你不该找人来洗我记忆的。”

    “abble?”何知许终于缓缓开口。

    我失笑着摇头:“不是abble出卖了你,而是他的心理攻占能力虽然很精湛,但却迷惑不了我。或许真叫冥冥中自有注定吧,如果不是他对我施展了催眠,或许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反催眠。”

    抬起头盯着他的眼,“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你最大的破绽是我竟然不能催眠你。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一个漩涡,那叫心魔,只有拥有强大心理的人才能扼制心魔,无以魔道。”

    “那只说明我的心理强大。”何知许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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