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壁》盘龙壁分节阅读12

    等他们差不多处理好了,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晕过去的白樱也慢慢苏醒过来。她看着两人,面色戒备存疑。殷寂言似有感觉,也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除了他们三个人,现场还有一个无头躯体,腰上系一个布包,鼓鼓的,里面装着的,莫非是……那个人的头?也没注意到姜沅瑾什么时候稍带出来的,他暗暗想着。见他脸色好了一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便指指那边一活一死的人,将自己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儿地抛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还有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最后的一句夹着明显的埋怨不满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姜沅瑾无奈,自知理亏,便将今晚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与他听。当然他不会说自己是为了去破阵而故意迷晕他的,只道他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便自己去了。

    殷寂言自然不满意他的解释,但姜沅瑾明显不愿多说,再问下去也没意思,遂将关注点放在了白樱梅千肃等人身上,有些唏嘘道:“想不到姜姝和梅千肃会是这样的结果,白樱她们也是深受其害,这一切,都要怪苏无相和那个不要脸的沈映凉搞的鬼。”一提到沈映凉,殷寂言气就不打一处来。

    “苏无相……”姜沅瑾将这个名字在口中一字一顿的念了一遍,眼光漆黑深沉,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看他脸色不大好,殷寂言不由担心道,“你对苏无相的事情好像颇为上心?”

    “没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中也无甚起伏,“只是不明白,你方才说,她想要复活殷玄佾。可据我所知,殷玄佾是天域九天上神,神位高贵,不是一般的小神散仙。他的生死,难道是区区一个轮回殿主可以掌握的吗?就算是冥域之主,身份若同殷玄佾比,也只是算平起平坐啊。”

    “原来你在想这件事,”殷寂言有些讶然,想了想,道,“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苏无相这个人我并不了解,只是在印象中,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她会这么说,就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你倒是了解的挺多嘛。”

    姜沅瑾皱眉,欲再说什么,却被一个虚弱声音插道:“你们,认识那个,冒充韩贞青师叔的人?”

    两人同时望向白樱。她靠着树干坐着,双腿弯曲起,一只手撑着地,另一手搭在膝盖上垂下,脸上还是一片苍白,此时她的面貌介于自己和姜姝的面容之间,让姜沅瑾有些陌生。她开阖着没有血色的干涸双唇:“那个阵法,是什么?为何最后会有那样大的威力?”

    殷寂言恍然间觉得眼前的情形有点眼熟,在青鸾塔的时候,那个守塔侍女也是这么问他的。他下意识把头偏向姜沅瑾,见他同样也望着自己。这件事情他未曾说起过,若说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姜沅瑾不知道的,那就只剩下这一件了。

    他动了动嘴唇,下了决心般闭了闭眼,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开始讲道:“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意识,对外界的感知不多,只知道殷玄佾联合苏无相,封印了上古龙神之骨于人界。苏无相排设一主三辅阵,是由殷玄佾最后在主阵处封阵。按道理讲,这个封印阵法,也只有殷玄佾和苏无相能够打开。”

    不过有一个意外,殷寂言没有讲。作为压在主阵中的镇灵物,殷寂言自己同样也可以开启封印,在复生之后。不过一切的前提,是先要毁去主阵中的镇灵之物,辅阵才可以被揭开,否则就算是设阵之人自己,也没办法召唤辅阵出现。这便是苏无相的独到之处了。除了这一点,还有就是阵法被破去毁灭的当下,会引发强烈的地洞山摇,稍不注意,破阵之人就有可能全被埋死在里面。

    本来一切都是完美的,悬玦空谷中设有屏障,外物无法进入,自然之力也无法触及,镇灵之石会千年万年的存在下去。

    却料想不到,殷寂言会在天雷劫中被九霄赤雷劈灭,主阵就这么意外地破了。说到为什么在天劫的最后会出现天谴之惩,他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

    “这么长久的被封印,龙骨所蕴含的灵力想必被阵法吸纳了一些,故毁阵之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姜沅瑾缓缓道。

