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霄刚进医院大门就被熟人看见了,一行人都是和程家有业务往来的叔叔们,为首的那个问道,“好些年没见到你了,听说回乡下静养了,近来身体好些了吗?”
程霄愣了一下,扬了个乖巧的笑容,应道,“好些了,谢沈叔关心。”
程霄也挺佩服自己的,这些年还记得他们的姓,挨个打了招呼问好,免不了被摸脑袋夸乖。
沈叔又说,“行,不耽误你了,快上去看你爸吧。”
程霄笑着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一走,笑容散去了,站在原地踌躇着,又有点茫然了。
所谓家丑不外扬,看那些叔叔的反应,对他被赶出程家的事毫不知情,程家用“身体不好回乡下修养”遮掩过去了。
那是程家顾及颜面,才没和他撕破脸皮,就只有他挺不要脸的,现在还好意思过来。
他拎着装着骨头汤的保温壶,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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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程母一看见是他,立马把门关上了。
他站了会不知如何是好,门又从里面打开了,开了条缝儿只露张脸,语气不善道,“你来干什么?”
程霄把保温壶提起来,小心翼翼的说,“我熬了骨头汤。”
程母看了眼,又问,“程闫让你来的吗?”
“不是。”他声音越说越小,“我自己来的。”
“那你有心了。”程母把保温壶接了过去,把门给打开了,往里面边走边说,“不过这个不怎么管用,你爸…不,他不是伤着骨头了,他是被你给气得高血压了。”
程父倚着床头,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更加踌躇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叫人,又该叫什么好。
他手足无措的站着,程母放下保温壶,从柜子里拿了病历出来,“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没骗你吧,高血压。我们也老了,身体不中用,受不得一点刺激,怕是哪天没注意就被你给气死啰。”
程霄低着头,低声道,“对不起。”
“别别别,你一这个样子,程闫说我们为难你了。”程母说,“那可真是冤枉,我们两个老家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能拿你怎样啊,是吧。”
程霄头更低了,“对不起。”
程母说,“你既然这么对不起我,那你把我儿子还给我呀。你也长大了,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人照顾了,你还想拖累我儿子,想祸害他一辈子?程霄,你有没有心啊,我们家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这么报复我们?”
没等程霄说话,又接着说,“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程闫他喜欢谁都可以,男人女人都可以,我就是接受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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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母正说着话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了,看程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她还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她前去开了门,外面站着裴野,手里还拎着食盒,顿时表情也好看起来,笑道,“小裴来了呀。”
裴野看了眼里面的程霄,脸上依旧是毫无破绽挂着笑容,提起手里的食盒说道,“新开的私房菜馆,刚开车路过那里,想着饭点也快到了,自作主张带了些过来,您和伯父还没吃吧?”
“没呢,没呢。”程母眉开眼笑的,把食盒接了过去,把餐桌支了起来,食盒一层层打开,香味弥漫在室内,勾得人食指大动。
裴野顺势说道,“那您们慢用,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跑这么一趟。”程母起身送他出门。
全程被忽视缩的程霄,见两人都出去了,对着程父鞠了个躬,“那我先回去了。”
程父冷淡的“嗯”了一声,他默默从房里退了出去。
走廊里,程母还在和裴野说话,让他多来看看,对他喜欢的不得了了,程霄头都没抬贴着墙根走了。
一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他贴着墙根滑坐在地上,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他用力的掐着手臂,才控制住没哭出来,在外面哭太丢脸了,但是眼泪忍得住,痛苦却克制不住,痛苦像海浪席卷而来,直至将他淹没。
直到裴野出现在他面前,喊了声他的名字,他一抬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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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别哭。”裴野把他拉了起来,拇指指腹揩去了眼泪,紧张道,“你可千万别哭,上次都被你吓死了。”
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的,程霄特别想抱他,好像之前吵的架发的脾气,那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程霄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也没给他发短信打电话,要不是这次在医院碰见了,他真以为自己能控制住,再也不见他了。
但是现在他忍不了,他脆弱的不行,他就是想抱他,所以就抱住了他,脸埋在他胸膛,嗡声嗡气的问道,“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什么?”裴野装不懂,“我先送你回家吧。”
程霄又说,“你都听见了。”
“是是是,我都听见了。”裴野只能顺着他,“你要是觉得我不该听,那我立马都忘了,行不行。”
程霄重复道,“你都听见了。”
“小祖宗,你想让我怎么样啊,我哪知道这么巧。”裴野把他脸抬了起来,好在是没哭了,打商量道,“回去说行不行,你说什么我都认,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长耳朵。”
“你神经病。”程霄被他哄得挺开心的,像小孩子一样抓着他的手指,低头看了会手又仰头看看他。
裴野看着左右无人,低头在亲了亲他额头,“乖。”
说实话,他心里也挺复杂的。
他猜到程闫是为了程霄和家里闹翻,但是没把两人的关系往别的方向想,听程母说了那一大番话,才知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觉得挺奇怪的,也一时没法接受,但看程霄露出可怜的表情来,他就心软的不像话,程母都对他那么刻薄的话了,他怎么还敢再创伤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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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程霄就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因为他在心里也憋了很久了,“其实我没跟你说,我是因为勾引了我哥哥,才被他们家赶出来了。”
裴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程霄低头捏着手指,“哥哥出国也是因为我,他为了躲我就出国了。我其实也,我知道我这样挺不对的,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狼心狗肺。我就是挺自私的,我承认。你看你们,有家人有朋友,我什么都没有,我就只有我哥哥,为什么不把他给我呢。”
他说着顿了一下,“我哥哥不喜欢我,爸妈也不喜欢我,他们都喜欢你,你人这么好,不能都让给我吗?”
“嗯?”裴野差点没撞上前面的车,放慢了车速扭头过来看他,问道,“你说什么?”
程霄又说,“你能都让给我吗?”
“不是。”裴野问道,“你从哪来听来的他们都喜欢我?”
程霄闷声道,“我自己看到的。”
裴野伸了只手过来,把他的脸扳过来,“你看看我,看出什么来了?”
程霄不明所以,一脸懵懂,“什么?”
裴野打着方向盘,靠路边停了车,捏着他下巴倾身过来,轻声道,“我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吗?你人这么好看,不能把自己让给我吗?”
“我…”程霄被他盯得突然就脸红了,别扭的把脸转了过去,红红的耳朵暴露在裴野视线下,嘴上还在说,“你说什么呀?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这不就是你的逻辑么。”裴野说,“我学你的。”
程霄没话说了,又把脸转了过来,委屈还带点撒娇看着他,就差说“求你让着我”了。
裴野找到应对他的办法了,他一个说话自相矛盾的人,你顺着他说就能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暗里有光#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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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楼下,程霄拉开车门就跑了。
裴野把车停好了,慢悠悠的追上去,他在那等电梯,走过去他旁边,他又往旁边挪,跟着挪了两步,他整个人都贴墙上了。
“你别过来了啊。”程霄说,“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邪气。”
裴野一把把他拉了过来,仗着身高优势扣在怀里,下巴在他头顶蹭着,看着电梯门映出来他的脸,说道,“你回去干嘛,你哥不喜欢你,他爸妈也嫌弃你,回去找罪受啊?我喜欢你,跟我走吧。”
“你有病啊。”程霄不满道,“谁说我哥不喜欢我了!?”
裴野戳他脸,“你自己说的。”
“……”程霄噎了一下,“妈的。”
电梯门开了,裴野把他推了进去,又问,“他妈妈那么说你,心里很难受吧?”
程霄嘴硬道,“不难受,半点都不难受,我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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