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烟花乱》重生之烟花乱分节阅读73

    宁澄江固执地道:“我没有。”

    “有没有都无关紧要,如今皇后有喜,亦是举国有喜,臣妾在此先恭祝陛下。”玉言恭敬地施了一礼,仍旧离去。

    她在紫极殿外见到古梦雪向这边而来,眉眼一片欢喜,初为人母的喜悦使她一扫这些年的疲态,整个人变得滋润丰艳。

    玉言本想装作没瞧见,却是古梦雪先叫住她:“玉成夫人。”

    “臣妾参见皇后。”玉言瞥见她的肚腹,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什么也瞧不出来,可是她心头已经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勉强笑道:“娘娘是来见陛下的么?陛下就在里头呢。”

    对着她,古梦雪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她露出苍白的笑脸,“夫人想必也听闻本宫有孕之事,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但既然有了,本宫必须竭尽心力保全它,夫人想必也能体谅。”

    这是什么话,怕她对这个孩子下手吗?她还不至于这样歹毒!玉言匆匆一点头,“娘娘定能得偿所愿的。”草草转身离去。

    古梦雪入得殿内,见宁澄江歪在椅上发闷,一手撑着头,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样。

    古梦雪悄悄走近,柔声道:“陛下为什么事发愁么?”

    见到她,宁澄江的脸色更加难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古梦雪呆了一呆,的确,她不过是想来看看这个人,并无要事,现在却发觉自己连一个像样的理由也找不出来。她嗫喏着道:“臣妾也是偶然经过,顺便进来看看陛下……”她怯怯地抬起头,“陛下是否已经知道……”其中意味是不言而喻的。宁澄江几乎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朕知道了,你回去罢,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古梦雪险险晃了一晃,她忙撑住桌子的一角,以使自己站稳。若真跌一跤,宁澄江恐怕不但不同情,更要以为自己矫揉造作了。

    她本来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宁澄江会对自己有几分牵挂,现在看来恐怕是她痴心妄想。看来经过上次的事,两人的关系非独没能更进一步,宁澄江只怕恨上她了。

    古梦雪紧紧收住眼底的泪,缓缓步出殿外。设计在茶水中下药是她不对,但宁澄江既然走了,何必去而复返,若非如此,也不会酿出这桩子事。如今恶果已就,那个人反而不知是何态度了。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红蔷馆中,听了小荣报来的消息,古幼薇不禁捧腹大笑:“她真是这般模样吗?”

    “可不是!人人都瞧在眼里了呢,皇后娘娘的眼圈都红了,若非当着众人的面,只怕她会哭出一缸眼泪来!”小荣作出惋惜的模样,“说来皇后娘娘真是没个计较,以为仗着腹中这块肉便能将陛下的心夺过来,谁知陛下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立马将她赶出来,难怪皇后伤心了。”

    古幼薇的笑邪气而恣意:“看来她真以为自己怀的是凤子龙孙,其实不过是个孽种,那一晚她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神志恍惚,还以为心心念念的天子之尊去而复返,她哪里想到会是一个龌龊卑贱的侍卫呢?自然了,这秘密也只有你我知道罢了。”

    “如此一来,皇后不免落了把柄在娘娘手上,往后不但是她、乃至整个古家都不敢对您不恭不敬了。”

    古幼薇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她若不碍着我的事,我自然不会对付她。今后也是如此,她要是安安分分的,我非但不会害她,还要尽力帮助她,谁让她是我姐姐呢?”她话锋一转,“对了,玉成夫人那边如何?”

    “玉成夫人心思深沉,面上瞧不出来,不过她一向自诩与陛下情深,出了这回的事,我看定得生出嫌隙了。”

    “这样才好呢!我顶看不上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好像离了陛下就活不成似的。越是得宠的女人,越是见不得别人有宠,更何况生了孩子?这回我倒要看看她受不受得住!”古幼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檀木桌,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的微笑古怪而可怖。

    小荣觑着她,小心地道:“娘娘,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即便皇后和玉成夫人都与陛下疏远,娘娘也不一定能顺利得宠……”

    古幼薇锋锐的目光投向她,令她一阵心惊胆战,小荣自觉地住了口。古幼薇却轻轻笑起来:“本宫得不得宠不要紧,只要能令那两人难受,本宫就觉得快活。”她指了指胸口,“长久以来,这里总堵着一口气,如今总算舒了一些了。”

    疯了,真是疯了,小荣之前只觉得这位主子毒辣,如今却说不上什么滋味,她简直不像个正常人。

    古幼薇未曾留意到她的思绪起伏,转而道:“江植那边处理好了吧?”