    “龙神……之骨?”白樱茫然道。

    殷寂言这时候却沉默了。他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的事情,在回忆了一遍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往事之后,骤然浮现在脑海。

    那位被活生生破开皮肉挖心抽骨,被封印在人界近两千年,天域九天之界中最尊贵的上古龙神,他的名字,叫苍雩。

    难怪,他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会用那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自己。

    殷寂言不知道苍雩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何会栖身在人界。上一次见面时,看起来他的状态并不好,在他身上,殷寂言几乎感受不到龙神应有的灵威,仅有丝丝游散的灵气蔓绕,多数来自于他背上的细长包囊。

    曾经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龙神,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主人,殷玄佾。而殷寂言,则是作为帮凶,镇守封印了他上千年,尽管那并非他自己的意愿。

    而蔚苍雩却救了自己。明明只要破坏掉三个辅阵,他的龙骨就可以获得解放,想必他的情况也会好一点。殷寂言想不通原因,蔚苍雩也不提,一切的缘由都系在他们中间那个神秘的人物身上,可惜蔚苍雩守口如瓶,他无从知晓。

    “是啊,龙神,苍雩。”殷寂言叹息道。见姜沅瑾看他的眼神顿时写满震惊,不禁苦笑一下,“我也是刚想起来,那个龙神,就是蔚苍雩,难怪我会觉得与他有一种说不明的联系,毕竟是我害他被困锁了近两千年。”

    白樱有些激动,道:“你们为何会知晓这些,与苏无相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不善,充满了怀疑戒备和不信任,听在其他人耳中十分的不舒服。

    “我们跟她没关系。”殷寂言没好气道,“爱信不信,反正不关我的事。”

    姜沅瑾依旧和气:“我们不会害你,否则就不会把你带出来了。”

    白樱一时无语,顿了顿,蹙眉道:“想来苏无相与姜姝勾结,是为了打开这封印。可是既然之前设下了,为何现在又要开启?莫非她心中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姜姝是受她利用,看到最后,苏无相也没打算让她活,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姜沅瑾忍不住道。不过他心里明白,这辩白是如此苍白无力,就算是他也无法完全接受姜姝的所作所为,这条路确实是她自己选的,酿成的后果这般严重,他也不指望白樱能够原谅。不一味地责怪和让梅千肃入土为安,这是他能为姜姝最后做的一点事情了。

    白樱显然是无法原谅接受的,提起姜姝时,她的语气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带上恨意。

    “至于苏无相,我们虽不了解她,但还是想告诉你,她完全不是你能对付的,恐怕也不是靠哪个门派能对付的。她的目标并不是玉清宫,此事应算告一段落了。”姜沅瑾看着不远处,灯火愈亮,人声嘈嚷,乱作一团。他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玉清宫里的弟子门人,要想一个说法,让人心稳定。清渊台这一带塌毁严重,这处是弃是修,还要做个决断。我听闻你本是前任宫主最为欣赏看重的弟子,深得人心,这个时候,若是你出面或许会比较好。顺便找个时间,将梅千肃的遗体安葬了吧。听说他是修阳派的弟子,你同他认识,是送回修阳派还是就地入土,也由你决定好了。”

    白樱紧抿嘴唇,脸色不太好,神情十分严肃。她一转眼,看见躺在不远处梅千肃的尸体,想到他也是无辜枉死,一股无力的哀伤顿时涌上心头。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一笑,显得十分苍凉,言语中有说不尽的无奈与遗憾:“这之前,姜姝一直压制着我,不惜用恶毒手段削弱我的魂魄,这么长久的折磨,对我的魂体损伤很大,也不知道这副身体还能撑多久,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回去交代一些事情。这混乱只是一时的,玉清宫好歹立派上百年,根基深厚,门中还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她们会处理的。”

    姜沅瑾听她话中似有离去之意,不禁问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白樱略一沉吟:“交代完事情后,我需要回一趟屏阳城白家。”

    “屏阳?白家不是在玉提城吗?”

