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光的蔷薇》chapter 9 光芒黯淡(5)

    chapter 9　光芒黯淡(5)

    医院里手术室的灯熄了，穿着白袍的医生神色凝重的从里头步了出来。

    陈语蔷冲到医生面前，几乎整个人栽了下去，医生扶了她一把，却什幺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可是她不要看见这个。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个结果的……

    不是……

    见状，她绝望的跪了下来，任由膝盖撞击着**的地板，抓着医生的白袍哀求道：「我求求你……求求你再救救她，她一定还会有救的，我知道她一定还会醒过来的……我求你……你要我做什幺都可以……」眼泪如崩堤般的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像是没有止境一般。

    在一旁的护士投予陈语蔷一个怜悯的神情，走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可是她却无力站立，整个人像橡皮泥一像瘫软了下去。

    「请节哀。」医生沉重的吐出一句，嗓音里带有几分平静，不过也不足为奇，像这种生离死别，每日在医院里如连续剧似的上映着，身为一名医生，也早该麻木了。

    远方传来几个奔跑的脚步声，楚胜洸，蓝岚，于谨晨三人闻讯赶到，一个个气喘于于的在后方瞥着陈语蔷，露出一脸的複杂神情。

    另一边厢护士小姐已按捺不住出言责备：「这里是医院，你们跑什幺？！你们是哪位的家属？！」显然，护士根本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随后还道了一句：「明星了不起吗？懂不懂得尊重？闲杂人等麻烦一概回避！别打扰家属的心情！」

    虽说护士口头上说的话或很刺耳，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当中无疑也夹杂着对陈语蔷的关心。

    「抱歉，我们是陈语蔷的朋友，听说她奶奶出了车祸，所以赶着来，脑子混乱了。」此时于谨晨满怀歉意的向医生及护士鞠了个躬，这下医护人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蔷蔷……」此时楚胜洸走了上来，带着泛红的眼眶凝视着陈语蔷，声线不平稳的道出一句。正当他的手要触及陈语蔷的胳膊，打算给予她一些安慰时，陈语蔷带着哽咽道：「你走开……」

    「蔷蔷……我……」当他再踏前一步，只见她抬起眸子狠狠地瞪着他，眼中尽是憎恨的神色，血丝布满了她的眼睛，显得有些骇人，然而不及她忽然一声狂吼：「你滚！」

    瞥着楚胜洗被拒千里之外，那快要崩塌的面部神情，蓝岚看不下去，上前苦口婆心地说：「胜洸他也是关心你……」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走廊中又贯彻着一声尖叫：「你们都给我滚──」接着她整个人无力的倒在护士的身上，惊声大吼道：「我不要看见他们……我只要奶奶，奶奶……」

    她朝着手术室里大声哀嚎，周遭见到她如此情绪崩溃，虽然惊愕，但更多的是心痛，像有许多把刀子在皮肉里揽和的痛……

    「抱歉，家属情绪不太稳定，你们先请回吧。」医生平静的吐出一句，但眉宇间仍见他的分毫担忧。

    楚胜洸虽然不愿，但还是被于谨晨与蓝岚拉着扯着离开了。

    然后，走远的他们，在走廊的尽头，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拖着她那单薄的身影，痛苦的抽泣着，像天使的翅膀被折断了，她身上原有的阳光似的温暖光芒，剎那间消失不见了……

    破旧的小公寓里，一个女孩子靠着墙蜷缩着，她手执着一张照片，泛黄的照片上有一位慈祥的老奶奶以及一位六、七岁大，笑得很灿烂的小女孩。

    她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身体止不住的瑟缩。少顷，她昂起头，用膝盖支着下巴，只见她的眼眶通红，整个眼睛如金鱼眼睛般的浮肿，不知是哭泣了多久……

    此时的她，静静凝视着手中的照片，眼神却是空茫的，没有半点的色彩；一举一动就像是失了魂魄的布偶，瞥着那张照片，一滴眼泪从眼眶再度滑落，疲惫的刺痛感从眼珠子处传来，她痛苦的阖上了眼皮；不知是过了多久，脑海忽然浮现出一段记忆──

    ……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一位老人正在木屋外的草地晾着衣服，脸上挂着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当她在木桶里拎起那一件件小孩的衣物时，笑颜便更开怀了，细小的眼睛在阳光底下却闪烁着。

    半晌，一个脚步声从不远的草地处传来，老人一听便笑了笑，习惯性的抬头道：「蔷蔷回来了啊？」可过后，在她眼帘里出现的，却是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女孩。

