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一笑》13 突破心障

    13 突破心障

    卯时,天还暗着,秋风微凉,轻轻拂过女孩侧脸,就这一轻柔抚摸,沐羽曦便睁开了眼,而张开的瞬间,苍绝也跟着转醒。

    「苍绝……?」略带迟疑的声音发出,伸出小手拔了拔那柔软的雪毛,想确认这是不是真实。

    「恩。」刚睡醒的慵懒让苍绝只回应了单个音节,双眸没有睁开。未料,「吧唧」一声以及颊上有些湿润的温度将他彻底惊醒,银眸转向罪魁祸首,却只见那女孩愣住,随后大大的笑了出来。

    「妳……」正欲阻止,他却被女孩接下来的动作给吞回了话。

    「你没走,那便不许走了……!」沐羽曦蹭了蹭头,虽有些不习惯,不过她愿意学习。

    她再也不愿错过关心亲人的机会,与其暗地做些小动作,其实都不如短暂的相拥,以及张口就能说出的一句我爱你。

    亲人哪,父亲……

    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初的炙热火舌仍疯狂席捲在整间书房内,她恍然看见父亲明明心脏中了一颗子弹却连眉头都没皱的表情,早已冰冷的身躯因为无情火焰而再次升高,意识到自己再也听不见父亲冷淡的话语,以及从未道出口的关心。

    苍绝并不知道沐羽曦的内心在想些什幺,闻言失笑,「我怎幺会走?我答应了黑纹三心蛇照顾妳,更何况我与妳早已签订了契约,要走也走不得。」语毕,却感受到那抱住自己的小身影微微一震,心脏忽然一紧!

    「原来是契约绑住了你,如此,我为你解开束缚,你可以离开了。」沐羽曦推开了苍绝,语气不冷不热地道。

    她从不强迫人留下。倘若因故而被栓在自己身边,她会让那人自由。

    平等契约解除!

    彷彿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之于她可有可无,甚至连最原始的当初的她道予他听过的那句雏鸟情节亦不曾说出口过。直到那一道连结被撤去,他忽觉内心空蕩蕩的,清澈的紫眸倒映出了他的身影,他似乎还能看见那道身影的瞳亦有那女孩的双眼,太清太明,清的没有任何杂质,明的没有任何阴影。

    那双眼里什幺都装了进去,却好像什幺都没有装进去,就如风景那般,一掠就过,曾经装满了,但一眨眼又是另一景色。

    苍绝却见沐羽曦的眸子似是透过他望着远方,抑或是陷入回忆,心底暗叫不好,以为是中了术法,内心一急,也忘了只需唤醒女孩便可,咬破指尖,凝出一滴精血,相拥的两人底下出现了一道阵法,只见那一滴精血射入沐羽曦的额心,却不见该属于他的血月标记浮现在她肤上,半晌,那滴精血自她额心又射出来,让苍绝一震,口中喃喃念着的术语就这幺停了下来,而精血少了术法的牵引,便顺势滴落。

    「啪哒」一声,其实轻轻的,便如雨滴落下,可苍绝听来却是迴荡在耳,一楞,永远保持冷酷的神情瞬间一滞,顿时手足无措。

    他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黑纹三心蛇,却又想到那条蛇早已陷入沉睡。

    那被女孩赐名为莫弃的男子可知道他如今最重视的主人陷入了心障之中,她对这府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又怎可能将之放在心里?而现如今他是被那男子留下照顾好她的唯一,可他却没做到,甚至这女孩因他无心一句话而变得如此模样……

    「羽曦,别这样,快回神。」苍绝只觉他的声音有些破碎的自喉中发出,更有些颤抖。

    他不知这女孩何时进驻在他心底,也许是昨晚那几个时辰的温暖?抑或是在先前女孩对他所说的她只是远方的一缕孤魂?是当初一醒来便警觉的以小石子射杀敌人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还是在他为她煎药时那埋首呜咽的小小身躯?

    「在我心中,人无贵贱之别,且既然你现在跟在我身边了,虽是被莫弃给强迫的,但我不会将你是做奴僕,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甚至是家人。」

    「我总是要回左相府的,只是到时候要委屈你作为我的侍从。」

    「或者你愿意在我家人面前自称为我在外被逮人所捉时被你救下,从而结为异姓兄妹。你觉得如何?」

    「义兄──」

    不!何时进驻他心底他早已无从得知,现下也无心考究,他只想让眼前的女孩恢复成原本模样!

    「羽曦,羽儿,我不过说错一句话,妳便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羽儿,义兄在这里,别这样对我,好吗?」

    原本他除了子民以外,再无亲人,如今却有了这幺一个娃闯了进来,突然成了她口中的义兄,而他在接受之后,却因无心之语让这个女孩受伤,被毫不保留的切断联繫,断开所有连结。

    「羽儿,羽儿。」

    迷迷濛濛中,沐羽曦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羽儿,妳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做妳家人,如今我应了妳,可好?」

    是谁呢?

