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条废龙了(中修版)》我已经是条废龙了(中修版)分节阅读6

    第六章 生而为龙

    “你太慢了。”穿着一身酷裂天际的黑色,抱着古刀倚着车门,贺少钰皱着眉看着来人,又看到躲在薛凉背后的岑眠,眉头皱得更深:“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早就习惯了贺少钰的脾气,贺少清笑容依旧,按了一下车的防盗锁,看到警车闪灯回应,才和贺少钰说:“你要感谢小白龙,不然我们也不会知道这里。给你,你要的卷宗。”

    “最好别拖我后腿,否则。”贺少钰扫了岑眠一眼,看到他衣服的时候眼神停留一瞬,才接着把恶狠狠的话说完,随手接过了档案,心里有些意外岑眠档案的轻薄,随手扔进了身边的黑色机车,转身走了,只给贺少清留下了狂妄的背影。

    岑眠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贺少清看着贺少钰倨傲的背影,后面跟着胆小的岑眠,一前一后走进那个缠着玫瑰花、纹理复杂的铜门,迈步跟上,嘴角擒着玩味的笑。

    “我想问很久了,你表弟是被什么犬科咬过吗,有病要及早就医啊。”跟在他身边的薛凉狐狸眼眯得细长。

    贺少清露出一个笑,伸手搭上薛凉的肩膀光明正大地揩油:“这可不行,宝贝只能给我看病哦。”

    对于这样躲避问题还厚颜无耻的咸猪手,薛大仙只有一个字:“滚。”

    那厢岑眠跟着贺少钰走进古老的西洋风民国大宅,古雅的水晶吊灯闪烁着惑人的色彩,巨大的彩色玻璃映着大厅里形形色/色、拿着号码牌的妖兽和人类,台上穿着旗袍的小姐正介绍着这大宅的渊源,不像是宴客,倒像是拍卖会。

    ……他怎么没有听说张天师要把宅子卖了。看见到人群里张天师左右张望似乎就要发现他,岑眠下意识地往贺少钰身后藏起来,之后才想起大腿昨晚的话,瑟缩着偷瞄贺少钰的神色,却不敢说些什么,也不敢站回去。

    贺少钰看着躲在自己背后发抖的岑眠,罕见地没有发话,又看到他害怕自己的样子,眉毛重新拧回去。目中无人的贺大少第一次反省——他昨晚是不是太凶了?啧,龙这种生物也太小气了吧。

    穿着旗袍、挽着发髻的窈窕女郎打断了山雨欲来的气氛,脸上带着合宜的笑容,对贺少钰柔声道:“贺少爷来了啊,主人说这里是您看重的地方,这个卖点他绝不会透露的,请您放心。不过呢,这是有条件的……”

    ……大腿也看重这里?歪?岑眠好奇地瞄着贺少钰,后者脸上狂妄依旧。

    贺少钰正眼没看她,冷笑一声:“我的事情,轮得到一个天师来管?”

    ……好温柔的大姐姐,好凶的大腿。岑眠同情地看着女郎,下一秒他就被女郎忽然披头散发、吐出一米长的舌头的样子吓得哭出声来。妈妈!这个世界好可怕!

    贺少钰听着耳边的哭声,翻了个白眼,修长的两指一伸,眼前的窈窕女郎已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夹在手中。

    岑眠抽噎地看着贺少钰把那张纸一样却在蠕动的本体随手甩出窗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惹到他。

    ……虽然觉得已经惹到了。呜,不要这么凶地看着我啊呜,这种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看着窗外骤然而下的滂沱大雨,阴郁的天空和宅子外的艳阳高照形成鲜明对比,贺少钰不爽地说:“干!哭就哭你把云招来是几个意思!”

    “……我妹有啊。”岑眠委屈地小声反驳,剩下的话被贺少钰瞪了回去。

    啧,想走!贺少钰看着岑眠身后走过来的张天师,和哭唧唧的岑眠,心随意动,出众的身影消失在拍卖的人群里。

    岑眠还睁着红红的眼圈疑惑地看着贺少钰离去的背影,还没有迈步,肩膀已经搭上了一只苍老的手:“小白龙啊,你还是来了。”

    “我,我可是和警察一起来的。”岑眠看着眼前张天师骤然放大的面孔,往后退了两步,身子倚着窗台,背后能感觉到凉丝丝的雨打湿他的衣服。

    “哦?是不是刚才贺家那俩小子?不错嘛,看你这衣服,是被包养了吗?这个牌子好贵呢。”张天师果然是活了些年岁的人精,对岑眠毫无卵用的恐吓不为所动。

    “???”岑眠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难以置信地掀起来看牌子。

    ……我错了大腿,我不该从我自己的衣柜里拿你的衣服。难怪总觉得这么松垮垮的。岑眠看着人群里贺少钰出挑的背影用眼神道歉,后者像是毫不察觉似地,在频频侧目的惊艳目光里傲慢地黑着脸。

