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出宅记》[重生]出宅记分节阅读290

    萨乌仓促退兵,西北边境的消息被严密封锁,这场本该举国欢喜的大捷悄无声息,连一丝庆贺之意都没放出。军营篝火熊熊,满天星斗棋布,有人清唱一曲家乡小调,本是欢快的曲子却被粗哑的嗓门唱出无限悲凉。

    战事未歇,家乡无归,沙场埋骨,荒冢哀哀。

    霍铮站在星空之下,头戴雪羽战盔,身着银灰战甲,手中九霄长剑换作红缨枪,他眉似锋刃,眼如剑魄,敛了少年的笑,褪了旧日的涩,如他手中这杆红缨枪,冰冷无情,沙场夺命。

    他本不是噬血残酷之人,然执戈之手已染尽鲜血,若这双手能护国护家护她,那他心甘情愿从此长执刀刃,以武止戈。

    阿远,再等等他!

    ……

    桑陵靠近鸣沙关,西接西疆,东临赤潼关,西北面有片灼热的鬼沙岭亦可通赤潼关,南边就是南疆。因靠近几处边境,桑陵是西北与南疆交结处唯一的一座城市,故而此地便成了各族商人往来行商之地,不过桑陵地处荒漠,缺水少粮,虽贸易往来繁华,但桑陵城却依然资源匮乏,极为贫穷,历朝历代都放任其自生,到了大安朝也不过是在这里建了个简单的卫所,设了卫指挥使一名,在这里镇着,麾下不过两千人。

    如今这位指挥使洪涛已焦头烂额,城外聚集了一千来个江湖人,正往城中涌来,而另外又有探子回报,魏家军已集中大批兵力,往桑陵这里来了。

    个中原因,洪涛心里也大概明白,皇帝的儿子争位子,死的都是旁人。

    这桑陵在大安朝境内,本非兵家必争之地,然而如果魏家军要与西北军开战,这城就成了鸣沙关这里唯一的补给点。

    魏家军有十五万的兵力,就算只派个零头过来,也不是他区区两千人能敌得过的;西北军虽与萨乌战了几年,但兵力也不容小觑,少说也有十万之众。

    自古战起皆凶兵,他这小小的桑陵城哪里撑得下来?

    如此想着,他急得头发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最后还是俞宗翰终结了他的焦虑。

    当然,俞宗翰不是替他解决了问题,而是将他的焦虑升级成了恐惧,再顺便替他做了选择。

    “洪大人,桑陵之下埋有前朝皇陵,魏家军与月尊勾结要占桑陵,有一半是为了皇陵下埋藏的重宝。可是洪大人,你可知道,桑陵和前朝皇陵是两座镜城,上为阳世之城,下为阴世之府,大小格局一模一样。皇陵由九九八十一根撑天柱撑起阳世桑陵,主墓就在桑陵城正中心下方,主墓墓门后设有乾坤连环锁,只要锁被破坏,这八十一根撑天柱就会被埋在柱心的火药炸毁,皇陵便会慢慢崩塌。”

    “什么意思?俞大人能说得简单些吗?”洪涛听不懂俞宗翰满口玄机。

    “意思就是,如果他们进主墓盗宝,桑陵就会塌陷,黄沙倒灌如海水啸岸,整城覆灭。”俞宗翰换了通俗易懂的说法。

    ☆、第188章 战起

    桑陵是座沙城,触目所及,皆是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黄沙。夯土城墙绵长古老,虽有箭楼瓮城,然久经日晒砂蚀,早已残旧。

    俞眉远与连煜正愁该如何让洪涛放他们进城,不想才到了东城门之外,俞眉远只报了名姓,不多时城门便大开,守门的统领亲自将他们迎进城中。

    风灼热刮过,稍不注意就能吹得人满嘴沙砾,沙子细小,无孔不入,直往人领口袖口鞋里钻,一天下来到了晚上把衣服一脱能抖下一堆沙砾,故而在这里生活的百姓人人都以长巾从头覆到脚。入目的一切皆沾了一个“金”字,再鲜亮的颜色到了这里也像染上层喑哑的光,被这大漠孤烟的风景衬得无限宽广寂寥。

    俞眉远的装束已与这城中街巷上行走的百姓一般无二。华服褪去,她身着两重单衣,一重丧服藏在里头,外罩着红色长袍,腰间勒着碧影鞭,一方红巾由头披下,压去满头青丝,也掩去昔日娇色。