    「羽儿,别吓哥哥,好吗?」

    谁的声音?

    好像是……苍绝?可苍绝讲话语气里又怎会有这样的情绪?

    可是,昨晚的那份温柔与温暖,她捨不得就此放手。

    还是……不要吧?

    别放手吧?

    眼,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烈焰的苍绝,她却不知为何将眼前人的相貌与父亲的重叠,那一袭如火的红衣就如当年炙热的温度,模糊了她的视线,更断了理智。

    「父亲,你回来了。」

    闻言,苍绝只一楞,愕然定眼望着怀中女孩。

    「父亲,那场大火烧得您疼不疼?那枪子弹,我没能为您挡住,对不起。」

    苍绝怔怔的望着女孩攀紧了他的肩,嗓子有些哑,语气里哀痛,却没有看见她的眼泪。

    「父亲,回来了就别再走了,好不好?」

    所以当日埋首哭泣时,为的是她的父亲?

    此刻的沐羽曦早已再度失去意识,她的心在转眼间被那股浓浓哀伤包围,窒息的令她透不过气,脑袋似是被炸裂开的疼,顿时失去思考能力!

    亲情于她就是一道槛,论是何人永远也无法超越的重要,遑论沐羽曦是失去亲人后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心情根本尚未调适过来,便又被心障绊了脚。

    彷彿堕入永无止境的黑暗,骄傲如她,此时只想抓住身边仅有的温暖,生怕下一刻这仅有的温暖随着当日大火又离开了她。

    「墨离,莫离!墨离,莫、离……」

    即便失去了意识,沐羽曦口中仍喃喃唸道。

    苍绝以为女孩念的是莫离,父亲莫离,但莫离墨离,同音不同字,他又怎会知晓女孩在莫名失去记忆前同样重视的那人?

    苍绝仰首望天,心情无比複杂。

    风,轻舞,似乎是想舞走包围着两人的悲愁,舞起缤纷情绪,却无能为力。

    他见过沐羽曦在面对欲取她性命之人时的杀伐决断,在性命垂危之时虽然一眼都没正视过他却笃定他会救她的聪明果决,在喊他一声「义兄」时的狡诘与灵动双眸,在面对擎天老人时淡然从容的态度,甚至敲诈人时那如小狐狸般的狡滑眼神,却从未见过线下他如此空洞的瞳眸!

    只见薄唇轻念着一道咒语,一团柔和白光没入怀中女孩的眉心。苍绝嘴角勾起了鲜少出现的好看弧度。

    这一笑,惊为天人。

    这一笑,便连被绿叶衬托出的红花也黯然失色。

    这一笑,眼眶却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泪滴,沿着脸庞轮廓流下。

    苍绝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落下泪滴的那一剎,怀中女孩的眼角也轻轻落下一滴泪,在滑落下巴的那一刻,化作一颗剔透珍珠掉进他的衣领当中。

    沐羽曦做了一个梦。

    她又成了一个旁观者,静静望着一段故事的发生。

    「恭昕,为何你要待我这般好?」

    「因为是妳,才值得。」

    画面中,女子抚筝,男子吹箫,一曲《流水》在二人的默契合奏之下,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不知这首曲子如何演奏,但听见乐音之后她就是可以笃定这首曲子的乐名是何。

    男子白衣飘逸,三千青丝披散于肩后,眸里倒映着女子的身影,满腔的温柔如水,多的彷彿要溢出眼眶之中,再无其他。

    闻言,乐音一顿,女子索性伸出玉手拍住弦,乐声嘎然而止。

    「好好的天主你不做,一天到头跑来找我,我都不知道,天主还能过得如此清闲!」

    不弹筝,手一挥,掌中出现一只刻有繁複古纹的画笔。只见女子在空中作画,惊奇的是随着女子勾勒出的一笔一划,竟在空中留下墨所经过的痕迹。

    手腕轻轻一挑,一幅画已完成,定眼一看,才赫然发现是一只柔顺的小白兔。长臂一捞,怀中出现了一只活生生的兔子,再往空中一看,哪里还有作画的痕迹?

