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识》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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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灏言，曾经不也过去了吗？」

    我无视莫灏言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说完便朝不远处的柳熙媛走去。

    「妳和他说了什幺？」她拉过我时小声问了句，跟着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安慰。

    「进去吧」

    见他似乎準备离开，我也有了参加同学会的兴致。

    柳熙媛叹气得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我们也来到了二楼的包厢；但当里头传来震耳欲聋的舞曲音乐时，我又涌起想离开的念头。

    「还是回去吧，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我这种老人家。」

    我拉了拉柳熙媛的衣袖说道，但转头一看见后面缓步上楼的莫灏言时，立刻越过服务生不再考虑得推门走了进去。

    「各位，看看是谁来了？」

    柳熙媛抢过台上正高声演唱同学的麦克风，向其他人大声宣布我的到来。

    面对众人投来的视线，我只能尴尬得站在原地和大家挥手打招呼。

    「同学，妳消失了这幺久是去哪里隐居了啊？」

    「毕业典礼之后就没看见妳了，还变得这幺漂亮不简单」

    「交男朋友了吗？有没有对象啊？」

    「妳大学读哪个科系？应该是设计相关的科系吧？」

    「有这幺忙吗？竟然前几次同学会都没来！」

    我就像被记者众星拱月的公众人物听着不同人发问，可我只有乾笑以对。

    「咦，莫灏言你怎幺又回来了？」

    在我转头朝柳熙媛发出求救讯号时，突如其来的疑问也令我浑身一颤。

    这时不知道是哪个白目鬼开口问向我和身后的他，道：「我听说何善妍以前和莫灏言交往过，你们现在还有在一起吗？」

    随着这句探问而冷下的气氛让我紧张得胃疼，几度张口却说不出话。

    「何同学，过来这让我瞧瞧！」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班导出声拯救了我，伸手要我过去叙旧。

    「老师好。」我微微行礼问候，在老师充满关爱的眼神中坐到了她对面。

    「你们快去玩啊，我和何同学有话要说。」

    老师转头看向依然愣在原地的同学们拍手催促，要他们把握时间多唱几首歌。

    「老师妳每次抓人讲话都好几个小时，这样何善妍玩什幺啊？」

    「我很久没看见何同学，想好好和她聊天不行吗？」老师看着我眨了眨眼，不顾其他人反对，替我倒了杯饮料开始高中习以为常的对谈。

    「你们再不听话去玩就休想要我请客，别以为同学会就可以晚回家！」

    这声警告让大家齐声哀号，倒成功让他们继续唱歌玩乐。

    待气氛回到方才进门前的热络且足以盖过我和班导的对话，老师这才看着我，微笑问：「何善妍，现在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从美国回来后就是努力读书！」

    我坐直身子如实回答，看着面前加满冰块的汽水突然想喝热茶。

    「治疗的情况都顺利吧？虽然同学不知道实际情形，但」老师没把话说完，有些事情心照不宣或许才是最好的安慰。

    「老师，女人不适合喝冰的东西。」

    热茶在我面前出现的同时莫灏言也在我身旁坐下，语气有些责怪地说道。

    「莫同学从以前就是这般细心体贴，你也坐下来和老师聊聊吧！」

    「啊？」我听了瞬间跳起身，莫灏言倒二话不说答应又将我重新压回座位上。

    「何同学和莫同学还有联络吗？你们真的交往啦？」

    老师用着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们俩，朝他挑了挑眉探听。

    「我和何善妍在升上高三前的暑假开始交往，直到现在都不曾想过分手。」

    「原来如此。」

    只凭四个字就将我清白的感情状态更改为「稳定交往中」，我看向老师，她却一脸满意得点头看起来很欣赏莫灏言的乾脆。

    「老师您别相信他的话──」

    我毫不犹豫得一拳揍向莫灏言，片刻又觉得我俩现在的交情不能太过随便，连忙道歉后就躲着他的视线安静喝茶。

    「你们真是的，既然交往就要跟老师说啊！」

    老师蓦地板起脸说话的模样让我惭愧得低下头，连连向她说对不起。

    可等我回神，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这种事当然要由男生开口，老师不怪妳。」老师忍笑开口，在我的怒视下赶忙向服务生招手要菜单，交代我多吃一点别和她客气。

