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雪山上的慕容纸分节阅读21

    “将军您不是、您才不是弃子!”

    “是不是,我自己最清楚。”

    谢律摇了摇头:“好了,旁的不多说了。小阿沥你对宁王忠心耿耿,但也要记住,再如何忠诚,自己也要长个心眼,别太拼命。药阁那地方机关重重,万一折在里面,莫指望宁王殿下能伸手救你。不妨还是叫主子多给你派几个云盛州这边的高手,一起闯阁才好万无一失。”

    “阿沥多谢……将军指点。”

    谢律神色一暗,又叹道:“如今,宁王既知道我人在听雪宫中,我总怕……将来会连累阿纸。”

    “当年我虽在苗疆征战数月,但真的……不曾得过半点宁王所需的秘宝线索。如实回禀之后,宁王却派人来牢中三番四次问我,始终不愿信我确实一无所知。我如今住在阿纸这里,宁王若将我抓回去严刑逼供也就罢了,怕只怕他当下来不及动我,等我死后,却会以为我将秘密告诉了阿纸,为难于他。”

    “将军您说什么呢!主子怎会舍得对将军严刑逼供?宁王府与影阁虽确实一直在各地寻找秘宝残片,但是比起秘宝残片,主子当然更为在乎将军!主子已说了,待把当下手头的几件急事处理好,马上就赶来云盛州接将军回京!”

    “接我回京?接我就不必了。阿沥,你还是早些替我飞鸽传书跟他说清楚罢——宁王殿下公务繁忙,没事就别来云盛州这偏远地方了。便是见面,我也已无话再跟他说。便是他再怎么诘问,我对秘宝残片下落始终还是一无所知,终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与宁王殿下,主仆缘分已尽。还望主子能看着过去的情分上放过谢某,就此相忘江湖。”

    “如此,谢某今后的不多时日里,多少……还能记得些宁王殿下当年的好。”

    ***

    回房路上,谢律已然收拾起了心情,不再去回想当年在京城,那只要不带兵在外,每日早上起来便欢欣雀跃过街奔宁王府去,几乎将王府当成自己家般整日宴饮作诗、无虑高歌的锦瑟年华。

    当年那个风华浅笑的谢大将军已死。

    如今的自己,全身上下挂的都是些金灿灿的贵重东西,还背着那么大一个包袱,全然是个大丰收的快活飞贼。

    当然,这个模样若是被人瞧见了,一世英名也就毁了。于是大将军不得不七闪八躲地绕着灯火通明的大道,尽捡树林深处和无人小径蹑手蹑脚地踏上归途。

    其实,他自己反正也时日不多,晚节不保最后落了个盗宝贼的恶名也就罢了。但若连累了慕容纸与听雪宫的清誉,着实不好。

    “大胆逆徒——!”

    明月之下,竹林深处,一声低压的怒呵让谢律蓦然停下了脚步。

    糟糕,被发现了么?要用“踏雪无痕”开溜么?

    可他马上便意识到那声音应该并非在吼自己。因为,若是吼自己的话,并不该是什么“大胆逆徒”,而应该是“大胆毛贼”“大胆贼人”之类的才对吧!

    “你、你之前闯下大祸,为师好容易才换得你回来,你竟还不知悔改——?!”

    那声音清雅低沉,中气明显有些不足,很是有特色。谢律熟悉那声音,这听着……倒是很像是枫叶山庄的那位美人庄主唐济?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这篇故事的感情线很复杂=w=|||

    第24章 搅个差不多三分之一

    隔着斑驳竹影,谢律不着痕迹地向声源处靠近,但见竹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月光之下坐在轮椅上满是怒容之人,果然正是唐济。

    他手中拿着一小瓷瓶,重重掷在地上。而背对着谢律此刻正跪在他面前的,看那身段应是齐琰无疑了。

    “之前你不管不顾带了人去听雪宫惹祸,失手被抓颜面尽失还不够,如今竟又想要在我枫叶山庄之中下毒谋害慕容宫主?!幸好为师及时发现,否则你曾可想过后果?”

