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故逝皆随风分节阅读33

    安晟颔首,如果强攻,城中的百姓都要遭殃,兔子急了都会咬人,逼急了他们要对付的就不是燕国残存的军队了,而是士卒与民兵组成的军队,虽不需畏惧,可也会失了燕国百姓归顺之心。

    安晟沉吟,突然又问道:“懿儿,你志向何在?”

    “征战沙场。”

    安晟转过身来看着子懿坚毅的脸庞面色凝重道:“你是想抱着必死的心态上战场,能赢固然是好,若被对方杀死也未必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是这样吗?”

    “回王爷,不是。”

    安晟认真审视着子懿,知道子懿所言不假,稍稍安了心。安晟笑了笑,将握了许久的玉佩递给了子懿:“父王替你选了块玉佩,本是想你生辰之时给你的,只是那工匠没能赶出来。”

    子懿惊讶的双手接过那枚上好白玉,上头雕刻的是鱼化龙镂纹,反面则是一个镂空的懿字,整个玉佩巧夺天工,看得出这雕刻玉佩的工匠手艺高妙,匠心独运。玉上还带着安晟的温度,子懿将玉佩握在手心中心泛涟漪,正欲跪下叩谢便被安晟扯起,“一个人常常出错才能改正错误减少犯错,父王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好,错了半辈子。父王不求你谅解,但求懿儿一世安康。”

    子懿看着手中的玉佩,感觉什么在牵扯着内心深处的情感。人心万种,凡尘俗世到底谁能无情无欲。

    “子懿谢过王爷。”

    安晟很是欣喜,虽子懿未肯叫他一声父王,但是自称已改。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变化,安晟便感到这是迈出一大步,喜不自胜。

    第62章

    子懿的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双眼凝聚着的星火转瞬消失在了眼潭深处,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后的懿字。

    即使军务缠身,北境告急,安晟还是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伸出的手很想将子懿搂住很想抱抱这个孩子,可最后也只是拍了拍子懿的臂膀,他怕子懿拒绝,他平成王害怕自己的儿子拒绝。

    漫漫长路,总是会有机会的。

    安晟放下手,“冷究,带懿儿……”话未说完就被一个急急冲进来的小将给打断,那小将匆匆拱手行礼道:“王爷,陛下急招入宫!”

    安晟瞧小将神色慌张急切隐觉不妥定有大事,只得疾步边走边道:“懿儿随我一同进宫,来人,备车!”

    来到广阳殿前,安晟让冷究看护好子懿便急忙入殿面见皇帝。一入大殿,安晟发现众多大臣俱在,各个面露愁容,看来事情不容小觑。安晟朝安繁行礼,安繁拦下道:“平成王别拜虚礼了,柳丞相跟平成王说今日密探回报之事。”

    安晟微侧面向丞相柳下智,柳下智道:“密探回报,祁,吴,梁三国联盟邦欲灭夏分地。我国虽灭燕未有太大的耗损,可是燕国势力分割,据城起义,这些我们都必须分兵压制。”

    安晟挑眉:“他们想趁国内空虚之时攻打夏国?”

    “应是,我大夏国地处中枢,若不是民富国强其他列国早已经大规模发兵灭夏了,都是碍于夏国实力强悍而不敢轻举乱动,只是小规模侵犯周边。”

    “消息怎么说的,他们打算何时起兵。”

    “立秋,他们似乎串通了旧燕的王族,打算在祁吴梁三国同时进攻夏国之时,旧燕势力便牵制我军,若是如此我军可谓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安晟一扬眉道:“里应外合,立秋之时稼在田里沿途正不缺粮,真是好计谋。”燕国不压制,不剿灭旧势力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复国,即便不复国也会被其他三国趁乱刮分去。若是夏国派兵攻剿,兵力北调分散,其他三国便会趁虚而入,果真是两头皆难。

    安繁不耐从九龙金椅上站起身:“安晟,你还有闲情夸赞别人?”