    “呵呵,小白龙不是很想要我的宅子吗?今天拍卖不要钱,只要你替我在这找到这颗东珠,这张房契就是你的了,老道说到做到哦。”张天师扬着房契,还有一张关于东珠的记载,诱惑着岑眠。

    他几番和岑眠打交道下来,知道这条软弱的小白龙的逆鳞难得到,就转念打这颗东珠的主意。反正炼丹药材可以替代,这栋宅子又是他算出来的凶宅,不要也罢。

    “我不是,诶?”岑眠连连摇头,怯懦地正要否认自己身份,忽然看到那张东珠的记载,上面的珠子他见过!就在这宅子的人工湖边上。

    “嘿嘿,我就知道你见过,对吧?书上说你们龙族可是能看见这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的,何况鲛人也是水族,她的产物你怎么会看不见啊。”张天师把房契塞进岑眠怀里,像是笃定他会答应。

    岑眠愣愣地摸着那泛黄的房契,想起刚才那位旗袍女郎说的话,这对大腿很重要,而且自己也很想要,下意识就接过来了。等他回过神来,张天师已经走回人群里了。

    ……他都干了啥?他居然就这么“被”答应了?!

    认命地把房契放进怀里,岑眠摸到那张他贴身放着的监护人表格,像是触电一样抖了一下。

    ……他都忘了这茬了。岑眠看着人群里和贺少清、薛凉隔开一个座位坐下的贺少钰,飞扬跋扈的模样把周围对他频频侧目的男女隔开屏障。

    正当岑眠迈开步子,快要走过去的时候,人类和妖兽的惊声尖叫骤然充斥着整个大厅。被吓得一惊一乍的岑眠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屋顶巨大的水晶吊灯正一点一点地脱开,即将坠下来。

    “轰————”

    玻璃纷纷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岑眠被高大的黑色身影拉开,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被一个有他龙头大的灯盏碎片占据了。

    看着岑眠一副惊魂未定即将哭出声的样子,贺少钰不耐烦地眯起眼。远处贺少清不得不带着警署的人维持秩序,薛凉忙得九条尾巴都放出来,也治不过来那些受伤的人类和妖兽。

    岑眠本来就吓得一脸泪,也不知道看到门口的什么,恐惧地大喘气,指着门边,鼻音浓重:“八,八大王。”

    ……都说了这个雨不是他招来的了吧。呜呜呜呜呜!现在他宁愿只是他招来的。想到梦里的结局,岑眠下意识地抖着腿后退两步。八大王也在看着他,淡淡的眼神里是他不能抗拒的号召。

    贺少钰看着门口只有阴郁的乌云和滂沱大雨,皱眉问:“哪来的八大王。”

    “我,我,你跟我来,跟着他就能找到鬼车了。”岑眠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开始迈动,他害怕地擒着贺少钰的一角衣袖,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对方,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说服对方,只求对方跟自己去。

    贺少钰把手抽回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岑眠僵硬的动作,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离开了惨烈的大厅,拐进了大宅后面如同迷宫的园林。

    沿着高大的玫瑰花墙,走过青石板桥,天上下着似曾相识的大雨,空气里是泥土的腥味,岑眠一路引着路,就像做一道早就知道答案的题目,然而他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

    ……怎么办!岑眠恐惧地舔舔唇。虽然大腿在,可是等下大腿不罩他他还是要被吃啊呜呜呜!想到昨天的蛆虫们,岑眠狠狠打了个冷战。

    而且今天要是侥幸逃过了,再回到蒋冽手里他还是要死啊呜!贺少清在密室的提醒一次次重在他脑海里回放,让他想着,是不是有那么一眯眯可能大腿会当他的监护人。大不了就是难堪啊,虽然很难过,可是和被吃被虐待比起来,贺少钰的恶劣似乎一点都不可怕了。

    “……大腿。”岑眠紧紧擒着那张表格,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贺少钰,犹豫地说着:“……那啥,你有兴趣做我的监护人吗?”

    贺少钰低头看着明明胆小的要命却鼓起勇气抱大腿的岑眠,那种隐忍的表情,简直把人的恶劣因素都激发出来。

    “……求你。我可以给你房契,这个宅子的,你看。”岑眠湿漉漉的眼睛在雨里散发着哀求的光,心里反复播放着蒋冽对自己实验过的各种酷刑,支撑着他不要怯懦地收回视线。

    “昨天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贺少钰眉角挑起,本来没怎么变的神色看到房契之后阴鸷下来,恶意地看着他,自然不会给出答案。

    岑眠看着对方骤然冷酷的表情,那句话狠狠地砸在他心上,也不知道为何这么难过。张着的苍白嘴唇闭上,把已经到了嘴边那些惨痛的经历都咽进肚子里。

    ……他可以卑微如尘土,却不能扭曲如蛆虫。岑眠忿忿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八大王的身影停驻在岑眠刚才才回忆过的那片巨大的湖里,雨水落在偌大的、幽深的湖面,竟然也激不起一点波澜,可见此湖宽深。

