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识》1-2

    1-2

    大四那年如愿申请到法国研究所名额的我,在难掩兴奋之情的同时,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藏着那封入学通知。

    整整五个多月的时间,我也错过了多次向他坦承的机会。

    「我要去法国,至少三年。」

    直到出发当天的最后一次早餐,我终于鼓气勇气说出要去法国留学的消息,但这位仁兄听了倒是很潇洒得开车直接送我到机场。

    「我走了,你保重。」

    那天气象预报说将有40度高温,可他的淡然让我十分心寒骨冻!

    「我真的走了?」

    看着他木然的表情最后转身离开,几十个小时的航程,我不眠思考这男人的思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能如此潇洒送走女友的家伙应该称得上奇葩吧?

    三年来没有一封邮件或一通电话,我已算不清自己痛哭的次数。

    「莫灏言,你那梨涡脸我见一次打一次!」

    这三年最令我好奇的莫过于他是不是早知道我要留学却心照不宣?当时他一句话都没挽留,是不是早对我感到厌倦所以急着摆脱?

    如同那个陈世美,可我实在没勇气探问自己是不是真了秦香莲的事实

    「是?不是?」

    我将自己放倒直接霸佔整排座椅,跟着闭上眼缓和那涌起的痠胀感。

    「何善妍,睡在这不冷吗?」

    头边蓦地陷入重量的下一秒,我因那熟悉的嗓音僵硬了全身;他的手轻抚过我面颊来到颈部,衣袖熟悉的气味让心跳开始加速。

    「是我要柳熙媛说出妳的班机时间,妳到时别打电话骂她。」

    「她从高中开始就经常被你贿赂然后出卖我,这种朋友可以不要了!」我皱了皱鼻子道,始终没勇气睁开眼去瞧他的模样。

    「不回家吗?」

    等着他小宇宙爆炸许久的我,终于为这持续了五分钟的温柔不解睁眼。

    「回哪?」我坐起身仔细打量起他,皱眉反问。

    「宝贝,妳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眼前这张三年不见的面容多了属于男人的成熟和几丝陌生,唯一不变也使我再次动心的,是莫灏言微笑时在左颊上浮现的浅浅梨窝。

    「四点三十七分十三秒,十四秒、十五秒、十六秒、十七、十八、十九」

    我看着右腕上的錶如实以告,霍然发现时间原来这幺晚了。

    莫灏言捧住我的脸,不愠不火说:「三年不见,妳似乎变得更幽默?」

    「还、还行,说幽默你倒笑也没笑一下。」

    我向后移了些位置想躲开他的手,但没有成功──我俩就这样望着彼此,没有相对无语惟有泪千行,也没有小别胜新婚的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何善妍,我们回家。」

    「回家?」被他拉着往停车场走去时,我还执着这听起来不是很重要的问题。

    「妳还有哪个家可以回?妳爸妈那?」

    莫灏言牵着我走出机场大门,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辆audi休旅车前停下。

    「你的车?」

    我看着他二话不说拉开后座车门将行李箱扔进去,知道自己问了废话;但当他又拉开副驾驶座车门想把我塞进去时,我拒绝了。

    「等、等一下,你这是干嘛?」

    「当然是回家睡觉。」他答得理直气壮,向我跨近一大步。

    「你好像又长高了?」

    我仰头估量他只能用「马齿徒增」形容的身高,涌起想打断他腿的冲动。

    莫灏言倏地伸长手将我拉进他怀里,跟着以一种低沉诱惑的嗓音道:「等我们回家,妳可以更『清楚』知道我改变了多少。」

    「变态!」

    右手非常有矜持的直接往他脸上拍去,我跳离了几步尖叫。

    幸好清晨的停车场没有人,只有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际和我们,可此刻我和他不是相拥看日出的爱侣,而是需要再确认关係的故人。

    「我不是故意喊那幺大声」

    我讪讪解释,向他走近几步缓解尴尬。

    「宝贝,妳不就喜欢我这变态十多年了吗?」莫灏言倚上车门,低笑轻问。

    「不到十年好吗?」

    扳指算着自己从青春年少便为他一错再错至今日的荒唐岁月,虽不到十年,可也只有这个男人能让我打破「绝不再同个地方跌倒两次」的原则。

    「回家再说,先上车。」

    他拍了拍副驾驶座椅对我说道,微笑朝我伸手。

    「我、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我停下举起的第一步,还是忍不住问了。

    「什幺?」

    莫灏言皱眉,似乎没听清楚地反问。

    「从我三年前离开,你三年来不闻不问难道不算分手?」

    我提高音量将内心的疑惑告诉他,心跳随句尾音调的扬起紧缩甚至感到疼痛。

    沉默就在无人的停车场和我俩之间蔓延,我看着莫灏言开始起伏的胸膛,在他的瞪视下作好随时被大吼的心理準备──

    「何善妍!」

    「看吧,这才是我认识的莫灏言!」我盯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神情得意拍手,儘管感到害怕,但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快。

    我望着莫灏言恼怒的模样莫名想笑,觉得一切感官顿时开朗了起来。

    砰!

    驾驶座车门关上的剎那,我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绑上安全带得坐在车里,而莫灏言正臭着一张脸边发动车子边为自己繫上安全带。

    「愈加乖劣的女人。」

    当车子缓缓转出车道驶向高速公路,他也如愿把我拖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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