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躺进去,问他:“那你有方法帮腾扬解开封印么?这玩意儿究竟对他是好是坏?”
“自然是坏事,妖兽在体质、寿命上都强过普通人,更别提还可以修炼各类法术。似他这样打小被封印妖力,我也不知会不会伤身。不过此事不仅须得有强大的妖兽来替他打通血脉,还需要辅以草药配合,等到了犬妖境再说吧。”
也只能如此了。钟晚隔着死活不愿意挪窝的李星垂哄李腾扬睡觉,又拐着弯夸了好一阵你“星垂哥哥”厉害得很,定能助你解开封印,如此才把一娃一猫都哄得心花怒放,乖乖睡去。
翌日在鸡鸣声声中,钟晚醒得很早,打水洗脸后便在院子里做了下伸展运动。他正弯腰摸脚尖摸得专注,背上忽然跳上来一团软软的东西,带着一声慵懒的呵欠。钟晚直起身,李星垂顺势跳到他的肩上,头蹭了蹭他的脖子,“早,吃的。”
“烙了饼,自个儿去锅里拿。”
李星垂拿了饼,搬了两个矮凳到篱笆前,和钟晚一起看山间晨起的迷雾。他啃了两口,忽的想到昨日间钟晚救人的情景,“你昨日对药菟做了什么?为何要嘴对嘴,中间有何道理?”
钟晚有点怀疑李星垂是否清楚接吻的意义,便含糊地道:“家乡的土办法,我也不知是什么道理,总归有用便是了。”
“若不是看着有用,你以为我会允许……”李星垂的声音低了下去,恼怒地啃着热乎乎的鸡蛋饼。
钟晚反而诧异,“你知道嘴对嘴是要干什么?”
“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李星垂激烈地反驳了一句,随即又有些没底气地垂下头去,看上去像是一头淋了雨的小猫似的,耷拉着耳朵。钟晚难得见他挫败得如此可爱的模样,不禁起了逗弄之心,“你真的懂?那你说说看。”
李星垂若是经验丰富一些,便知道钟晚这话已算得上是在撩他,可惜他确实自小一心修炼,只是偶尔撞见过长辈或妖境私会的爱侣亲嘴,心中大概有个界定,知道这是关系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举动。
想到这个,他底气足了起来,振振有词地道:“我知道,这是对特别的人才能干的事,总之你不能对除我以外的人干这个。”
钟晚无语,很想问他一句哪里来的自信。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星垂就仿佛急于证明什么似的,捧住他的脸凑了过来。他靠近得很慢,像是带着些确认的意味。钟晚只犹豫了一秒便闭上了眼,很奇怪,他对这样的靠近竟然丝毫不反感。大约早在找回那种相依为命唇齿相依的感觉以后,他对李星垂的感情便不一样了。
在这个世界里孑然一身,只用念着眼前这只坏脾气的猫妖,钟晚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全。
李星垂心中一阵狂喜,猛地含住钟晚的唇,手扣着他的背,不得其法地啃咬起来。他只觉柔软的两瓣吮起来很舒服,怀中的身体也热乎乎软绵绵的,抱着便好似整个人都完整了一样,有种深深的餍足感。
钟晚都快要分不清他究竟是猫是狗了,这啃法,非得把人啃成香肠嘴不可。他正想推开李星垂,就听得惊鸿哎呀一声,“腾扬赶紧转过身去,不要看这些羞羞的事。”
李星垂虽为在科举上证明自己的聪明才智,把圣贤书背了个滚瓜烂熟,但他终究是在妖境长大的,忠诚于自身**,一点都没理会惊鸿的调侃。钟晚只得抬手摸了下他的耳朵,逼得他火烧屁股般跳起来,这才摆脱了黏糊糊猫咪的纠缠。
因着这事,惊鸿一早上看他俩的眼神都满是笑意,时不时还故作忧愁地叹息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李星垂也有被情爱之事束缚的时候。”
陆子谦随口接道:“该说是大快人心才对。”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地别开脸,不出声了。李星垂看得惬意,刚要出声嘲讽,就见钟晚进屋把刚睡醒的药菟抱了出来。小小的兔子浑身雪白,窝在钟晚怀里怏怏的一动不动。钟晚安抚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毛,引来药菟投桃报李的一蹭。
李星垂立刻一把牵过李腾扬,对陆子谦严正言辞地道:“你是这里唯一懂医术的,由你来照顾药菟再妥帖不过。”
在场的人谁猜不出他心中所想,姑且念着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也不戳穿,只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就在此时,迷雾消散的山中忽的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人身着绯色官服,疾步行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属官和一队府兵,均是一脸肃然。临走近时,这群人分为两拨,一拨朝王家的屋子走去,一拨朝钟晚他们走来。