    安晟复又转向安繁躬身一拜:“陛下,还未到死路,最差的情况不过就是放弃燕国的疆土,皇兄暂先勿忧。”

    江太傅一旁冷笑:“王爷,还勿忧?这都内忧外患了。”

    安晟斜睨了眼已是花甲之年的江太傅道:“太傅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若是放弃燕地何来内忧之说。”

    江太傅一甩广袂冷哼一声出言讽刺道:“王爷的意思是放弃燕国?之前的仗岂不白打了?老夫可记得当时柳丞相并不支持你兴兵伐燕,而如今这般,王爷是将征战视为儿戏,是在空耗国力以让他国趁虚而入吗!”

    江太傅的言辞犀利而刻薄,安晟轻微眯了下双目,面色阴沉。他知道最近他给懿儿正明身份惹得许多老臣旧将不满,可是如今形势紧张,人不和则国不攻自破。安晟收敛锋芒道:“本王的意思不过是说弃燕为下策,老太傅不必激动。”

    一旁的太子安泽祤也严肃道:“老太傅,如今外患最忧,莫要自个端了窝。”

    “那王爷的上策如何?”江太傅不满的呼着气,面上的白须微扬。

    安晟沉思了会,说道:“其实最大的忧患在旧燕,如今离立秋还有月余,只要在一个月里平复旧燕的各个势力,家安国自然稳。既然他们把起兵攻打的时间定在了立秋,说明他们还未磋商好细节。逐鹿天下分河山,国家利益这种东西最难分,皆是豺狼虎豹都想多分一杯羹,三个国家能不能一心都是个未知数,未必能打得起来。”

    安晟转而对安繁道:“陛下,旧燕的势力虽如雨后春笋,可好在势力新起,据点分散,只要分派大将速取便能平定内忧,无后顾之忧便不惧外患,微臣举荐一人任将征讨北境。”

    安晟这话说得溜畅,意图亦是明显,安繁心知安晟要举荐何人,面露不悦可还是依旧问道:“谁?”

    “臣弟四子,安子懿。”

    安繁沉默,江太傅再次冷言相向道:“王爷,这可是迫在眉睫的国事,你谈家事?更何况那是个罪人,先皇遗旨是要他以血赎罪,王爷你要抗旨?”

    安晟看向安繁,安繁的面上已由不悦上升为薄怒,安晟还是直言道:“我这四子虽为罪子,可也有些能耐,与其以血赎罪不如将功赎罪。”

    柳下智,安泽祤在一旁暗自皱眉。另一旁的南中大将军直接喝道:“王爷,这娃子有这么大本事,还能立功?”

    安晟道:“如今乱世,各国都求贤若渴,既有贤能何以不用!旧燕势力分散,若要一个月内全剿,非一人可为,非能人不可胜任之。”

    何御史不信任道:“王爷,那可是罪子,是景苒公主的儿子,你怎知他心向夏国不向燕?让他统兵,到时军队战线拉远,将在外不受君命,谁知道他会不会叛变。此时正是万难时刻,若是还出乱夏国必亡!”

    安晟的部下林飞庞松怒斥:“你们这些儒士都是死脑筋!”

    何御史亦怒道:“你说什么!”

    顿时大殿上吵开了锅,两方人对骂,唯有安泽祤与柳下智低头不言。安繁以手撑额,终是拍案而起,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大臣们噤若寒蝉。

    如此情况安晟还提这事,分明了是要挟,安繁心虽不满但还是压了下去:“你们统统都下去。”群臣立即行礼退去,天子之怒还是不触的好。柳下智瞥了眼安泽祤也退了出去。

    “祤儿你也下去。”

    安泽祤目色微沉也行礼退下。安繁步下玉阶,来到安晟面前:“安晟,这节骨眼为何还提此事,朝堂上有一半人反对,一部分中立,一部分是你的人才支持此事。”

    “皇兄,我并无偏袒之心,臣弟所说都因当势而分析。”安晟依旧面不改色说道。

    安繁微微摇首:“最近太后也有提及此事,我知道太后也喜欢那孩子,可是何御史说得也不无道理,朕也不信任他。”

    “皇兄,安子懿是我儿子。”安晟直视着安繁。

    “朕自然知道他是你儿子,他要不是你儿子能活到现在!?”安繁瞪目,手怒指着殿外,冠冕上的旒珠因安繁的动作而晃荡。这些日子来他亦是因此事而未得安宁,老臣们上奏的无一例外是反对夏国罪子恢复身份,本就国事繁重他还得为此事烦难。

    安繁虽然并不十分聪明,但是先皇也是明白中庸之道才能走得更远才选择传位于安繁而不是太重感情的安晟。安繁看安晟久久不语重叹了口气:“安晟,你为何如此想给安子懿身份?”