    「没有妳,我当这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天主,也没有意义!妳若不喜我做这个天主,我捨弃了这虚名又何妨?」

    男子伸手一揽,将女子揽入他的怀里,而女子扭了扭双肩,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便不再白费力气,只是垂眸,顺了顺兔子的白毛。

    「若我是魔,难不成你连神都不当了?」良久,女子缓缓将话道出。

    绵绵细吻落在女子的碎髮,男子爱怜的轻拥着女子,「若妳是魔,我便入魔;若妳消散,我便随妳而去。」

    「小曦儿,妳说,这样可好?」

    女子一颤,紧绷住身体,手指僵硬,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小白兔的头。

    沉默环绕在两人之间,女子没有给予回应,让男子心慌了起来。

    「小曦儿?」他不禁轻声唤道。

    闭上眼,女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恭昕,我无法──」

    「小曦儿!」男子打断,不想听见女子残酷的话语,「就这样,让我就这样对妳好,不要总是拒绝!能不能,能不能尝试着接受我?」

    男子的声音微微颤抖,心脏在抽痛着。小曦儿,即便是妳元神重创遗忘了所有,心里仍然没有我吗?

    「小曦儿,妳可以不回应我,但妳不能拒绝我对妳好!爱妳是我的权利,妳不能残忍的剥夺……」男子惶恐的低喃,他怕,他真的怕!那怕女子已在他的怀中,他还是怕她在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女子忽地奋力挣扎,却依然抵不过男子的力量,怀中兔子被惊动,眨了眨如红宝石般的眸,跳出女子怀抱,跃入一旁蓊郁的林子之中。

    女子不禁蹙眉,「恭昕,我对你无爱!」

    男子踉跄数步,鬆开了紧抱着女子的手,而女子顺势离开了他的怀抱,转头离去,不曾回头。

    「一百年!」察觉到女子离去的步伐,男子连忙拉住女子,「小曦儿,一百年,在一起一百年,和我!倘若,倘若过了这一百年,妳对我仍无一丝感情,我不会再纠缠于妳……」

    近乎哀求的语气,何时,他的爱变得如此卑微?

    一百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

    被拉住的手仍然僵硬着,良久,女子幽幽开口:「五十年,不许踰矩。」

    闻言,男子一楞,五十年?随即狂喜的将女子拉进怀里紧抱着,「好,五十年!好……」即便只有短短五十年,他也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女子浑身一僵,本想挣脱,但在感受到肩上的濡湿后便打消了念头。

    僵硬的身体渐渐放鬆,环抱住男子,轻拍他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慰,心底再度叹了一口气。

    五十年便好,于她而言,不过弹指之间。

    五十年便好,于他而言,不过也只弹指。

    五十年,便好。

    蓦地,一双明眸在黑暗中睁开,翻身起床,却感到晕眩。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可她又想不起来。

    昨日她又做了什幺?为什幺觉得身心如此疲惫?

    她好像,做完了灵力训练,便……就寝了?

    微皱眉,她很讨厌什幺都记不起来的感觉。

    待视线能清楚视物,沐羽曦看见苍绝倚在床头边闭眼休息,轻轻巧巧的站起身,盯着苍绝容颜,不发一语。

    她感受到与苍绝之间的连结,如与莫弃的一样。

    嘴角轻轻一勾,沐羽曦觉得心底似乎多了一个羁绊。

    窗外高挂的一弯新月洒进室内,苍绝额心的血月缓缓浮现,似乎与外头月光相互照映,沐羽曦见状,随即歛下嘴角。

    苍绝额心上的月亮标记在化作人形时并不会出现,但现在在新月出现的时候却浮现出来,代表了些什幺?

    还未来得及思考,苍绝便转醒,醒来的瞬间额上血月立时隐没。

    「对不起。」苍绝闷声说道,将沐羽曦拉进他的怀中。

    在沐羽曦失去意识之后,苍绝再度尝试与沐羽曦建立生命契约,在建立好的那剎那,他看见了沐羽曦内心深处的恐惧。

    难怪在看见如火红衣时她无法辨认是衣是火,因为当时她早已陷入心障当中。

    她是最在意亲人的啊……

    「……嗯?怎幺了?」忽然被拉近了怀抱当中,沐羽曦满头问号。

    「没什幺。」于是他抹去了女孩昨日的记忆,不想让女孩认为他是因为被她束缚住而留下而难受。

    「妳只要知道,我不会离开妳就是了。」揉乱了沐羽曦的髮,苍绝的嘴角微微上扬,让沐羽曦愣了一愣。

    「义兄,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沐羽曦展颜笑道,将想不起昨日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是吗?」不客气地弹了她的额,苍绝笑道:「修练时间到了,还不去练习?」

    「义兄为什幺要换掉原本的衣裳颜色?」应声之后,沐羽曦忽然回头问道。

    「忽然想换个颜色而已。」因为他不想让她看见如火红衣便想起那滔天火势。

    想起了心底多了的那道联繫,沐羽曦似是了然一笑,「这样啊,不过义兄还是最配红衣。」

    苍绝也笑,他忘了生命契约让他们心意相通,不禁笑骂自己愚蠢。

    「好。」

    于是心底的那道堡垒,进驻了那抹红色身影。

    后话

    搭啦啦,奉上了五千字!

    很抱歉上一篇临时出了番外,因为身边琐事有些繁杂,大多数能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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