待到为首之人走近,钟晚已认出此人便是在御书房有一面之缘的宁骏德,和李星垂同科的榜眼。他朝李星垂冷冷一笑,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对于宁骏德为何会突兀地出现在此地,李星垂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还没有无聊到派小妖去监视各级官员的地步。
而宁骏德似乎也不想再与他多寒暄一句,上前便道:“约一月以前,金州知府因贪墨案落罪,我受命于圣上,前来接任。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本该在京都内如鱼得水的李大人。昨日有人来报,说是李大人仗着官威欺压承吴县知县,还施以重刑。本官想着,约莫只有以知府之位方才能同右骁卫指挥使说上两句,是以连夜赶过来,还望李大人给个薄面。”
他话里话外全是讥讽之意,然而钟晚却从其中嗅出些不同寻常来。昨日事发突然,他们尚且兵荒马乱了一夜,金州府衙如何能这么快接到消息?这群人如今过来,怕是又要耽误出发的行程,定是搞出这堆事的敌方早有预谋。
李星垂却是懒得再和宁骏德多说。
妖族在外多不愿暴露身份,一是一旦妖兽之身为人所知,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觊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是百姓们对妖的崇敬着实过高,一传十十传百,若似李星垂这样爱招摇的人,将来再想办什么事,难免不得不掩饰一二。
可现下,他实在没力气跟宁骏德来官场上虚与委蛇那一套,更不用说跟着他回府衙查案了。
李星垂指了指隔壁王家,道:“你若想查,可去要这家人的口供,来龙去脉他们比谁都清楚。我有要事在身,身负皇命,必须得尽快赶赴西北。”
绮罗公主出走一事并未宣扬,是以宁骏德只以为李星垂是在逃脱责任。他本就看这仗着有点才学便张扬跋扈的人不顺眼,此刻决意要杀杀他的锐气,一声令下,让府兵们一举攻上。
这阵势自是惊动了邻里们,躲在篱笆后的眼睛纷纷朝这儿望过来,李星垂冷哼一声,“惊鸿,我们走。”
惊鸿却是有些犹疑,“星垂,皇帝的打算,你还尚未查清楚。”
“他未必不知道我的身份。从前谨慎,是因为不知道他身边有个云重。现下皇帝和云重既然有摸不透的关联,又派齐帆出征西北,总不会都是巧合。”
惊鸿顿时松了口气,往日跟随李星垂潜伏在京都,她也颇觉麻烦,现下不必顾忌身份,她立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大雁,因着身形过于庞大,她在变化的那一刻便腾空而起。同时,陆子谦抱着药菟,李星垂一手钟晚一手李腾扬,均飞身上了雁背。
山村里一片抽气之声,有人失声喊道:“是妖!妖神显灵了!”
宁骏德显然也没想到会有此等变故发生,一脸骇然之下,脑中闪过一念:李星垂既非常人,那他的科考自然也做不得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猫主子稍微开窍啦,为啥我松了口气
第44章
在盈满村村民和官差们的仰望中,惊鸿扇扇翅膀乘风而去。宁骏德先是惊讶,再是激动,急切地吩咐府兵们带上王家一干人等,带回府衙审查。他要呈上奏章,好好地向圣上说明此事,让满朝文武都知道李星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妖又如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时的李星垂却不在意即将要发生的变故,在惊鸿飞出承吴县朝西北去的时候,他敏锐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石的气味,他手按在惊鸿的背上,叮嘱道:“稍稍飞慢一些,前面的情况不太对。”
冷风渐渐小了下来,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药菟察觉到周身的变化,害怕地蜷起小小的身体,缩在陆子谦怀里。后者安抚地他两下,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或有某种阵法出现,大家小心。”
陆子谦知道李星垂的感觉一向敏锐,且因着他一心修炼,对妖族古籍多有研究。是以陆子谦也不敢懈怠,护住药菟,绷紧了脑中的弦。
他们又往前飞出一段,果然,棘手的问题出现了。惊鸿的双翅在一个扇动间忽然蹿出来几团火苗,她闪避不及,因为焦灼的剧痛,嘶鸣一声,直往下坠。李星垂见状,足尖在空气中一点,直接从惊鸿的背上腾空跃起,右手拇指一划。
一道寒气破空而出,仿佛如有实质般托住了下坠的惊鸿,李星垂在他们身旁踩着灵气凝成的云气,控制着四周的气流缓缓下落。
非常不巧,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个不知名的村镇,街两旁全是正在摆摊的小贩,见到从天而降的大雁和人,反应快跑开的寥寥无几,更多的人被头顶巨大的阴影吓得挪不动步站在原地,眼看就要被降落的大雁砸到!
