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条废龙了(中修版)》我已经是条废龙了(中修版)分节阅读35

    ……十年,他以为努力就有结果,结果却是,他一早就被隔绝在门外。

    像是不想再听下去,岑眠的眼皮子蓦地一轻,自己还躺在椅子上,四周还是那四位灵医,没有一个人真的如他们所说的离开,室内安静得只有烛火摇曳的声音。

    助理姐姐担忧的目光在看到自己醒来后恢复了冷淡,冲他机械地一笑,开始收拾好装着羽衣人的聚魂灯,推着刚醒来的受体离开了。

    ……大家都知道蒋冽在凶兽身上动了手脚,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十年前可以归罪于裴钺一个人,可如今分明就是灵医院合伙动的手脚。这样的灵医院,真的是他理想中的那个地方吗?能做出这样举动的灵医,又会怎么去治愈病人?

    “一共就两条路,试了不合适就回家,一还是二的选项,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腿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岑眠垂下眼睫,掩盖住满眼失望,从椅子上下来,虚软的脚让他趔趄了一下,扶着椅子,直到站直,心里有个想法像是出笼之鸟,抑制不住地想要被实行。

    “咔哒——咔哒——”皮鞋落在玻璃地面的声音向自己靠近,岑眠抬头,洛子琛的位置空着,右边的帘子被掀起,皮鞋声正是那里走出来的蒋冽发出的。

    苍白的脸上一如以往地挂着病态的笑容,那双眼睛的视线依旧如蛇般冷腻,岑眠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脚上却没有后退。

    “很不错嘛,可惜……”蒋冽的脚步和以前一样,停在几米开外,手里是岑眠的进度卡,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够了。”岑眠紧紧握着拳,不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整个人虚软无力,不自觉地发着抖,语气却很坚定,第一次打断了蒋冽的话,强迫自己瞪大眼睛迎上那阴冷的视线。

    “……顾老师说过,身为人间最特别最凶险的医者,灵医有很多种方式,可是,要我说,”

    岑眠看到那四位顶级灵医在摇头,视线却依旧无畏地和蒋冽对视,咬了咬唇,声音颤抖,依旧坚持地继续:“要我说,却绝不是在别人以性命相托之时,草菅人命,如果是这样的灵医院,绝不值得付出性命和血汗。”

    ……他一直以为,一路以来走得这么辛苦,是因为正确的道路必定充满坎坷。原来,从来都是他看错了路。就像爬着一道能通往苍穹、却缺斤少两的天梯,努力地一个一个阶梯拼上去,却发现苍穹之上,没有星星,只有黯淡肮脏的尘埃。

    岑眠看着四位灵医各异的表情,有的仿佛吃了苍蝇般讷讷,也有强自镇定的,相同的却是,他们高尚的、不为所动的面具似乎都有了裂痕。

    “是我来错地方了,告辞。”岑眠垂下眼睛,再也不看这个让他幻灭的地方。

    蒋冽看着果决地转身,努力挺直着脊背走出去的岑眠,那一瘸一瘸的脚并不影响他变化巨大的气场。

    呵,这副模样真是像极了贺少钰啊。

    蒋冽笑着拍起手,这样的小强垂死挣扎还自以为坚强的表情真的太好看了,他从来不知道岑眠也能这么有趣,今天违反和孟涂的合作,真是值了回本价了。

    四位灵医脸色惊恐地看着新任的蒋副局长拍着手,嘴角弯起一个阴狠诡谲的微笑,苍白俊美的脸让人联想起西方书里中世纪的吸血贵族。

    * * *

    “你没事吧?”洛子琛的身影从后门进来,似乎断定岑眠会从后门走一样,疏淡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些喘,身上还是一套家居服,脸上遮住上半脸的金面具也是匆匆戴上的样子。

    “……没事。”岑眠看着刚才一直没有到场的洛子琛,声音还是颤抖着的,脑海里还是刚才凶兽狂躁的样子,本来要走的脚步顿了顿,细看了洛子琛脸上的金面具,上次在流水别墅匆匆一瞥,他只是疑心,如今一看,蓦然记起顾云止那张雪浪纸上画的金面具。

    ……他是蠢,但不傻。只是一直不愿意去做这样的联想和怀疑。可是经过刚才的事,岑眠憋不住开了口。

    “十年前,顾老师身上的手脚,你也有份,对吗?”蒋冽可以穿透人体以冥火彻底激化凶兽,无可厚非,只是在此之前,凶兽必定是经过长时间的催眠和折磨,这样的事光有办法而没有能力是完成不了的。

    “……我有。可是。”洛子琛本欲再看他身上的伤,被他一问,手顿在半空。

    “……可是什么?”