    “是,白家的大部分家室基业确是在玉提城,”白樱解释道,“屏阳城那边是一处别府,专门为白家的修道人士而修的,毕竟大多数的白家修士都是拜在修阳派门下,与家中来往也方便一些。”

    “看来你们白家与修阳派的交情要更好一些了。”

    “这是自然,我这一次也是要去修阳派,找人帮忙炼制一种丹药,对受过伤害的魂魄有好处,可以少一些痛苦。”白樱看了看殷寂言,道,“我看这位公子的魂体似也有过损伤,若不介意,不妨与我一同,就当报答刚才的救命之恩,也是感谢你们把梅千肃带出来,让他有机会得以安息。”

    殷寂言已经恢复常态,但这回化出本相的时间长了点,而且方才经历了一场激斗,这会儿其实身体并不舒服,脑袋有些眩晕。听到白樱的话后,他还是下意识道:“我挺好的,没什么事……”

    他还没说完,却听姜沅瑾打断道:“可有机会恢复如初吗?”

    白樱摇头,抬起原本搁在膝盖上的手臂,黑色衣袖滑落,露出了一片狰狞可怕的伤痕:“魂魄的损伤是永久的,就像这雷击的创痕,是要伴着这具身体一辈子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弭,除非脱胎换骨。药石术法之类,也不过是多让我苟延残喘几年罢了。”她为自己默叹片刻,对殷寂言道,“不过,你不属于人族,我也不敢断言,那药或许对你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吧。”

    姜沅瑾也不推脱,直接道:“也好,我们就跟你去一趟,就当是护送你回去,丹药之事若需助力,也可找我。”

    白樱也不多言,点头示意:“那便多谢。”

    白樱让他们先回山下住处,自己则回玉清宫,双方相约第二日早上在山下碰面。

    回去的路上,殷寂言问道:“去屏阳城是有什么事吗?”

    姜沅瑾愣了一下,奇怪地看他一眼:“求药啊,刚才不是说了嘛。”

    殷寂言略感意外:“就……只是为了我吗?”

    “还能为了谁?”姜沅瑾见他如此,好笑道:“现下关于你的事情才是我的大事,别的什么的都不重要。”

    殷寂言见他说得不带丝毫犹豫,一点也没开玩笑的样子,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他也实话道:“我的情况连蔚苍雩都没办法,也只能慢慢调养,一般的灵药只怕多半是无用的。何况我确实没有大碍,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你实在不必要担心。”

    姜沅瑾却仍是坚持,道:“没关系,试试总是可以的,现下又没别的事,你就当我们是去游山玩水散散心,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只为山水而出游了。”

    他说得真诚,眼神清澈而明净,殷寂言感觉有一股暖意在全身流淌,驱散了秋夜的凉意。

    自他重生以来,姜沅瑾待他一如既往地好,但又与之前有所不同。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殷寂言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姜沅瑾比以往更加温柔,更加顺着自己了。以前的姜沅瑾是含蓄而内敛的,就算两人在一起,却也似乎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就好像有一层桶不穿的纸横亘在他们中间,让他始终无法看清。姜沅瑾做事都有计划和目的,而且说一不二,就算殷寂言有时候觉得不满意跟他闹起来,也很少能扭转他的决定。

    而如今,那层纸不见了,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感情,直白而炽热。一些事情他本以为姜沅瑾大多是不会同意的,谁知他都依着自己,将自己放在中心,只为出游而出游,简直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要飘飘然了。

    只是,尽管如此,有一点是没有变的。

    姜沅瑾有事瞒着自己,从始至终,他都能觉察到这一点。

    姜沅瑾不提及,他也就一直不问。他想着,等到合适的时机,或许对方便会告诉他,就像今晚,他说出自己的心事一样。

    “你不用回永昼宫说明一下姜姝的事情吗?”