    岑眠被迫立在原地,看着八大王转过身,额头上的白色斑点在阴郁的天空下散发着光晕,渐渐吞噬着少年的身体。随着八大王的消失,一颗鲛人泪珠渐渐飘落在岑眠手里,岑眠渐渐地能活动手脚。

    张开嘴大口恐惧地喘着气,岑眠检查着自己终于获得主动权的身体,抓紧了手上轻而易举就得到的东珠。贺少钰却皱着眉看着湖面上的波澜,他看不见八大王,却能看见一点一点红光在半空渐渐勾勒出一个身影——鬼车。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眼泪终于被吓出来的岑眠,贺少钰眼神冰冷,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

    ……自己是什么东西他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我,我只是……”岑眠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眼睛红通通的,眼泪把脸糊得一塌糊涂,圆圆的瞳仁却怯懦委屈得要命。

    ……他只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

    他也想知道自己是谁,他也不想被这些凶兽虎视眈眈还不能反抗,他都平生头一次鼓起勇气自投罗网了啊……

    “和鬼车如影随形,知道鬼车所在,能看见所谓的八大王,把我引来这里,真的很值得怀疑啊。”贺少钰看着被他吓得说不出话的岑眠,眯着眼充满恶意地说。

    岑眠心里讨厌着这个哭包一样的自己,可是面临死亡的可能,眼泪根本刹不住车,眼泪汪汪地看着贺少钰,瞳孔映出贺少钰身后飞速甩来的巨大锋利的鸟爪,委屈得要命,第一反应却还是紧紧巴着贺少钰的胳膊不放。

    贺少钰不爽地看着胳膊上的龙形挂件,没有甩开他,另一只手刷地抽出古刀,正面挡开了那只鸟爪,提着岑眠冲上去和鬼车舞动的脖子缠斗起来。

    作为国家一级退堂鼓演奏者,岑眠后悔莫及,挣扎着要从贺少钰胳膊上下来,想要转身逃跑,却被贺少钰抓了回去,好看得过分的脸上写满恶劣:“跑有个屁用,一直用后背对着敌人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智商被狗吃了?”

    “为了逃开那头怪兽,你一直跑,一直跑,但是这样是没用的,你不能一直用后背对着它;你要勇敢地转过身去,才能看清那头怪兽的本来面目。”

    古老的声音回荡在自己脑海,岑眠的思绪仿佛穿越了亘古的时光,只觉得晕眩,眼前鬼车的身影渐渐看不清,模糊得只剩下色块,最后成为黑暗。

    “卧槽!”岑眠惊恐的声音回荡着,似乎这里是个密闭的空间,最可怕的是眼前凑过来的红发男人,那双妖异的红瞳闪着邪恶的光芒,岑眠对那双眼睛散发出的气息莫名地熟悉。

    ……你,不会是鬼车吧。

    “bingo!”男人裂开嘴巴一笑,只是一不小心嘴巴都裂到了耳根。

    岑眠颤抖着往后退缩着,背上却碰上一片冰凉硬物,回头看去,目之所及,让他颤抖得跟筛子似的,一丝声音也发不出——自己的视野被扩大的数倍,他能看到下面赶来的薛凉和贺少清,自己的身体被贺少钰放在安全的梧桐树下,三个人似乎商量着要怎么弄死“自己”。

    “自己”?!扩大的视野提醒着他,仿佛身体被骤然放大。然而顿悟的岑眠明白了,这他喵的不是放大,他就在鬼车的身体里啊啊啊啊啊!

    岑眠呜呜地哭出声来,不断地哽咽抽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狗带。

    不,关键是他要狗带了啊!呜呜呜!他不要啊啊啊!大腿快救救他!

    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红色的雨漫天而下,砸在下面的三人身上,薛凉正提着细长锋利的手术刀要冲上来。岑眠知道师兄把解剖学学得多好,好到肯定知道捅哪一刀致命。岑眠心里一片哀凉,瑟瑟发抖地抱着身子放弃挣扎。

    鬼车的动作也随着他而动。眯起眼看着自己方向的贺少钰拦住了薛凉,岑眠看到大腿的眼神泄露出一丝疑惑,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像是渐变滤镜一样,陷入沉沉的黑暗。

    岑眠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断线风筝一样往下坠,那感觉像被塞进厚铁箱沉入深海底。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得像要咔哧咔哧裂成两半。

    张大着嘴巴,却叫不出一丝声音,剧痛过后,似乎渐渐自己已经不需要呼吸,岑眠脚下终于触及一片硬实的地面,四下依旧一片漆黑,只有眼前那个红发男人。

    鬼车拽着自己滴着血的一条脖子玩弄着,走过来眼睛危险地盯着他:“走吧,如果你还想回去,就快点给我做桥。”

    岑眠看着鬼车漆黑的背后,一条漆黑的桥似乎感知到他的意识,出现在一片黑暗中,明明是一样的颜色,他却知道那是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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