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残阳《上》》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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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将自抛到床上，翻出压得平平整整的稿纸，深邃的眼眸更加深沉。颓然地抓抓头髮，心情是烦闷的，也是竭力压抑着不让别人窥视的。

    剩下今天唯一一份作业。

    作文题材的死穴只有她自己知道。能不触及心底那块玻璃，她会尽量小心翼翼绕开，曾经为比赛成绩所迫，硬是挤出评审乍看文情并茂的作品，与其说是比品文，更似小说。女生揉碎了发回的影本，露出轻蔑自嘲的笑容。

    连同赠送的刊登杂誌一起送进纸类回收箱。

    她逐渐意识到，有时候的任性不过是懦弱逃避的藉口。

    自从在学校拿到题目便无从下手，文采雕饰与文笔上炫技不是她的考量，而是她看着这样的引文，忍不住都要噁心，没办法想像自己能写出什幺抒情文，八股不起来，分明是要让人挖掘内心的亲情。

    可是，脑袋里，关于亲情的都要给忘了。

    不愿意记着太多，不能因此失去面对人生漫漫的勇气。

    没有人会轻易问起他的父母与家世，她自然不会刻意提起。当朋友同学们娇气地抱怨起父母的操心和叮嘱，轻轻落进她耳里，心中翻腾起的却是近乎酸涩的痛意。确确实实的羡慕。

    那是她再也得不到的温度。

    伯父伯母再如何纵容疼爱，不是亲生儿女的差距，于细微末节看清，竟然比没有拥有更难受。她没有资格拒绝怜悯，是那幺无能为力，脆弱到维护不住仅剩的自尊心。

    世俗定义下的不正常、不健全家庭，没有拿出来说嘴的必要。许多人看见的是尹烟的乐观狡黠，记着的是尹烟尹墨司的兄妹亲暱。没有想到探究中间的曲折离奇，好奇心只蔓延在亲近的朋友间。

    悲伤的事是永远说不到结局的故事。

    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看失去什幺、不要比较别人拥有什幺。

    她有堂哥就好了啊。

    不只一次如此告诉自己，赫然发现与他当初的话如出一辙。但是，一个是温暖坚定到扎进心底，一个心碎到极点的绝望。

    她真的放一百颗心在依赖。

    「小尹烟有我就好了。」

    都会没事的。

    隔天，女生摊手没缴交作文作业。

    顶着国文小老师诧异的凝视，攥紧拳头，嘴角扬着不相符合的轻鬆。

    「我算数学算到忘记了，之后补给你啊。」

    「妳真猛啊，我倒是宁愿写作文。」

    老师对于资优的学生不免俗多一分宽容，不过，心思细腻的，难免心下起了忧虑，好像摊上部分作文题目，名叫尹烟的小女生都会耍赖不交作业。

    拿出手的成绩又让人猜忌不得，疑惑的根源是自然的关心。

    七

    女生焦头烂耳的同时，男生是如鱼得水，说不好是智商差距。若不是生命经历差别，她不会有这幺刺人的自尊心，他不会有这幺耀眼的自信。

    清阳高中的升学率历届确实不及清华高中。论及体育项目的培养与竞争，绝对是大幅超越其他城市的重点高中，尤其篮球校队与足球校队的亮眼成绩，校内的王牌选手都是校园网不淡褪的话题。

    可见学校对此重视程度，练习制度发展完善，当初的雷厉风行，带来今日的风光。然而，亟欲打破规定的大有人在。夏阳擅自改了自主练习到早晨，每天提早一小时到校球场基础体能锻练、推了课后的例行，过分明显的异动理所当然引起教练的关注。

    教练摸着小鬍鬚说：「你是翅膀长硬了啊？」

    一边搧风点火的余芮均忿忿不平。「他就是个重色轻友的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