    “姜姝之事,玉清宫这边的消息想必不日便会传到永昼宫那边,我先传个讯息回去,待日后再去亲自说明吧。”姜沅瑾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小纸,用手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迹无墨自然不会显现,殷寂言也不知道他具体写了什么。完毕后他将纸片折出一只小雀鸟的形状,手指在上面一划,瞬间金光一点,纸雀鸟便扑扑翅膀飞了起来,一晃眼就没影了。

    这是永昼宫门人互相传递消息的其中一种方式,纸是特殊的,女弟子们比较爱用,大多数男弟子和年长者觉得太小家子气,几乎不太使用这法子,但基本上每个人都是会的。

    不过姜沅瑾对这倒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是他刚好身上带了而已。

    不多时,空中突然又是金光一点,在两人两步之内,一只小纸鸟扑腾着翅膀向他们飞来。

    两人均是一愣。

    “……怎么这么快?还是说它又飞回来了?”殷寂言疑惑。一般这个方式传递消息,按照玉清宫与永昼宫的距离,怎么说也得要一天。

    “可能是别的消息吧。”姜沅瑾接住小纸鸟,双指在它头上一捏,金光霎时散灭。他展开信纸,扫了一眼,而后皱了皱眉,随手将纸片化成一缕齑粉,道:“看来,我们这次不得不去一趟屏阳城了。”

    “什么情况?”

    “是宣央央,她说周墨在屏阳城被赤火藤妖挟持,她一路追迹至通灵谷,进谷前给我传的消息,想要我们去帮忙。”

    “周墨被抓走了?!”殷寂言大惊,“赤火藤,这名字有点耳熟……”他绞尽脑汁在脑海里搜索着,突然道,“火灵凤巢!赤火藤生长在火灵凤巢之中……不行!太危险了,通灵谷都不是他们能去的,何况是凤巢!”

    “你先别慌,”姜沅瑾安抚他,“小宣比你想的要有本事多了,吴之明可不是因为她长得俏丽可爱才收她为徒的,她资质很好,比周墨强多了。我们先休息一下,明日一早等白樱来了再出发,直接去通灵谷。”

    殷寂言欲说什么,但又想到姜沅瑾还有伤在身需要休息,遂同意了。

    第二日,白樱很早便到了,却见姜殷两人已做好准备在等她了。她微诧道:“你们这是还有事吗?”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仿佛彻夜未睡,背着一个包袱,骑着一匹马,后面还跟着两匹,皆是千里良驹。

    “先上路再说吧。”

    听完解释,白樱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有一条路去通灵谷比较快,我们往那里走好了。”

    姜沅瑾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白樱仿佛知道他所想,淡淡笑了一下,道:“我不碍事的,横竖也就这样,不能再坏了。我现在都不敢多睡,怕就这么睡死过去了。何况,通灵谷我本就有打算去的,要寻几样东西,炼药有用。”

    “什么东西?如果我们看见,可以顺便取了。”

    “说来可巧,需要的物品中,就有赤火藤根,还有晶织草、七旋花和垂针灵鹿的鹿角和血。赤火藤和灵鹿喜热,在凤巢那一带出现,而晶织草和七旋花喜寒,生长在通灵谷另一头的雪域。我们可以分两路,你们去凤巢办事的话,若是方便可以帮个忙,我去雪域找另外两样东西。”

    “你一个人去?这不好吧,那里环境恶劣,你现在这样……”

    “没关系的,我会传讯息给白家的人,让他们直接去雪域接应我。你们先做自己的事就好,寻物之事不用勉强,反正白家不缺人手,迟早都能找齐的。”

    “好吧,”见她如此,姜沅瑾只能答应,复又问道,“对了,玉清宫那边,你都是怎么说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们怎么会这么快让你回来?”

    “还能怎么说,当然实话实说了,”白樱面露疲色,道,“你们不知道,因为地震范围较大,姜姝的住处也受了波及,墙体屋面塌陷了一半,露出了一间密室,里面发现十几具焦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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