千钧一发之际,李星垂袍袖一挥,手掌拍上惊鸿的额头,给痛到无法控制体力灵力的她渡去一股阴寒的灵力,助她化为人形。忽然失去支撑点的钟晚只来得及扯住李腾扬,便被李星垂抱住,稳稳地落在地上。陆子谦一手托住药菟,一手揽住惊鸿的腰。
而化为人形的惊鸿背上竟然还在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她疼痛不已,脸埋在陆子谦的肩头,簌簌汗水落下。
李星垂心念一起,不再犹豫,直接出手把惊鸿半边背全数冻住。火苗这才渐渐小了下去,在寒冰之中垂死挣扎般扑腾着。
而对于不耐寒的惊鸿来说,被冰覆盖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她的唇上都被咬出血来,陆子谦抬手强硬地扳开她的下颔,让她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这是天狗炎火,林氏一族自第一代犬妖传下来的本事,我的寒冰恐怕还要片刻才能制住。”若是李星垂自己遇到这种炎火,自是能用体内阴寒的妖力直接熄灭,可这回遭难的人是惊鸿,无论是阴寒灵力还是天狗炎火对她来说都是痛苦。
李星垂脸色沉郁,“没想到林氏也牵扯进来了……”
陆子谦按着惊鸿的背,急躁地问:“这是什么阵法?可有破解之法?”
“此阵起码得以一个高阶妖兽大半的妖力作为支撑。封氏的树囚之术是将人和树同化,此术则兼具强大的毁灭力,凡是想要从阵中逃出的妖兽,都会遭到天狗炎火的焚烧,不死不休。”
陆子谦不解:“照理说,你的冰封术应当恰巧能克制炎火术才对。”
惊鸿背上的火焰全数熄灭,李星垂撤去寒冰,冷笑道:“布阵的妖兽既是耗去了如此程度的妖力,我若想突破,必然得要费好一番力气才行。”
钟晚懂了,“所以,对方的目的还是在消耗你的妖力,拖慢我们的脚步?”
李星垂点点头,扫视了一圈四周,只见原本在这儿做生意的小贩们早已四散奔逃,还有些胆子大的或是躲在小巷子里,或是从土屋的窗缝间窥视,对他们的身份显然很是好奇。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让子谦替惊鸿疗伤。”
钟晚把药菟抱过来,后者似乎是感受到他们遇到了某种阻碍,因此很听话地靠在钟晚怀中。陆子谦小心地避过惊鸿背上的伤口,将她背起来。
李星垂随意挑了间土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木门拉开一条缝,一双眼警惕地看过来,问:“什么事?”
“这位乡亲,我们有同伴受伤了,不知可否借床榻一用?”
那男人接着问:“你们是什么人?”
李星垂懒得废话,手指上凝起蓝色的光芒,露出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容,“妖。”
男人咬了咬牙,门一开,壮烈牺牲般道:“你们进来吧!”
这屋子不大,和钟晚家差不多,就两间屋,一间用帘子遮着,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男人自称李二,带他们到简陋的空屋里,让他们自便。
“李二哥,可否准备些吃食?这是一些碎银,您拿着。”钟晚二话不说就先塞钱,李二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要这个,我、我……”
陆子谦正准备帮惊鸿被烧得黏在身上的碎布弄下来,让他们都出去。李星垂便拉着李二走到堂屋里,问他:“说吧,想要什么?”
他知道这村子里的人和大陈朝的多数百姓一样,一辈子都没见过妖兽,从传说里听来的东西多种多样,他们既畏惧又期冀,求妖拜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星垂一见这堂屋里挂着的百猫齐鸣图就乐了,对李二说话的语气还算和气。
李二想到话本子里讲的妖兽毁天灭地的故事,再看看面前眉清目秀的钟晚,俊逸无匹的李星垂,决定赌一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求妖神大人救救我的娘子,她、她已是病入膏肓了!”
钟晚这回很谨慎,匆匆把李星垂拉到一边,悄悄道:“你先别答应,看看他娘子的情况再说,万一救不了,贸然答应可就麻烦了。”
李星垂闻言很是高兴,蠢蛋这明明就是在意自己嘛。他捏了捏钟晚的手,道:“放心,我有分寸。”
李二的娘子得的是痨病,这在大夫们看来无疑是绝症,只能一天天拖着。李二和他娘子是私奔出来在小村子里住下的,李娘子虽面如白纸咳嗽不已,但长相清秀温婉,有点闺秀风范。李星垂隔着纱帐看了一眼,心中便已有数。
他从袖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物事,递给李二,“把这个拿去熬汤给她吃,自然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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