    在卫所里见到了洪涛和俞宗翰,她才明白洪涛为何放他们进城。

    “皇陵一破,桑陵城便沉?”俞眉远和连煜都极其惊讶。

    皇陵主墓一破,撑天柱便毁,整个陵墓塌陷,桑陵城不保。

    这墓盗不得。俞宗翰本已写了折子要递进京给惠文帝,不料却遇上帝后双亡,京中惊/变。

    魏眠曦想要墓中宝物,以他的手段,必然会想尽办法破墓毁城。洪涛要守这座城,便只能与选择与他们并肩作战。

    这一战,不仅事关大安江山之争,也涉及了桑陵全城百姓。

    俞眉远忽然间沉默。

    上辈子不论战乱如何,都不曾祸及一城,这辈子却因她将皇陵地图带出而给桑陵城带来大劫。重生之世,因果相连,他们改了一点,便已将全部历史改写。

    惠文帝、崔皇后、霍铮、霍汶、桑陵……

    这场重头来过的故事,早就面目全非。

    ……

    “这地方是不是很美?”俞宗翰将俞眉远带到了城墙的瓮城里,远眺城外连绵沙丘,淡道。

    落日几乎融进沙峦,骆驼远远行过,在沙间踩下一串足印。

    俞眉远点点头,目光转到他身上。俞宗翰脸色很差,说几句话就咳上一阵,他长发随意束着,鬓角散下几缕乱发,和在京城时相比落拓不少,满身风霜。

    “你伤还没好?”她想起连煜提过的事,此行探墓俞宗翰也受了重伤。

    “新伤旧患,好不了了。”俞宗翰没有瞒她,这趟下墓本就存了死志,不想竟还能再见她一面。

    “父亲,不管怎样,活着回京城吧。”俞眉远向前一扑,双手攀在了城楼石栏上。

    “殿下的事,你都知道了?”他不接这话题,而是问起了霍铮。

    “知道,但要装作不知。”她面不改色,只望远空残阳渐隐。

    “当初他说,你适合这条路的时候,只怕没有想过这条路艰涩至此。”俞宗翰口中的“他”,便是他心里的另一人。

    俞眉远笑了:“他比父亲了解我,因为即使如此艰涩,我也没后悔过。”

    她有些想念那个藏在俞宗翰身体里的“人”,也不知是否已经消失,她甚至没和那人道过一声再见。

    俞宗翰忽也失笑。

    “父亲,我想下趟皇陵。”俞眉远随手捡起块石子,远远掷出,“我想去霍铮死的地方看看。”

    “嗯,你是该下趟皇陵。桑陵城加上你们总共只有三千人,以这点兵力想守城很困难,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地形。皇陵建在桑陵城下,这意味着桑陵地底四周布满机关陷阱,若是利用得当,我们或可拖上一段时间。”

    洪涛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去了西北军营,只要霍汶愿意派援兵过来,桑陵便能守住,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至少撑到霍汶的人马到达。

    “除了你之外,我们这里已经无人可带人进入皇陵了。”俞宗翰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物交到她手中。他身体已经衰竭,无法再用此物。

    终究,这东西还是要交到她手里。

    俞眉远耳边莫名响过一声虫鸣,像是某种热情的招呼。

    古旧铜灯,往音魂引。

    ……

    进了桑陵,时间变得紧迫。

    前方急报传回,魏眠曦已然派兵前往桑陵,从赤潼过鸣沙到桑陵,若是急兵,前后十日不到就能到达。倒是西北迟迟没有确切消息传回,只是听说西北军与萨乌战况仍胶着。

    战事迫在眉睫,就是霍汶不派援兵,这城也要守着。

    横在他们的难题十分之多,首当其冲便是粮水问题。沙城本就少水,桑陵粮食存量又不足,向来靠鸣沙关那边的商队补给,如今战事既起,商队不愿冒险前来,水粮便都成了问题。

    好在连煜有先见之明,在到桑陵之前已先令骆少白与向观柔回了清晏山庄请向老爷子帮忙,筹集粮饷送来桑陵,如今他们只要确保这批军资能赶在魏眠曦的军队到达之前送抵桑陵便可。

    时间太短,要做的事太多,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城防之事交给了洪涛,连煜则将江湖豪杰分作十队为奇兵,派到城外几处要地布下震天雷阵以挡骑兵,往后又设下几重陷阱,以防敌兵近城。

    杨如心领着普通百姓在城中建起简易医站,将城中能搜集到的药草都齐备此地,秋白芍则炼制□□分给箭楼上的□□手。

    情势虽急,一切却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到桑陵的第三日,俞眉远准备妥当,带着俞宗翰的人下墓。

    往音烛在手,她便是新的掌灯人。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盗墓,而是守陵。

    ……

    右手的伤口还没好,俞眉远的手上包了厚实的绷带,她捏了捏手,将火把拎在手中。

    “走了!”往后扬声招呼一句,她率先跳下一早打好的盗洞。

    盗洞打在桑陵的石林之中,四周全是土石,俞眉远跳下之后就沾了满身石尘。盗洞之后是狭长的甬道,只够人弯腰前行,因为只有一条道,也不需地图。这甬道越走越宽,到了后面俞眉远已能直起身,就越行越快,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已经到了甬道尽头。

    从甬道里跳出后,她眼前豁然开朗。

    地底之城庞大幽深,她所见所及不过沧海一粟。

    “主子,过了这黑水冥沙,就是地宫入口了。”说话之人就是俞宗翰的幕僚邵信已。

    东平之行时俞眉远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当时他便曾言她就是掌灯之人,不过无人信他亦无人同意,岂料星移斗转,一切竟如他所言。

    俞眉远挥手令所有人停下,邵信已手中火把在黑水河前的石碑上照过,繁杂的文字无人可懂。

    “给我三爪飞钩。”俞眉远忽然冷道。

    吴涯将飞钩递给她,她不假思索就飞钩抛过黑水河,三爪钩钩入河对面镇墓石兽的石隙间,她也不搭索桥,抢先一步扯着飞爪凌空掠过了黑水河。

    “主子!”邵信已一急,隔岸吼道。

    俞眉远只将那三爪飞钩从对岸又抛了回来,她自己则走到黑水河前某地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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