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注意到她的目光,目光朝远方眺望着:“抱歉,我在祭奠一个故人。”
“这个故人对你意义很深?”笙歌呼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随口问了一句。
“嗯,她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米拉俯身抽出一只菊花,把花瓣碾碎,撒进海中:“她跟你一样,抑郁症缠身,所以最后她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笙歌的心猛地一颤,她狐疑地看向她:“你让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
米拉摇了摇头:“不,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这位故人纵使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信仰,她跟你一样,是个医生。”
“真巧!”笙歌感慨着,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那她肯定比我强得多,因为我这本该救人的手差点杀了人。”
米拉抿唇笑了笑:“那只是你过不了心底那道坎而已,你的手早就可以握起手术刀了。”
笙歌指尖蜷了蜷,“你说得对,我确实已经可以握住手术刀了,可是这并不能影响什么。”
“你只是缺少选择。”
“选择?”她不解。
“救与不救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就好像现在。”米拉往后退了一步,她原本就站在海崖边缘,这么一退……
笙歌瞳孔一缩,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拉住:“小心!”
米拉并畏惧身后的大海,她顺着她的力道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上,眸光里是说不清的笃定:“你刚才拉了我一把,这就是你刚才一念之间做出的选择。”
笙歌不悦地松开手:“你刚才那个动作很危险。”
“顾小姐,你要想重新拥有你的手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米拉的嘴角勾起,嫣红的双唇缓慢地吐出四个字:“别无选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看着她,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总会明白的。”
☆、203203章 欠我的,我势必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笙歌到底是没明白米拉此刻话中的深意。
等她真正明白她的话语,已经是很久之后,彼时,她因为出色的医术,早已声名在外。
那时候的她每每凝着自己的双手再回想起此情此景时,总是免不了……胆颤心惊!
米拉摘下墨镜注视着笙歌,开口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喟叹:“刚才忘了说,我认识的那位故人也姓顾,她的名字叫做……”
她顿了顿,眉目间裹着温浅又晦涩的笑意:“她叫顾蕴文。偿”
阔别多年的名字,米拉以为自己开口会生涩无比,但是没想到这么流畅。
如果不是笙歌和顾蕴文长相像极,她几乎都快忘了她的模样,可是无论记忆中的那张面容如何模糊,她永远都忘不掉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撄。
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女人啊……
米拉的声音很轻,“顾蕴文”三个字刚出口便被海风吹散。
笙歌浑身血液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她有多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了?
五年,六年,亦或是更久?
她僵直着身体久久不能回神,呆怔地看着米拉,双唇嗫嚅:“你口中的故人是我的……妈妈?”
蓦地,她眼眶一红,转身看向面前的大海,声音有些发颤:“那你说的祭奠……难道这里是……是她去世的……地方?”
米拉晦涩地点了点头,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海岸:“那里原来有一处景观桥,你知道吗?”
笙歌摇头,呆滞地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入目是几块突出的岩石,它们被海水冲刷得黄黑斑驳,早已没有她口中桥的模样。
“很漂亮的一条景观桥,但自从你母亲开车撞下桥栏后不久,那座桥就莫名其妙断了,成了现在的模样。”
笙歌的脑袋嗡嗡响着,眼前自发地描绘出那场惨烈的车祸,它犹如影片般冲击她的脑袋,绝望而又悲凉,她仿佛能看到母亲落入海底前凄然的眼神,这些意识犹如蛾子从她的心底破茧而出,带来不剧烈却又难以抑制的疼痛。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追究母亲死亡的细节,因为她太害怕画面或许鲜血淋漓,她无法接受,可是却没想到,它们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耳边,米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母亲并不是因为抑郁症发作而意外死亡的,相反地,她发生意外之前,还清醒地跟你的父亲参加过一场商业宴会,然后她把车开到这里,将你醉意朦胧的父亲推出车外后,决绝地开车冲入海中。你说,她怎么会那么傻呢?就算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不忍心伤害那个带给她半生痛苦的男人……”
笙歌眼底模糊一片,海风肆意刮着她噙着泪的眼角。
刺刺地疼。
她望向大海的方向,声音朦胧却悠远:“妈妈不傻,因为她知道,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痛苦。与其让顾荣跟她死去,不如让他活着愧疚,这样才够千疮百孔!”
她顿了顿:“你既然认识我的母亲,又知道这么多事情,那说明在容家或许是我们初次见面,但是你却认识我很久了。单米拉小姐,你到底是谁?”
米拉扯了扯唇角,她把那束花捡起,一点一点地揉下花瓣扬入海里:“我确实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也听过阿泽提起过你跟容瑾的事情,其实你的性子跟你的母亲很像,骄傲执拗,甚至连在面对同样事情的时候,你们的解决方式都是一样,只是她那时候是穷途末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但是你甘心吗?”
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还带着醉人的香气。
笙歌抬手接住一片花瓣,声音异常地平静:“你错了,我跟妈妈一直都不一样。”
有些人心底越翻腾,表面上却越镇静,面前的笙歌就是。
她碾碎手里的花瓣,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欠的,我会用余生去补偿;欠我的,我势必也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米拉闻言一震,她清楚地看见笙歌眼底通红的血丝,目光如同困顿的小兽,孤掷一注却又决绝干脆。
这一刻,她释然地笑了。
她想,顾蕴文和笙歌确实不同的。
因为前者只会一昧地避让、容忍,而后者却会选择绝地反击,纵使伤人伤己,却也难得酣畅淋漓。
米拉深深吸了口气:“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笙歌闻言有些惊讶,看向她的目光也带着些探寻的意味。
米拉脸上不动分毫,“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给你一个理由,大概因为你是故识的女儿,所以我觉得倍感亲切!”
一个十分不找谱的答案,可偏偏又找不到一丝破绽。
笙歌阖了阖眸:“多谢!”
这两个字给米拉的讯息已经足够,她嫣红的双唇勾起,开口有些调侃的意味:“这么说,我已经有了使用价值?”
笙歌神色一凛,贴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米拉的神色先是讶异最终慢慢归于平静,她看着笙歌缓缓开口:“看来我之前的担忧完全多余。”
笙歌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出来太久……”米拉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挥了挥手,戴上墨镜潇洒离去。
笙歌看着她走远,她摊开手掌,菊花的花瓣在她白皙的指尖染了一抹嫩黄的汁液,看起来明黄又刺眼。
两只手交叠在一处,她使劲搓着,待到那抹嫩黄消失不见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然通红。
她缓缓停下动作,看了那几块凸起的岩石片刻,掏出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笙歌转身离去。
***
容氏门口,容皓送客户上车的时候,口袋的手机一震。
他看着客户上车离去,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心便几不可见地拧起。
是条简讯,简讯的内容很简单却也有些荒谬,只有一句话。
你要找的人在青云西路五十六号。
他蹙了蹙眉,手指跃动间,迅速回复了一句。
你是?
在原地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回复,容皓凝着那串号码,手指放在发件人上,拨号。
耳边,机械的女声提醒着对方是空号的讯息,他眉头拧了拧,把手机缓缓放下。
身侧的助理看着他放下电话,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经理,我差点忘了,刚才副总让你忙完去他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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