    「进门前我已经帮她点好了。」

    莫灏言用着跩跩的脸说出跩跩的话，全世界大概只有他敢在老师面前嚣张。

    「五分熟菲力牛。」不久服务生真送来一客牛排，放到了我面前。

    「何同学趁热吃吧，这样才能感受对方的用心。」

    老师看着莫灏言替我切肉的举动一笑，让我尴尬得抢过他手里的刀叉。

    「老师您去旁边玩的话，何善妍就不会这幺尴尬了」

    「那我还是先去旁边找同学玩，何善妍妳慢慢吃不要觉得尴尬。」老师说完便起身离开，转眼就加入前头的团体游戏中。

    我无力靠向椅背也藉此拉开和莫灏言之间过近的距离，非常想回家。

    「妳不饿吗？」莫灏言敲了敲桌子，用着令我鸡皮疙瘩的温柔语气轻声问道。

    「不饿。」

    放下手里的叉子，我端起茶有一下没一下得啜着。

    「宝贝，妳饿肚子我会心疼。」

    那两字称谓成为压垮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尤其再看见莫灏言漫不经心的暧昧笑容时，我用力得将牛排刀狠狠插上了旁边的马铃薯配菜。

    「这就是妳对男朋友应有的态度？」

    他拔下马铃薯上头的牛排刀，瞪着我阴狠问道。

    假装没听见得插了块牛肉放进嘴里，我边咬边想，这家伙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曾被人围殴会不会太没天理了？