    女孩约莫六、七岁，正拖着瘦小且伤痕累累的身躯，徐徐的往小木屋的方向走来，她的脸上是一抹的倔强，眼神虽也执拗无比，但也因那浑身的疼痛不禁落泪，对此，女孩不甘的一次又一次用力抹掉泪水。

    「蔷蔷……你又跟别人打架了吗？」老奶奶吃惊的一问，準备上前去关切，然而那双想要唤停女孩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因为女孩很快地跑进了屋里。

    见状，奶奶缓缓的走了进去。进到屋子里，只见陈语蔷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哭泣，奶奶微微一笑，靠上前去，温柔地问：「怎幺了吗？」

    「小胖说我是野孩子……」陈语蔷哽咽的吐出一句，接着用装满泪水的眼睛望向奶奶：「他们说野孩子就是没有爸妈的小孩……奶奶，为什幺我是野孩子……」过罢，她忍不住把头埋进奶奶的怀里，带着满肚子委屈哭泣着。

    奶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仔细地检查着她身上的伤口，接着微微地笑了笑，用很平和的语气道：「蔷蔷，你知道丑小鸭是怎幺变成天鹅的吗？」

    在她怀里哭泣的陈语蔷不停摇头，泪水浸湿了奶奶的一整片衣衫。

    奶奶如哄着婴孩睡觉般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丑小鸭啊，小时候也是个野孩子呢……」闻言，陈语蔷缓缓的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凝望着奶奶，豆大的泪珠还在她的脸上停留着：「然后呢？牠怎幺变成天鹅的？」

    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虽然丑小鸭是野孩子，但是牠没有放弃，一直很坚强的面对，即使是一个人，也很努力地让自己发光发热……虽然在发光发热的途中，牠也遇到了很多像小胖一样嘲笑牠的人，但是因为牠的坚持，牠最终才变成一只美丽的天鹅……牠是注定该飞上天空的。」

    陈语蔷抓紧了奶奶的衣角，忽然有点激动的说：「我……我也要变成天鹅！」

    然后，奶奶笑了，含着眼泪点下头来，把陈语蔷宠溺的揽进怀中：「好，我们蔷蔷一定会变成天鹅的，奶奶呀，会永远支持你、永远倾听你、陪伴你的……」

    ……

    陈语蔷把自己从记忆里抽离出来，却发现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豆大的泪水又从眼角不停的滑落，如无止境的海水一般。

    她绝望的捂着开始疼痛的头，在口中不断呢喃：「什幺都没有了……没有了……」

    什幺都没有了……

    「奶奶我以后去了城里，一定做个明星，让你每天都在电视上看到我！」

    都没有用了……

    那些努力都没有用了……

    此时，门被人敲响了，一个震摄她魂魄的声音透过隔音效果极差的薄木门传了进来──

    「陈语蔷，我是楚胜洸！你开门！」门不断的被敲打着，每被敲击一下，便犹如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她死死地捂着耳朵，如被吓坏的小猫儿，瞪圆了双眸。

    「你开门！奶奶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奶奶……

    大脑忽然一阵恍惚，仿佛听见了神经崩断的声音。陈语蔷的面孔忽然煞白一片，她闭起眼睛尖叫着：「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然而，门的另一端仍然传来让她几乎濒临临界线的声音。

    「你振作一点，接受现实好不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但是她没有给予他完整发表言辞的机会，她从喉咙里再度传来惊秫的尖叫：「你给我滚！我不要听到你的声音！我讨厌你！我不要听！不要听！」

    楚胜洸伫在门外，有点心灰意冷的垂下脑袋，眼中混杂着怜悯与失落，他缓缓的沿着门坐了下来，透过隔音力极差的薄木门静静的聆听屋里的声音，不再说话。

    恍若过了几百年那幺悠长的时间，直到狭小走廊的小窗户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门后的抽泣声慢慢的渐弱，并且传来一阵很细微的呼噜声，他才安下心来，稍微舒展那紧绷许久的眉宇，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离开。

    只是在阴暗的公寓走廊里，他的背影却不如以往在黑夜中的具有色彩，仿佛也跟着黯然失色下来，失了那一份原有的温度，多了一份沉重与无奈……

    一切，都恍若隔世。

    一切都变得太快。

    可是那些正迷茫的少年啊，没有时间去追究，没有时间去适应，甚至没有时间，去面对，去微笑；只能任由自己带着悲伤沉入无垠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