    岑眠睁大眼睛看着洛子琛眼里真切的关心,那双眼让他有种牵绊的感觉,就像一直以来虽然不同世界却能聊到一块、不想轻易斩断的牵绊一样,隐隐希望着对方给出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

    “没有,我的确参与其中,今天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来得及。洛子琛垂下的焦糖色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的情绪渐渐沉默隐去,留下疏离的表象。

    如果远离是能免眼前人一死,他乐意之极。

    看着岑眠眼里的期许渐渐熄灭,小小的身影在渐渐沉没的夕阳里远去,洛子琛白皙却伤痕累累的手指紧握,却没有去追。

    曾经在岑眠眼里他和蒋冽是分开的,如今他亲手毁掉了这份信任,想必,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惺惺作态啊,怎么,对我改期却不通知你很有意见?”阴影里蒋冽的声音传来,半露出长腿,却看不清脸色。

    “没有,但我也没让你激化那只凶兽。”洛子琛转过身迈开笔直的腿直接走到电梯门前,按了电梯,眼神疏冷,视线也没落到蒋冽身上。

    “如果你没有其他办法让他放弃,就给我闭上嘴,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说废话。”带着邪邪笑意的语调从阴影里传来,可以想象那张苍白的脸上是怎样的笑。

    电梯里的洛子琛如他所愿地不答话,淡漠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按下关门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啊呀,看来这对新搭档也不是那么和谐嘛。蒋公子怎么不问问我这个老家伙对改期什么意见啊。”明明是温声说话的温润男声,却让人莫名有种压迫感。自称老家伙的人从暗处走出来,身上穿着民国风的三件式西装,顶着年轻儒雅的脸,夕阳却勾勒出一种摄人的气息。

    “你布下了星陨锁魂阵,岑眠什么时候来不一样?”蒋冽丝毫不放在心上。

    “呵呵,年轻人啊,我们可是合作关系,提前知会总是对合作有所裨益的。”孟涂的声音明明尔雅,传到耳内却让人不适,看见蒋冽眉头微皱,他才接着说:“况且,灵主意识强大,不是这么容易控制的,除非有神的禁制。”

    “你是山神,足够了。”蒋冽状似不经意地摸摸手上的银质透雕豹头。

    “恐怕得麻烦蒋公子先到鉴证科把那些‘证物’请回来了。”孟涂眼珠一转,那双诡异的眼睛视线落在暗处的蒋冽身上,仿佛把人看得透透的。

    “这还不简单。”蒋冽双手插兜,迈步出了门,豹子头随着他动作一晃一晃的,经过孟涂的时候,带着病态的笑意地留下一句话:“记得,贺家是我的。合作愉快。”

    * * *

    日已西斜,隐隐约约地落了大半,即将熄灭,只有青灰色的天边还有几缕残存的光线。

    山林夏夜即将降临,人迹罕至的山路,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和偶尔几声桀桀的鸟叫,车站已经被岑眠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却没有一丝想要在那个冷漠孤清、靠近灵医院的车站逗留的欲`望。

    不知不觉走下下了山,乡野的道路隔了好远才有一盏路灯,人烟仿佛都离自己很远,只有四下聒噪得如同烧水壶一般的昆虫和鸣。

    ……卧槽,刚才那个真的是自己吗!他居然这么帅地拒绝了蒋冽!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大腿精之类的东西上身了!根本不敢相信好吗!

    岑眠抱着御宅屋走着,把头半埋在里头,手也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后怕,还跟铂金逊似的抖着,根本控制不了。

    ……而且不去灵医院他还能去哪?以后又要拿洛子琛怎么办?

    ……世界观崩塌再重建的感觉并不好。脑袋里晕晕然的,一直坚持的路被推翻,本来不确定的未来现在变得更加茫然。

    ……至于洛子琛,他不明白那股子不舍和难过从何而来。

    刚才那副清冷得彻底的样子,让他感觉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可能他们真的从来不是朋友吧,可是,那股见面就感觉亲昵的熟悉感,还有明明相谈多年未见、却又骨肉相连的感觉,真的都是他的错觉吗,是这个人伪装得太好,还是真的一直在骗他,脑子里一团糟的岑眠已经分不清,也不想再去分清了。

    ……一次次期待,却一次次失望的感觉,并不好受。

    “嗡嗡——嗡嗡——”