    安晟望着安繁突然道:“哥哥。”

    安繁一愣,这一声哥哥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如今听来他还是会有触动。哥哥是只有他们两兄弟在时安晟私下叫的,说是这样叫亲切多了。偌大皇家里,他也唯有这个弟弟是对他真心以待了。

    “哥哥还记得我两小的时候,总是跟父皇争宠?”

    安繁怒意褪去浅笑道:“你还提?都不知道父皇多偏袒你。”

    “可不是,可是父皇也疼爱哥哥,大统可是给了哥哥。”

    “是啊,政权给了我,军权给了你。”

    “小的时候我与哥哥爬树,我不小心没抓稳,是哥哥当垫子抱着我摔下树来。明明是哥哥摔得更疼却反倒是哥哥紧张的问我,晟儿,摔哪了,摔哪了?哪儿疼?我本来强忍着不哭的,被哥哥这么一问愣是止不住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那时啊哥哥就拼命的给我瞎揉,真是哪不疼揉哪。”说着安晟安繁都笑了。安晟敛去笑意,眸中有些雾气:“我看着哥哥手都流血了还是全然不顾对着我又是揉又是安慰的,我不哭了,可是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安繁感慨说道:“陈年旧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安晟郑重道:“哥哥,是我愧欠了那孩子,安晟愿以命担保。”

    安繁认真的看着安晟,想着父皇病逝那年,交待他们两兄弟务必要互相扶持振兴大夏,若可以功垂青史一统天下最好,若不能也希望他们俩兄弟兄友弟恭,治理好夏国。或许是皇家无情,或许真的高处不胜寒,这些年渐渐也淡忘了那份亘古不变的亲情。

    安繁幽幽的叹了口气:“谁也没愧欠那孩子,是孩子生不逢时入错了门,是这个时代亏欠的那孩子。”安繁拍了拍安晟的肩膀,步上玉阶:“他也是朕的侄子,朕封他为镇北将军,将功抵罪。这是朕能给他的最高身份了,其他的,朕与你表明态度,不入宗籍不入太庙,否则不仅祖宗会怪罪,夏国子民也会心有不平。我答应你只要他能立功,他便可以冠国姓过寻常人的日子。”安繁终归是也是退让了一步:“安晟,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难处,这是哥哥我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安晟躬身深拜,这已经算是迈进了一大步了,其他的可以从长计议再去争取。

    安繁不再多言信步离去:“希望他心无怨怼。如今正直霖雨纷飞之季,让他去为自己赢一个生前身后名吧。”

    第63章

    “四公子。”

    立在马车一旁的子懿闻声回首,冷究道:“起风了,还是上车侯着罢。”

    子懿衣袂灌风翻腾如云,深眸眺望远方,天穹上,大风起,云飞扬,不知是夏国的气象还是他安子懿的气象。

    ……

    夏日的雷雨,天暗如夜,黑云厚沉仿佛要齐齐压下,电闪瞬息,一声轰鸣后,零星豆雨逐渐连成线,霎时间雨线密如瀑布般瓢泼而下。

    从宫中出来的马车内,安晟望着帘外的大雨长叹口气,愁绪万千。“看来会连日大雨,且不说行军慢,地湿泥泞,无法作战,更重要的是时间紧迫竟还天时不利。”

    子懿依旧跪坐在安晟一侧,势力分散不似长驱直进攻夺,一个月期限确实不足。

    “本王原想是暂先剿灭部分大势力。”天外一道裂闪,光亮让安晟看到低眉敛目的子懿和瞬亮照耀下长睫在下眼睑上投下的密影,还有那只能看清一瞬的,子懿脸上的泰然与镇定。

    静默一会后震耳的轰鸣声至,马匹有些受惊嘶鸣,车滞不前。子懿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车帘外的情况道:“王爷,列国结盟,一招离间计足矣。”

    安晟微微惊讶,剑眉上挑。

    子懿知道安晟在等他继续说,又道:“祁国走消息必经夏国与燕地,我们只要封锁关卡,秘密拦截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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