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子懿便休息去了,白日虽没有很费体力却是伤神。人有些疲倦了,子懿褪去外袍散了发鬓正打算沐浴更衣后上榻歇息,下人便报老爷过来了。
安晟将子懿的汤药搁在了桌案上,子懿将药端起道:“这事可以让下人做,父亲可早些休息。”
安晟看着子懿将药喝完才道:“为父不觉麻烦而且也不累。”
子懿垂下乌睫,室内一时又是一片静默。
“那修筑堤坝之事,可让下边的人去操办,不要事事躬亲累到自己。”
子懿笑道:“懿儿知道。”
“我过去虽然多是处理军事,但这些在朝堂上也没少听,若是有什么不解的也可以与为父商量。”
子懿点点头,安晟又道:“懿儿。”
“懿儿在。”
“徵儿的事,谢谢你。”安晟知道子懿不会回答什么,但他心里真的高兴。徵儿也是他的儿子,能看到他找了个好姑娘,还能为他们见证,心头搁下了这事他怎能不开心。
子懿将目光又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父亲若想,也可随之回都。”
安晟叹笑,走到子懿的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子懿的头顶,即使子懿已同他一般高。
“这里就是家。”
子懿星眸转瞬,却是掩藏得极好。
安晟将手落在了子懿肩上:“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岁月淡淡,那些爱恨终是散去,不过云烟。子懿伫立原地,清风透窗而来,吹起子懿的黑发,摇曳了那烛火,打乱了那份清寥。
远远的,零碎的嘱咐传了过来,是父亲在交代下人。
今夜有雨,虽是初夏,夜晚到底还是微凉,记得要替你主子关紧窗户,再给你主子换床干燥稍微厚些的被子,床前矮几上的针灸包一定不能少了,要是你主子实在睡不好,就让府上的大夫替他艾灸……
子懿坐在了榻上,他转首望着窗外院子里树影疏斜,月光柔柔似一弯溪水淌过心间。
一大早子懿便醒了,洗漱一番后便去马厩牵了羽离。
羽离瞧见子懿似乎非常高兴,欢快的嘶叫一声仰起脖子还从鼻子里喷了道气。子懿微微一笑,知道这是羽离在撒娇了,他上前细细抚着羽离雪白的鬃毛,又拍了拍羽离的脖侧,从他十八岁起,只要征战便是羽离陪着他,渡过急流,踏过平川,翻过山岭,羽离不仅曾是他娘亲的坐骑还是他生死相伴的战友。
羽离如此宝马,怎耐得住待在这小小的马厩里,它迫不及待的想撒开蹄子奔跑起来,于是拼命的用脑袋拱着子懿的背,让子懿赶紧出发。
马夫替羽离套上鞍辔,子懿轻身上马奔向城外的军营里。
澜熙王的封地,有五万属兵。那些帝王术安泽谨到底还是不舍得用在子懿身上,甚至不愿防备他。
王爷巡视军营,将士怎敢怠慢,校场上的士卒列队整齐有度,操练声音铿锵有力。子懿则一身便装,黑发束起,站在将台上英姿飒爽。
待士兵散去,子懿才看到一旁的张变和李斯瞿,这才想起前日这两人曾来找过他。
张变从兵器栏里抽出两把铁枪,一把抛与子懿,笑着朗声道:“久未比试,我这武艺可是精进不少!”语罢跃上了将台,逼着子懿与他过招。
子懿好笑的望着张变,却也不立即揭穿他的那点鸡毛枪法。
瞅子懿只守不攻,张变进攻得更猛烈,可惜依然不见优势。虽只是防守,但久了便也觉得有些累,子懿盘算着张变也过足了瘾,是该停了。
蓦然转守为攻确实让人措手不及,张变堪堪格挡了子懿一招突进,招还未能收回,只见子懿快速将枪尖枪尾旋换了位置,在旧力未尽新力初生时,造速刺出一枪,打在了张变胸口。
力道控制得很好,枪尾虽抵着张变的胸口可他的双脚却分毫未移,只是即便如此张变也再无招架或进攻的能力与机会了。
张变也就是水仗还能打打,真的平时行军打仗他那里擅长?更别说使枪了。他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心里嘀咕着若不是枪尾而是枪尖抵过来,他小命估计也就呜呼了。
李斯瞿上前憋笑的将两人手中的枪拿过,转手丢给了一旁的士兵。“走走走,喝酒去!”