    当我快把嘴里的牛肉咬成泥时，莫灏言似乎想通得起身走开。

    我看着他走上舞台拿过无人使用的麦克风，笑得狡猾，并无视我眼神警告得向众人说：「各位，我和何善妍要结婚了！」

    包厢内的立体环绕音响使这句话清晰撼人的过份，随后是响彻云霄的欢呼。

    「各位务必前来参加我们的婚──」

    我先喝了口茶为自己压惊，在将如何打脸莫灏言sop流程忘得一乾二净的情况下，气得上前将他拉出包厢一路来到餐厅外头。

    「你这家伙什幺毛病啊！」

    甩开他的手大吼，我有了想和莫灏言把话说清楚的打算。

    「莫灏言你到底想干嘛？到底想怎样」情绪从愤怒转为悲伤，从悲伤转为委屈不甘，我边擦着眼泪边问他。

    「我只要我们重新在一起。」

    莫灏言伸手想将我拉入他怀中，可我就是死命不依。

    「疯子，滚愈远愈好！」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计程车停靠的方向迈去。

    「何善妍，妳到底在气什幺？」

    莫灏言质问变得有些距离的从我身后传来，但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回头。

    「何善妍妳站住！」

    身后急起直追的脚步声让我一颤，在找不到任何东西抵挡的情急之下，我立刻脱了两脚的高跟鞋朝他丢去，还真击中了莫灏言的额头。

    「啊妳这妳还真的用高跟鞋丢我」

    「莫灏言？」我在他痛得抱头蹲下身时回神，打着赤脚往回跑去。

    当我再回到他面前，莫灏言冷不防紧抓住了我的手。

    「针对妳刚才对我施加的暴行，我有权诉求我们继续交往！」听似玩笑的话，他却用极其认真的眼神对着我微笑说道。

    或许我和莫灏言生来就不是当电影男女主角的命，所以说不出浪漫的台词

    「有病！」

    远处传来阵阵闷雷声响，我啐了口自顾捡起高跟鞋準备回家。

    「看起来快下雨了，我送妳回家。」莫灏言捡起那只砸中他脑袋的高跟鞋，见我一脸抗拒的模样便也没了要还我的打算。

    「你把鞋子还给我！」

    我踩着一高一低的脚步跳着，伸长手试图抢回他手中的那只高跟鞋。

    可叹这家伙多年来只有身高长进了不少，任凭我怎幺跳就是勾不着，最后悻悻然来个前扑却脚指一个翻转扭了90度直接趴地。

    刚才我还只是想哭，现在这一摔让我连想死的打算都有了。

    我这一跌便自暴自弃得趴在地上不肯起了，除了痛之外更由衷肯定，我的形象、自尊、人格只要遇上莫灏言都会被我一再摒弃！

    「何善妍？」

    他戳了戳我的脑袋喊道，而我不想理他的继续装死疗伤。

    高中的我或许会认为自己抛开尊严，任由情感去爱去痛去包容一个人，是少女怀春的浪漫；如今，我已不是当年被他欺负却还甘之如饴的丫头了。

    「地板很髒，妳快起来」莫灏言扯着我的头髮，语气有了笑意地催促道。

    「我高兴躺在地上又如何，你管我呢？」

    对于莫灏言的两种矛盾情感在我心底不断拉扯，我真后悔搭上了这男人！

    「我送妳回家，嗯？」

    面对他的柔情攻势绝对不能领情，不然只会让这家伙更蹬鼻子上脸。

    「你走开！」我吸了吸鼻子哀怨得赶他走，哽咽。

    「何善妍妳敢哭试试看！」

    听见莫灏言的恐吓我就叛逆得想哭给他听，还要哭得让眼睛像核桃一样肿。

    我和他，再度陷入无解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莫灏言决定丢下我走人时，他突然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远处一记响亮雷声再符合我彷彿遭雷劈的震撼不过，半晌我爬起身，抢过他手里的鞋子决定不再瞎耗时间得回家睡觉。

    「妳走错边了。」

    走没三步，莫灏言一句提醒就将我的自尊彻底粉碎。

    「我、我要拿包包！」我转头瞪他，下一秒却被打横抱起的往对街走去。

    「死要面子的蠢女人，自尊心能当饭吃吗？」

    莫灏言这话让我听了很想放声大笑，他这位大爷不就吃得很饱？

    「我要搭公车！」

    我在一辆黑色mini cooper旁被放了下来，莫灏言指了指说：「这是我的车。」

    很久以前我曾说要买辆cooper载着莫灏言游遍大江南北，但看过价格后，我却笑着抱住他说车子你买吧，我出油钱。

    「何善妍，妳说妳会出油钱。」

    他轻敲了敲车顶唤回我的注意力，笑出了左脸上的小梨涡。

    在莫灏言打开车门準备坐进去时，我头也不回得走向回家的路，即便穿着高跟鞋走到海枯石烂才到家也不要让他送我一程。

    「何善妍妳给我上车！」

    接着车门甩上的巨响，是莫灏言怒不可遏的嘶吼。

    我不以为意得走在这条笔直道路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直到三个路口过后降下的滂沱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才让我感到不安和害怕。

    路灯微弱的光线在这场暴雨中根本起不了作用，独自面对眼前看似没有尽头的马路时，那些关于车祸、治疗和复健的痛苦记忆也慢慢浮现，让我想起每日每夜在病床上思念莫灏言所流下的眼泪有多苦多鹹

    我害怕了，不愿再经历这种相思之苦。

    「何善妍？」

    转头，我看着只有两步之遥的莫灏言愣了片刻。

    「莫灏言」我瞇起眼试图在这宛如薄幕般的雨中看清楚他，朝他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脸上也早已分不清楚流过的究竟是泪还是雨水。

    「别闹脾气了，我开车送妳回家。」

    莫灏言紧紧握住我的手，无奈地笑着说道。

    「我已经走不动了你忘了刚才是谁害我扭到脚趾很痛的」

    「过来，我背妳。」他因我荒唐的理直气壮失笑，转过身蹲下朝我招了招手。

    「这才像话！」

    我毫不犹豫得跳上他的背，两手紧紧绕上莫灏言的颈项。

    「妳到底有没有按时吃饭啊？」他蓦地掂了掂我的身子，转过头皱眉问。

    「因为伤了胃，开刀后有一阵子只能吃流质食物就瘦了嘛」

    「何善妍，也只有我能照顾好妳。」

    莫灏言用着看似不经意语调说道，背着我继续走着。

    「只有我能忍受你的坏脾气，所以我们凑一对刚刚好不是吗？」我乖巧得趴在莫灏言背上，因大雨湿透了的薄衬衫贴着我的胸口，感觉到他的体温。

    能再次感受心爱之人的体温，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我悄悄弯起嘴角，任由眼泪被雨水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