    “徒儿想过后果的!”那齐琰挺直腰杆委屈道:“徒儿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的一条命赔给他就是了!”

    唐济闻言顿觉心累。

    “琰儿!一命抵一命,你觉得枫叶山庄就与此事脱得了干系了?旁人就会觉得这真是你二人的私人恩怨了?你是枫叶山庄徒儿,所做之事,在江湖中人眼中便都是枫叶山庄指示的,是我指使的——你都老大不小的了,怎能还成日做事如此冲动不经思索?若让山庄清誉毁于一旦该如何是好?”

    “师父怕什么?他听雪宫反正统共就一个师父两个徒弟,最多再加上那个什么镇远大将军,大不了一起弄死不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没有什么江湖往来,谁会来替他们伸冤寻仇啊?难不成要那整个听雪宫的僵尸给他们师徒几个寻仇么?”

    “琰儿!我枫叶山庄虽在江湖地位不凡,但我从前如何教你的?我们乃名门正派,怎可生出高屋瓴伟便仗势欺人之心?更莫说是我枫叶山庄专程上门邀请人家下山做客,若是将人在山庄中谋害,你让江湖众人今后还如何看待我们?”

    “看待看待!但师父您真的在意外面的眼光么——所谓‘名门正派’,哪个是全然一尘不染的?枫叶山庄便是仗势欺人,灭个小小的听雪宫,徒儿也相信江湖上下没人说得出什么!师父满口大道理,迟迟不愿下手,只怕是——只怕是师父你自己舍不得吧?!”

    “你——”

    “师父,徒儿说的难道不对么?!这些年来,您有太多机会可以结果那魔头性命,可是师父自始至终根本从未对他动过杀心!徒儿实在不明白师父您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那般迫害于你,你为何不向他寻仇?”

    “琰儿,慕容纸他……未曾迫害过为师。”

    “怎么没有?师父当年被那魔头囚于听雪宫中整整一年,此事师父说因为那人救过您性命,所以两两相抵。但上次武林会盟前夕,师父盟主之位本志在必得,却被慕容纸剜去了一只眼睛,毁了枫叶山庄多年心血经营!亦毁了师父无量前程!如此深仇大恨,师父武功分明远在那魔头之上,为何不找那魔头讨回?!”

    “琰儿,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有些事,师父过去一直不曾与你细说,若是、若是能早些跟你说了,或许你当年也不会……只是,为师一念之差,事到如今……更越发难以启齿。”

    唐济长叹一声,以手遮面,似是愧顿难当。

    “师父……您要跟徒儿说什么?”齐琰脸色一白,惊恐不安。

    而竹林后的谢律此刻亦是屏息凝视,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此事若说……便要从头说起了。”

    唐济垂眸,娓娓道来:

    “为师虽为庶母所生,但从小父亲便总夸我在兄弟之中天资最高,十三岁时便做主替我娶了年长几岁的凌微楼大小姐为妻,希望将来我能与妻子一同执掌枫叶山庄。只可惜,我那时年少、醉心武学,不解妻子深闺寂寞,就连妻子何时投入了大哥的怀抱……也懵然无知。”

    “而之后那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定听人说起过,我也不用跟你多说……总之,妻子和兄长伪造了证据,联手诬害我奸杀黄长老之女,并于事情败露后又毒害了黄长老。因看似证据确凿,山庄内外无一人肯信我清白,那时我众叛亲离、武功被废,拼死从地牢逃出,拖着重伤残躯之际误入雪山,便是慕容宫主他……救回了我一条性命。”

    “初到听雪宫时,我整个人万念俱灰,全赖慕容宫主替我医伤治病,每日给我念书读诗、逗我开怀。待我身子稍稍恢复了些,他又教我听雪宫的调息心脉,帮我恢复武功。”

    “那段日子,我都在听雪宫中与慕容宫主相依为命,因有感慕容宫主再造之恩,曾答应过他要一生留在雪山上陪他,亦曾发过誓……若有违誓言,这条命任赔给他,无有怨言。”

    ……你说什么?