    “娘娘放心,他再要开口,除非从土里爬出来。”

    “那就好。他此生能一亲皇后芳泽,也算死而无憾了。”古幼薇闲闲地理着指甲,“不怪本宫狠心,只是这件事决不能让人发现端倪,尤其是金玉言,她可不是好惹的。”

    这一晚,玉言推说有病,早早便睡下了,就连宁澄江过来,她也不许人开门。宁澄江在玉茗殿外站了好一阵,终于无奈地转身离去。

    玉言望着头顶淡赭色的纱帐,轻轻道:“文墨,你会否觉得我太过矫情?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何况他是皇帝,这后宫都是他的,哪怕为后宫开枝散叶计,我也无权多说什么。更何况,我并不是妻,只是诸多妾室中的一个而已。”

    文墨沉静地道:“夫人与陛下相识十年了,自幼时一路结伴行来,其中种种,情深如许,即便皇后也自愧弗如。”

    “是啊,十年了,这十年来,他不曾对我说过一句假话,我所求的也不过如此,可如今……文墨,你说他是不是变了?”玉言皎白的脸上有一丝惘然。

    “奴婢不知道,可是奴婢相信,陛下不是这样人,他对娘娘的挚情,奴婢感受得到,娘娘更该感受得到。”

    “可是如今事实俱在眼前,皇后的身孕不会有假,而他……他口口声声清白无暇,其实果真如此么?倘若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可我不能忍受欺骗……所有人都可以欺骗我,唯独他不行!”

    文墨困惑地道:“也许……也许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能有什么玄机,难道一定要这样自欺欺人、等孩子生下来才肯承认?”玉言叹道,“现在我能给自己最好的解释,就是他喝醉了,糊涂了,以至于事后忘了一切——这未免太难以相信!”

    她可以接受这个事实,却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此后数日,玉言一直对宁澄江若即若离,报持着一种平静的冷待态度,旁人简直瞧不出她在生气,只有宁澄江看出她真的恼了,可他也无法。老实说,他自己也有点混沌,那一晚他的确不太清醒,可也不至于这点自制力也没有——但古梦雪的的确确有了身孕,真是罕事。

    古梦雪未曾因身孕得到任何优待,宁澄江一如既往地尊重客气,几乎有点刻意避着她,不像她腹中孩子的父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就连太后委婉地劝过几次,他也矢忠不改。古梦雪满腹心酸简直无处言说,如今宫里人人都在笑话,堂堂皇后怀了孩子,竟然这样寒酸,可怜呐!她真是没有办法。

    玉言听凭外头人心浮动,如同事不关己般。她现在连玉茗殿都很少出,终日缩在自己宫里,闲时写两笔字,剪两枝花,日子过得平淡而悠然。

    亦很少有人来扰她,除了这一日,小安子通报,有客至了。

    却是许久不见的静宜。卧床这么久,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剔透,在昏暗的殿中散发着皎洁而不切实际的光,身形更是消瘦得不盈一握,让人庆幸殿内无风,不然一吹就倒地了。

    玉言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细看,“你不是在养病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静宜的眉眼依旧清晰明澈,她浅浅笑道:“久病成良医,听说你也病了,我就来看看你。”

    ☆、奈何

    玉言讪讪地收回手,“我有什么病?”