第150章
曲城喝酒最好的地方莫过于意会湖边的致雅楼,那酒楼连着好几个楼阁亭榭,高处更是可以尽观湖景。
从雅致楼顶层俯身看去,能看到那不远处的水边荷叶菱角才初露,岸边柳絮扬尽,水面上倒映着拱桥和远处翠峰的倒影,湖上小船悠悠划荡。这儿景色极佳,游人们皆围聚在湖边悦赏,三五成群,络绎不绝。
雅致楼更是不必说,酒香菜好景色美,这儿没有文人墨客的酸儒亦没有粗人壮汉的喧闹,实在是清净又能随意的饮酒好地方。
虽然这儿日日满席,但张变这样的老熟客加之侯爷的身份,硬是让老板挤出一间雅间给他,只是这顶楼朝湖的赏湖轩还是老板瞅这同行之人是尊贵的澜熙王才肯献出来的。这差别待遇自是让张变十分不悦,连饮了几杯致雅楼老板奉上的上好玉觞才稍稍平复了下不爽的心情。
子懿倚靠在轩窗阑干上,风吹着他半束发后的缎带微微飘扬,阳光打在他清隽的脸上,密睫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碎影,如墨绘的长眉含着宁静,眼眸深邃却十分有神。他遥遥的望着那面波光粼粼湖面,耳边不时能听到岸边传来游人嬉戏欢快的笑声。
李斯瞿也学着子懿往远处的风景望去:“这儿果然能与都城媲美了。”
听到李斯瞿的感慨子懿勾唇一笑,忍不住调侃道:“若是让令夫人在此奏上一曲,你便会道这儿比都城好。”
李斯瞿眉毛一扬,嬉笑着毫不敛蓄对妻子的爱意道:“那确实。”
张变也来到阑干旁,肘抵阑干一手托着下颚,一手晃着酒杯里的酒道:“子懿倒也是会揶揄人。”
子懿好笑,伸手取了张变手中的酒杯,自己抿了一口,看了眼张变缓缓道:“小芸近来还时常与我提起你。”
张变脸上的笑立即换成了哀怨,速度堪比翻书,小芸实在太黏他了,黏到他都怕了。李斯瞿嘲笑着张变,又夺过子懿手中的酒杯,一口气喝光后认真道:“喝酒可不好,老王爷要是知道了定会不高兴。”
张变矮下身去,下颚抵着阑干,两手则挂在阑干外晃,一脸百无聊赖,嘴里嘟囔着:“不高兴也不会怎样,再说他哪舍得怎么样。”
“那就随便喝?”李斯瞿瞪着张变反问道。
张变识趣跃起唤了门外的小厮,让他弄些好茶来。
李斯瞿将手搭在子懿肩上:“听张变的意思,你在府中被老王爷宠上了天?”
子懿笑着拍落李斯瞿的手:“没有。”说罢转身回到几案旁,在蒲团上懒散的坐着。
阳光正好,从轩窗斜斜的洒满了半个室内,小厮将上好的铁观音摆在了几案上,子懿便用案上小炉烧开的水随意温了一下茶具。
李斯瞿凑了过去幽幽道:“你还懂茶?”
张变也坐了下来道:“平日里他可是极少亲自动手的,你可得好好品一品这茶。”
子懿用茶匙将茶叶拨入盖碗中,温笑道:“少时钟离先生曾一起教过,但那时王子们不肯浪费精力学,所以钟离先生也没怎么教。我也只是略懂而已。”
风和日丽,整日闷在府中也是难过,安晟带着个下人出门闲逛。虽说是闲逛,可安晟还是习惯的视察城中的状况。
将近午时,回府的路上路过一间衣铺,安晟被一件悬挂于店中的月华锦衫吸引了。他入了店铺,掌柜的笑脸便迎了上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安晟的穿着,又顺着安晟的眼神望去,立即道:“客官好眼光,您看中的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这件衣衫是用极品真丝纺织的,全国我不敢说,但我确保全城就我们这一家的这一件。”
安晟沉眉,他一世富贵什么没见过,自然识得那料子极好。这种料子多为进贡的上品,估摸是哪个奸商将这贡品的缎子布匹偷了那么些做了这件衣服。
府中的好布匹也不少,其中不乏皇宫赏赐的,可子懿却总是只穿那几件简朴得犹如普通人家的衣服。特别是李婶为他亲手缝制的那件棉服,被子懿像宝贝一样的保存着。
虽说在子懿十八生辰他送的那枚白玉子懿也十分宝贵,可安晟多少还是有些嫉妒的。
掌柜瞅安晟定是有戏,殷勤的问道:“这位老爷是多少尺寸的,我们这衣衫只一件一个尺寸,若是不合适,有钱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我是打算买与我儿子的。”
“令郎多高?”
安晟思忖着比划了一下道:“大概与我同高。”
“身材如何?”
安晟沉吟道:“稍比我瘦些。”
店家立即喜笑颜开:“那这衣衫令郎定会合身。”说罢转身将衣衫取下,正打算递于这位气势不凡的老爷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手抢了去。
“我儿子穿也一定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安晟吃了一惊,待看清这夺衣人是安漫时斥道:“老八!”
安漫抚了一下衣料,忍不住赞道:“不错,好料子!店家,多少钱,我买了!”
面对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若是在军营,他会直接一脚踹翻,若是在王府,他会直接煽一巴掌。但如今身份地点都不同了,安晟瞪着安漫道:“老八,这是我先看中的。”
没想到曾不可一世的二哥也有如此市井一面,安漫存了玩弄之心:“这店家又没与你钱货相交,这衣衫我自然也能买,是也不是啊店家?”
掌柜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位老爷看起来都不像是能惹得起的人,先来的老爷衣着不繁复可是也能看得出来用料讲究,且气场太强,总有股盛气凌人的感觉。后来的老爷虽然气势不足,但从衣着配饰可窥其富贵,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掌柜掂量着该如何将衣衫卖出高价。
“老八!”安晟何曾这般抢过什么东西,在街上买东西都少,除了唬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
安漫更是得寸进尺,他知道安晟过去都是被人奉着的,甚少有人违背他的意思,就连军中大决策也几乎为他一人拍案。今日如此这般,安漫觉得十分有意思,心下多了些捉弄:“店家你就出个价,给我将这衣衫包了。”
掌柜连连哈腰点头狮子大开口道:“哎,好,客官需付五百两。”
安晟被气得够呛:“我出八百两!”
掌柜听到立马对着安晟笑开了花。
安漫本是对这衣衫并不怎么感兴趣,被安晟用钱一激,心生不服:“我出一千两!我要让我儿子穿得英俊潇洒,找个中意的好姑娘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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