    谢律十指扣进竹子瞪大眼,直听得妒火中烧。

    阿纸,你给他医伤治病也就罢了,竟还给他“念书读诗”、“逗他开怀”?

    因为从来都是谢律逗着阿纸玩,他都不知道,原来阿纸平日里呆呆的模样,却还会逗人开心的?

    那怎么都没逗过我?这明摆着偏心!

    而且啊,这下听唐济亲口说来,终于是坐实了的——果然慕容纸在自己之后还有过别人!

    不但对这个唐济百般照顾,还曾要他留下来陪着他,甚至类似“如果敢跑的话杀了你”这种话也跟他说过?!

    呜……可恶!好不甘心啊!

    为什么这个美人庄主会跟我有相似的待遇啊?!难道我不应该是最特殊的吗?不应该是无可替代的才对吗?!

    谢律默默想着这个唐济大美人病怏怏躺在听雪宫中,慕容纸认真仔细照顾他的场景。想着听雪宫的每一处他原以为是属于自己与慕容纸的地方,也许早都沾染过属于唐济的种种痕迹。

    而那个时候唐济还没瘸还没瞎,该是容貌绝世,笑容温润。与阿纸在那听雪宫中如何缠绵……那等美人,叫阿纸之后如何能忘得了?

    啊啊啊啊……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要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信息量巨大

    但是估计大家也都猜到了。

    第25章 的剧情就可以顺利挂了。

    “后来,我伤好之后,心系所蒙不白之冤,决心下山报仇雪恨……并非是如传闻中那般‘逃’出听雪宫,我是自己答应了慕容宫主,复仇之后便会回到他身边,也是他亲自开门送我下的山。我自己那时……亦是真的打算事后要回去听雪宫,一生一世陪在他左右的。”

    “什么?师父你、你竟想要回他身边……?徒儿不信!”

    不单是齐琰摇摇欲坠不愿相信,谢律也早已鼓着腮把手中抱着的竹子生生刮去了长长一层皮。

    胡说!胡说胡说你这分明都是一派胡言!你才不想回去雪山呢!你要想回去肯定早回去了!怎么还会在这里?又怎么弄得跟阿纸差点老死不相往来的!

    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我当年……是真的想要回去的。”

    “只是,真相大白于众那日,妻子羞愤自缢,留下一双儿女无人照顾。大哥被逐出家门,而父亲亦因打击过大病重不起。父亲共生了四个儿子,三弟早年离家私奔音信全无,四弟为官在洛川治水不能回来,偌大山庄一时群龙无首,也只好……由我代为执掌。”

    “可一旦坐上庄主之位,便从此骑虎难下。山庄事情繁多,桩桩件件身不由己,如此便很快又过去了一年多,送走老父之后,我一直想要让了这庄主之位,可偌大山庄,却无一人可以继任服众。我纵然想走,却始终也走不了。”

    “毕竟……枫叶山庄经营百年,许多长老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上下仆从、管事下人,亦大多都是世代服侍,全家老小仰仗着山庄过活;就连日常往来的生意,许多都与我家是几世之交。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系于山庄,我着实无法为一己私欲丢下大家,一走了之。”

    “再后来……便是慕容宫主来山庄寻我。”

    “他本不能下山,到我面前时已弄得浑身是伤、遍布血污。我愧苦难当,根本无颜面对他……他见我不能回去,便说要取我性命,可到最后……终也只拿了我一只眼睛而已。”

    “……”

    “琰儿,本就是我背信弃义在前,慕容宫主应当杀我。如此手下留情,已算是对我仁至义尽,我对他……从来只有愧疚,并无半分恨意。只是其他人不知这层干系,都道我必恨他入骨,我也无法一一细说分明而已。”

    唐济说到这儿,长叹一声,扬起一抹落寞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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