    “心病,瞧你最近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人也憔悴了不少。”

    “果真如此吗?”玉言情不自禁地抚上脸颊,女子总是在乎自己的形貌,她取过铜镜照了一照,两颧瘦得有些突出了,嘴唇也无血色,果然比先前减了生气,人也不大有精神。她勉强道:“珏儿最近哭闹得厉害,难免多费了心神。”

    “照顾孩子自然疲累,但更令你烦忧的恐怕还是陛下吧?”静宜一针见血。

    玉言无话可说,只轻轻别过头去。

    静宜叹了一口气,“领我去看看珏儿吧。”

    比起初生时的瘦小模样,宁珏已经长大不少,人也变得玉雪可爱,白皙光洁的脸颊让人看着就想捏上一把。

    连静宜也爱不释手。她将宁珏从摇车里搂起来抱了一会,病久了的人,手上没有力气,她很快又重新放回去。静宜将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挂到他颈上,轻轻拍了拍婴儿的脸颊,笑道:“我没什么好东西,只有送些俗物聊表心意。”

    玉言亦笑,“正巧,我是个俗人,只要值钱,我可不管什么俗不俗的。”

    两人笑了一回,静宜沉默着道:“你心里是否对陛下有怨怪之意?”

    终于还是说到这个话题。玉言淡淡地道:“他是天子之尊,我怎敢怨怼天子?”

    “可你的确如此。”静宜叹道,“不然不会不肯见他。”

    “你是来替他做说客的吗?”

    “你知道我一向避世养病,谁都不肯见的,更遑论陛下?可我虽远在山外,这宫里的一举一动仍不免传到耳里,我知道你不快活,若非当你是个挚友,也不肯轻易来劝你。”静宜有些悲悯地道,“你和陛下相知已久,他的为人你怎会不清楚?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反倒是你当局者迷了。”

    玉言梗着脖子道:“或许我是一时糊涂,那么他更糊涂,糊涂到做过的事还不敢承认,我不要这样没担当的男人!”

    “你所谓的担当是什么呢?是忠诚,还是爱?”静宜容色浅淡如远山秋水,“论起忠诚,他一直对你忠诚;若论爱,他心中除了你别无旁人。至于此番的事,皇后的为人咱们暂且不了解,丽妃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焉知不是她们姊妹二人的诡计?”

    玉言冷笑道:“纵然是诡计,也要有人肯上当才行。”

    “他是否上当只是你的揣测,仅凭如此你就要定他的罪么?”静宜看着她道:“假使我说我设计引诱陛下,甚而有了陛下的骨肉,你是否相信?”

    “绝无可能。”玉言斩截地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而我很了解你。”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他?你我认识的时间并不比陛下更久,你对他的了解也不会比我少,仅仅因为事涉于己便看不清了吗?”静宜看着摇车里的小手小脚,“珏儿还小,他需要一个深爱他的母亲,也需要一个深爱他的父亲,你与陛下一时置气不要紧,若长久闹僵了,受苦的将不止你们两人——还有你们的孩子。”

    言尽于此,静宜缓缓朝门外退去。玉言轻抚着锦被中柔软的肢体,这是她的骨肉,也是宁澄江的骨肉,她无法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他何尝不是如此?心念一转,玉言开口叫住她,“静宜,我答应你。”

    静宜如愿回头,浅浅一笑。

    她素来是有决断的人,一旦拿定主意,她决定去跟宁澄江说个清楚。补了点脂粉,又换了身衣裳,玉言便准备出发。谁知一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古梦雪立在门外。

    古梦雪不好好在宫中养胎,来找她做什么?玉言的愕然几乎写在脸上,连行礼都忘了。古梦雪却也没怪责她,凡是眼圈一红,双膝一屈便要跪倒在地。

    玉言忙上前搀住她,“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堂堂皇后给妃嫔行礼,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古梦雪苍白的面颊上泪珠险险滚落下来,“玉言,我是真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了。”

    玉言顺势扶她到椅上坐下,“有什么话娘娘明说便是。”她隐隐猜出几分来意。

    “你知道我如今的境地,虽然有了身子,陛下却从没来看过我,外头不知多少人背地里嚼舌根呢……”

    玉言作出为难的模样,“臣妾能有什么办法?这些日子,臣妾也很少见到陛下……”

    “不,你有办法的,陛下一向最宠爱你,他定肯认真听你一言。”古梦雪急急地握住她的手,羞赧道:“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对你不住,但如今木已成舟,我只想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也不求多的,只想陛下偶尔看上一眼,不让我腹中的孩子为人看轻便是……”

    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位母亲。玉言看着她脸上凄苦的微笑,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玉言来到紫极殿,但见宁澄江仍在埋头批阅奏折,这段日子他仿佛格外勤苦。玉言悄悄走过去,留神不让裙摆发出窸窣的响动,惊扰那忙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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