    手机在下巴枕着的御宅屋里蓦地狂震起来,岑眠被吓得一颤,才反应过来,赶紧拉开拉链,看到屏幕上“大腿”俩字,疑惑地按了小绿键——

    “啧,怎么这么久才听?你考完没有?灵医院的人都走`光了要!”低沉好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熟悉的暴躁,明明不满的语气却让岑眠小心脏扑通地一跳。

    ……这话说得,好像大腿真的去接他一样。

    “我早考完了呀,我在走路回家。”岑眠说着,抬头看着四周,黑漆漆的田野,只有头顶微弱的白炽灯光,看到前头似乎有路牌,抱着御宅屋嘎吱嘎吱地走过去。

    “你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那边贺少钰似乎单手发动了机车,在山道轰鸣的回音隔着话筒清晰地炸过来。

    ……卧槽,不会真的去接他了吧!呜呜呜呜!完了!他居然没看到,还走了!这下罪过大了!

    “你在哪?”贺少钰的声音夹带着风的嘶吼,似乎已经开着车冲下来了。

    “……我看看啊,”岑眠抱着御宅屋,踮起脚认真地凑过去看路牌,想着怎么才能让路痴的贺大少明白,电话按在耳边,嘴里小声地念着:“这里叫文,鸣路?”

    ……这个“鸣”真的是这么写的吗。岑眠疑惑地看着那个被涂改的字,感叹着,人类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大腿,你找到路了吗?”岑眠疑惑地把只有风呼啸和引擎咆哮声的手机拿下来,屏幕还是通话中,又把手机按回耳边,仰着头看着路牌继续问:“需要给你找导航吗?”

    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声,不止从手机里传来,岑眠来路的那条漆黑的山道里,一盏强力的橙色头灯迅速地移近,光芒刺得回过头呆呆看着的岑眠迷了眼。

    “站那别动!”贺少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里面伴着的引擎声和正在疾驰而来的引擎声像是交叠在一起一样。

    ……好像梦和现实重合的感觉。岑眠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小心脏扑通、扑通地在引擎声里跳个不停。

    贺少钰远远看见那个白炽灯下抱着御宅屋、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在乡间的路上显得那么脆弱,啧,居然就这么毫无戒心地独自走在这样的路上,想起刚才经过的路,心里更是不满。

    黑色的机车在地上拉出个弧形的刹车痕,停在了岑眠跟前,把尘沙都扬起在远离岑眠的那一边,贺少钰头盔挂在车头,脑袋上的头发被吹得凌乱,看到岑眠因为看到他那一瞬间眼里的火花和不自觉弯起的嘴角,本来要责备的话咽了下去,只留给蠢龙一句:“上来,头盔戴好。”

    岑眠乖乖地在后座坐稳,看着大腿拿着那个本来应该在他头上的头盔,要给自己戴上,侧过头讷讷地问:“大腿你不戴吗?”

    “不戴,这个太小了。”贺大少低头给岑眠系头盔扣子,看到那双干净的眼底闪过一霎红光,眼神一沉,低下头凑过去看。

    “……小吗?”他怎么觉得太大了。岑眠晃了晃脑袋,这个是大腿原来的头盔呀,还没来得及疑惑,就看到本来就凑得很近的贺少钰蓦然放大的五官,太近了,以至于他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热气洒在大腿鼻端。

    ……大腿,你到底在看什么,呜呜呜呜!憋不住气了啊!马蛋!真的憋不住了!岑眠小心地呼着气,脸蛋不知道因为憋气还是羞恼而通红,暖热的气息拂动了贺少钰低垂下来观察他眼睛的睫毛。

    ……马蛋!心都要跳出来了!行不行了啊!呜!

    “别动,你眼睛底下有东西。”像是感觉到岑眠的紧张,贺少钰往后退了些,没有以往戏弄的心情,脸色依旧沉得吓人。

    “……什么东西?我看看。”岑眠被大腿可怖的脸色吓了一跳,感觉到不对劲,伸长脖子想凑到后视镜看看。

    贺少钰一把拧过后视镜,昏暗的白炽灯下,岑眠也没看见什么,只来得及听到大腿一声“被我弄走了”,下一秒便猝不及防地被大腿忽然发动引擎的动作拉回现实,抱着大腿绷紧的腰腹,听着隔绝在头盔外的风声。

    沉浸在懵懵然的情绪里,岑眠自然没看见,贺大少阴沉着脸色单手发了信息。

    「贺少钰:你去拿蛋糕,我要晚点回来。

    薛凉:你不是去接眠眠吗?出事了?伤哪儿了这回?

    贺少钰:不知道,我带他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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